津门

　　古朴元脸色尴尬，即便被策宇寰抓到个正着，反应却也是死不承认。策宇寰给对方摆了个台阶下，古朴元便心领神会，急忙切断了与蛊虫的灵力联系。

　　何凌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杭谨庭看着古朴元没有多言，却也明白了这一切的幕后指使者究竟是谁。

　　“策先生果然厉害。”古朴元说，“这蛊虫什么时候进的鼍龙镜，我也不知道。还好你把它捉出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古家主可别忘了。”周翊插话说，“我说这鼍龙镜是假的。”

　　此话一出，周遭哗然四起。古朴元下蛊一事尚在预料之中，可在这鉴赏大会上摆出一面假的鼍龙镜，却是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匪夷所思。

　　“周先生……”

　　“何先生所见的场景是心蛊所致，那现在长藤虫已除，大家不信可以上前去瞧瞧，还有谁可以从镜面中看到幻象？”周翊道，“鼍龙镜可以窥见心底所惧怕之物，长藤虫亦可以，但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由表，一个及内。心蛊所能令你看到惧怕之物，但却不能及内，灵力不会混乱。如果是真的鼍龙镜，一旦灵力发生走火入魔，恐怕何先生不会那么快就醒过来吧？”

　　古朴元神情严肃，在周翊的一番分析之后，竟开口道：“没想到周先生对鼍龙镜的了解这么深。”

　　周翊回答说：“一般，只是以前碰到有见过一些记载。”

　　被拆穿了谎言，古朴元也终是不再伪装。手中的按钮被摁下，展柜四周的安保系统被人撤下。他环视着四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仅用一道灵力便击碎了鼍龙镜。

　　镜子在一瞬间变得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了一地，砸在脚下将屋子里的灯光分散。

　　“哦？”古朴元笑笑，“没想到还有关于我们古家宝物的记载，只能说是周先生见多识广了。先前有人跟我说，如果要邀请天师界的能人异士，首当其冲要算你一个。可周先生太过低调，不仅是我，想必这里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听过你的名号。现在看来，邀请你过来，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是谁告诉你的？”周翊追问。

　　“告诉你也没关系。”古朴元说，“我曾在黑龙潭山脚下结实了一位大师，他帮着古家度过了我们最艰难的时期，也是他告诉我，如果这次还想要找到鼍龙镜，就必须要周先生你，以及你师兄策先生的力量。”

　　十年前，黑龙潭，同时还知晓周翊同策宇寰关系的人几乎没有，周翊同策宇寰沉默了许久，杭谨庭也在一旁缄默。

　　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些时间，直到涂文琴开口：“古家主说找到鼍龙镜是怎么回事？”

　　“我们只找到了鼍龙镜的大致位置，却始终无法找到它的具体所在。”古朴元回答说，“那里太大了，古家派出了好几批人，都没能回来。”

　　“于是你们出此下策，把我们全都骗到这里？”涂文琴忽然开口道，“打着鉴赏会的幌子，其实就是要我们给你当苦力吧？”

　　古朴元没有反驳，只是说道：“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事成之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古家的恩人，我古朴元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

　　似乎对这强买强卖的交易有些不满，一旁的刘北祁冷笑一声：“那要是我们不答应呢？”

　　古朴元摇了摇头，语气过分冷静：“我早就在这地下室布下阵法了，阵法是由我结实的那位大师所创，现今世上几乎无人可解。大家也都知道我古家擅长幻术，阵法一旦启动，幻术机关也会跟着一并开启，我劝大家还是趁早打消打破阵法的念头。”

　　话音刚落，脚下的瓷砖上的纹路忽然泛起金光，起初，众人只是以为这是简单的花纹，直到金光将所有人渐渐笼罩，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这便是古朴元口中的阵法。

　　这阵法奇特，能吸食人的灵力，周翊被困在其中感觉到了一丝怪异，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我答应你。”周翊先于其他人开口，在古朴元的注视之下，他缓缓说道，“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们，你们找到鼍龙镜的地方在哪？”

　　“景王陵。”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周翊觉得五雷轰顶。

　　“不可能。”周翊斩钉截铁道，“景王陵不大，土桥沟村几个土包而已，你们怎么可能找不到？”

　　“那只是表面。”古朴元回答，“土桥沟村地下有一片还未开采出的墓区，入口在周山后山，鼍龙镜就藏在景王的主墓室里。”

　　初听“景王”二字，杭谨庭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在看见周翊煞青的脸色之后，心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景王莫不是周景王？

　　杭谨庭曾听周翊讲述过他儿时的故事，在那些故事中，似乎都有一个叫景王的帝王，充当着一个拿着亲生儿子当作工具人的角色。

　　即便对历史有些了解，杭谨庭也不敢妄加猜测，他瞧瞧打量着一旁周翊的表情，从震惊，到漠然，转眼间又充满了疑惑。周翊一声开口同意，杭谨庭紧接着便道：“我和何凌也去。”

　　“杭组长真是爽快人。”古朴元笑笑。

　　随着周翊和杭谨庭的答应，在场的其余天师也没有了拒绝的余地。他们面面相觑，不想答应，又拒绝不了，在一番眉来眼去之后终是败下阵来。

　　“明晚八点。”古朴元满意地笑了笑，“我会带大家准时前往周山，今天时间也晚了，大家就在我古家休息下吧。我叫管家为所有人准备了客房，大家请在我们这自便。”

　　古朴元离开的时候很是得意，众人虽不爽，却也叫他无可奈何。他在众人的身上落下一道禁制，只有跟着他进入景王陵时才可解除，禁制在手腕上形成一道圈，像是一副手镯那般，牢牢固定在一侧，任凭外力施展，也无法摘除。

　　周翊和策宇寰的房间被人安排在某栋楼的五层，杭谨庭和何凌则在他们的楼上。两人见面的时行动隐晦，步伐如脚踏轻秋般。走廊中漆黑一片，周翊走出房间时的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而杭谨庭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会前来，始终坐在楼下等待。

　　屋子的门前有一片花园，虽然也在古家范围内，但好歹也不失为一个僻静的地方。花园中也不知被种上了什么花，红花成簇状绽放，在月光的倾洒下，颜色过艳。

　　周翊站在花丛之中回首寻找杭谨庭的身影，只一个回眸，便叫男人看呆了眼。

　　他在发光，杭谨庭心想。

　　“你怎么来这了？”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怔住。

　　周翊微笑着，他在杭谨庭身边坐下，一张长板凳上两人并肩被月光所倾洒，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也像是阔别许久。

　　“特赦办的任务。”杭谨庭回答，“我出发前让彭昊来和你打了声招呼，他大概没找到你。”

　　“我在从梦魇出来以后不久就收到了邀请函。”周翊也开始向杭谨庭坦白，“收件人写的是我的名字，用的却是‘周允卿’。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和宇寰同出一个师门，我之所以答应古朴元下墓，是因为我怀疑他结实的那个大师，是之前在我店里纵火的那人。”

　　顿了顿，周翊又道：“我必须要搞明白，这个人是不是故人。”

　　“故人？”

　　“三千年前……”周翊缓缓道，“是不是还有人活了下来。”

　　杭谨庭同周翊一起沉默了下来，他用余光瞧瞧打量着对方，有满腔的话，但在此刻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就这样安静地陪伴在周翊的身旁，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一阵窸窣声从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

　　“滚出来。”杭谨庭站起身来，看着身前的草丛冷声道，“给你三秒。”

　　杭谨庭的语气严肃，只一刹那，草丛中的人便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出。花园中没有路灯，等他走进了两人才看清对方的面容，一双无神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摘了墨镜的瞎子，此刻显得有些骇人。

　　“我，我路过。”瞎子道，“他们给我安排在一间板房里，没有厕所，我就想着在这花园里……”

　　杭谨庭：“就算瞎了眼，那你也挺会摸索。”

　　“出门就是这花园，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瞎子挠了挠头，一手提着裤头，“我，我解决完了，先回去了哈。”

　　杭谨庭：“我没说这里还站着别人，你这瞎子难道真的能看到？还是说刚刚你听到了什么？”

　　“没，没没！”瞎子急忙否认，“我真的什么也没听到，我真的刚到花园里来。”

　　话音刚落，周翊走到了他的面前，唤出辞醉将冰冷的刀刃贴在了瞎子的脸上，男人在瞎子的耳边轻声道：“你当时在天桥上为什么骗我们？”

　　瞎子一愣，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望着周翊和杭谨庭的方向喃喃着，神情似乎有些无奈。

　　“怎么……是你们啊。”

　　周翊：“你没认出来？”

　　瞎子长叹一口气，道：“我是真的看不见，我……”

　　还未说完，杭谨庭上前一把抓住了瞎子的后领，他将瞎子提到了板凳上坐下，站在对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你的确是看不见，因为虚剑空的确是个瞎子。”杭谨庭说，“但是凌海不是，北天凌家擅长傀儡术，给虚剑空装个义眼，应该也不是难事。”

　　瞎子的表情在杭谨庭的陈述下变得严肃，他听见对方继续分析道：“但是我搞不明白，既然要装一副眼睛，为什么还要扮演瞎子的身份呢？”

　　“你调查过我？”

　　杭谨庭点头：“所以我是该叫你虚剑空呢？还是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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