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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归北极的星
初阳终究踏上了回苏州的归途,那是一条铺满落叶的、略带萧瑟的晚秋之路。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上海的繁华都市景象缓缓后退,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润的空气中晕染开来,如同她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沉甸甸的不安的涟漪,悄然扩散。他的远去,像一场没有告别的无声电影,在她心底的幕布上反复播放,令她心头空落落的,仿佛被掏空了一块。可若他归来,又似神明降临,带着万丈光芒,瞬间照亮她荒芜已久、布满尘埃的世界。
她孤身一人坐在回程的车上,靠窗的位置,冰凉的玻璃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她目光游离于飞逝的街景,那些模糊的、流动的光影,却无法在她心湖中激起半点涟漪。她的心,却始终悬在一个人的踪影上,那份思念如同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这些年,她像一片无根的浮萍,漂泊在外,逃避着过往的伤痛与责任,直到父亲夏江南那座沉默的山轰然倒塌,离她而去,她才终于肯卸下一身的防备,回到这座烟雨朦胧、青砖黛瓦的故城。
她一路上都在想,该如何将这个沉重得如同铅块的消息,轻柔地告诉那个或许还活在天真里的妹妹。原来,我们都曾一无所有,被命运无情地抛入冰冷的荒原,成了被世界遗忘的、孤独的遗弃者。
“请问你去哪?”司机的声音透过降下的车窗,带着一丝上海本地的口音。
“苏州园林……”她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坐稳了。”司机应了一声,车子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河。
初阳只想再看一眼苏州的旧景,那些曾与父亲共度的、浸染着桂花香的时光,是否还能在那精巧的园林曲径回廊间,在那斑驳的白墙黑瓦下,寻得一丝温暖的痕迹。她的心,早已在无数次的失望与自我封闭中结了厚厚的茧,不打算再为谁轻易跳动。她觉得自己已无资格去爱,那份爱,早已在卢唯远离开的那一刻,被她亲手埋葬。
她曾以为他会为我勇敢一次,直面这复杂的世界,不再退缩到他那安全的壳里。可直到她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仍未曾改变那根深蒂固的怯懦本能。
她不后悔爱过卢唯远——他始终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她青春岁月里最绚烂的一抹亮色。无法与所爱之人私定终身,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如同一块无法愈合的伤疤,永远地烙印在她的心上。
当她推开那扇熟悉的、油漆有些剥落的家门,一股混合着旧书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妹妹夏晗沫正鼓着腮帮子,像一只生气的河豚,沉默地坐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
“晗沫?”她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姐,爸爸呢?”晗沫的声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依赖。
初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瞒不住了,告诉你吧——夏江南已经不在了,他早就不在人世。”
“我……”晗沫怔住了,手中的玩偶滑落在地,她那小小的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
她期待的答案,竟是如此残酷而冰冷的现实,让她感到彻骨的恐惧,也让她憎恨这无情的、充满变故的世间。
“姐,这是我们的父亲啊……”晗沫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不解和委屈。
“我知道,可我们无能为力。他给我们的爱,只能永远珍藏在心底,成为我们最宝贵的财富。”初阳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那是经历了巨大悲痛后的麻木。
“你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来……”晗沫的眼泪终于决堤。
“不然呢?”初阳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无奈的苦笑。
晗沫无言以对,她对父亲的感情,似乎从未真正投入,总带着一丝疏离和不解。而那些曾真心待她、用温暖包裹她的人,却总在时光的洪流中悄然消逝,最终只留下模糊的、带着温度的回忆残影。
她终于放声大哭,那哭声充满了绝望和不舍,可父亲早已无法回应,再也无法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晗沫,你能接受吗?”初阳蹲下身,轻轻抱住妹妹颤抖的身体。
“我……”晗沫泣不成声,她答不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太过沉重,她那颗稚嫩的心尚未准备好迎接这样残酷的真相。
“可这就是现实。”初阳轻声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悲伤。
晗沫的世界,真的塌了,如同那被秋风吹散的落叶,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上海,华灯初上,黄浦江畔的夜景流光溢彩。
星芭乐总部,一间明亮的办公室里,唐鸿一行正准备启程前往广州,参加那场万众瞩目的“漫展音乐节”。空气中弥漫着兴奋和一丝离别的气息。
徐惜文默默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神情凝重,眉头微蹙,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沉重的问题。
唐鸿立于大门外等候,夜风吹起他的衣角,他望着窗外繁华的夜景,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
“不去和依颖告个别?”陈宁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促狭和关切。
“我……”唐鸿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若不去,或许此生都会留下遗憾。”陈宁冰语重心长地说。
“唐鸿,该走了。”惜文收拾好文件,催促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有人来了。”唐鸿的目光投向走廊尽头。
来者是任若璃,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长发微乱,脸上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和焦急。
“你来做什么?”惜文的语气冷淡,带着一丝警惕。
“有事找你——你们要去广州,对吧?”任若璃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是。”惜文简短地回答。
“广州已生变故。”任若璃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惜文心头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依萱在哪?”任若璃急切地问。
“北京。”惜文回答,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任若璃与依萱自初中便是形影不离的挚友,此次她如此反常地重返上海,必是因事态紧急。
他曾爱过太多人,可那些炽热的情感早已随风而逝,化为尘埃,却都与她无关。
他何必再假意温柔,惺惺作态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她会将那份深埋心底的爱意,连同所有的秘密,一起锁进记忆的最深处,守口如瓶,因为那不过是一场漫长而无望的痛。
两人对视,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而紧张的沉默。
陈宁冰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该去北京找她。”
“等等,”任若璃忽然问惜文,目光锐利,“你为何不担忧?”
“为何要忧?”惜文反问,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G48与AK48的目标,不正是你吗?”任若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所以,我更该去广州,直面他们。”惜文的语气坚定,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任若璃望着他的背影,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做出了决定——下一程,她要去北京,去寻找那个她唯一的朋友。
因你而遥远的,从来不是心,而是我们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由命运和选择筑成的距离。
两条平行线本不相交,若相交,必是倾注了全部的深情与勇气。
关于那个少女,他的记忆已模糊不清,如同褪色的老照片,却仍记得,她爱他的那些年,甜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温暖的梦。
惜文一行人即将登机,候机厅里人来人往,充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芊芊,是林静欢心中一道从未愈合的伤疤,一个他不敢触碰的禁区。
“林静欢,芊芊死前最牵挂的人是你,你真的不知道吗?”惜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他猛地回头,眼神冷如寒霜,仿佛能冻结一切。
“我不打算再喜欢任何人。”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你何必如此冷血?”惜文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怜悯。
他不语,只是固执地望着远方。唯有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他才会微微一笑——那笑里,藏着无人知晓的、深入骨髓的痛。
北京,早已覆上一层薄雪,整个城市银装素裹,静谧而肃穆。
“依萱,你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盼我归来?”唯远站在她面前,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你让我等到心死了。”依萱的声音平静,眼神却空洞得像一口枯井。
“我不信。”唯远上前一步,试图抓住她的手。
“你要我如何做,才肯相信——我不再爱你?”依萱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你说谎,你的声音在抖。”唯远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可我……”依萱哽咽了,至少,你要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不过出于对童家的亏欠和我自己的私念。
“依萱……”
“嗯?”
“你想知道答案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好。”依萱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决绝。
“我爱你,只因我亏欠童家太多。若有一天我离开,答应我,你要坚强地活下去。”唯远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舍和愧疚。
“唯远,你太自私了……”依萱的眼泪终于滑落。
“别傻了,我得到的,终将偿还。”唯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可我并不需要。”依萱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答应我,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笑着活下去。”唯远的声音近乎哀求。
依萱早已习惯了依附着唯远,才能感到片刻的安心。可若真有那一天,她的世界,会彻底崩塌,如同那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无处可寻。
他对她百般依赖,从不怨恨,只因童爸当年的收留,才让他们在这茫茫人海中相遇。可他也说过——终有一日,他们会分离。她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遇见你,是我今生最美的遇见。”唯远轻声说,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眷恋,“可惜,我们无法共度余生。依萱,下一世,再让我陪你永久。”
“什么……”她震惊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似有千言万语,堆积在喉头,却终未出口。或许,是怕她承受不住这即将到来的离别之痛。
他们是两颗偏离了原有轨道的星,再也无法回归彼此的北极。她想他,可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份深沉的爱,只能深藏于心,静默如谜,直到时间将一切都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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