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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篇】流言
次日,天色刚蒙蒙亮。霍长今亲自将父母送至含光门外,那里已有皇后安排好的、伪装成商队的护卫等候。
霍臻拄着手杖站在一旁,姚月舒则紧紧拉着女儿的手,声音带着恳求,“今儿,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霍长今摇了摇头,替母亲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些:“阿娘,你们先回去,阿宁他们还等着见你们呢。我在京州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就回雍州找你们。”
姚月舒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今儿,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娘,有长公主在,我不会有事的。”霍长今能感受到父亲那探究的目光,他久经沙场想必早就看穿了她的伪装,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的撒谎。
霍臻深深看了女儿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沉声道:“万事小心。我们在雍州等你。”
霍长今压下心中的酸楚与身体的不适,近乎贪婪的看着父母的脸,笑容凝结在泪眼里,心中却在不断的道歉,她知道,这大概是最后一面了。
“爹,娘,千万保重。”
“你才是,一定有多吃点饭,不能太瘦,知道吗?”
“嗯……”
姚月舒一步三回头,可纵有千万般不舍,她也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被霍臻扶着上了马车,在帘子落下来的刹那,霍臻突然说:“今丫头,凡事,以自身安危为重,别忘了,还有爹娘为你撑腰呢!”
今丫头。
霍长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无蕴炽。她短暂的一生已经尝过半数,可最苦的还是一次次的别离,分散。
纵有言语万千,终化作一声凝噎。
霍长今目送着马车缓缓启动,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她突然想起当初她杀了洛非之等人后被父亲斥责,罚跪祠堂。
那时她说,她一人可担起所有罪责,却从未想过想父母若是再失去一个孩子该要怎么活?她愿意苟且偷生,为的就是养精蓄锐,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的率领霍家军回来,为心中义,为少年情,为父母愿,重新站在朝堂上替霍家争一个公道。
她曾想,若这世间理不容她,她便重塑世间理法。可在确定心中情之后,她有了私心,她动摇了,但她不认为自己有错。爱是人的本性,她愿意为爱粉身碎骨,这份爱大到可囊括家国山河,黎民百姓,而它也小到只为萧祈一人。所以,她也曾想,就此罢了,风浪一过,与爱人隐姓埋名,和亲人朋友、三五好友欢乐一生,哪怕“罪恶滔天”,起码这一生不算白活。
可算来算去,算输了人心,当她再次劝说着自己再退一步,好不容易说服了,仅仅贪恋了片刻便又被命运推着往前。每一次往前就意味着一次痛彻心扉的别离,她知道这样的痛苦,却还是不得不让父母再承受一遍,有时候,有些话,它只能是谎言。
霜天残月五更寒,慈帏莫向晓风酸。来生若遇春晖暖,犹报深恩到夜阑。
含光门的马车刚走,而皇宫太极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原本应讨论新帝登基与新朝事宜的朝堂,此刻却如同炸开的油锅。不知从何处涌起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百官中蔓延——
“听说了吗?郑公公手持的先帝遗诏上写明,要霍长今殉葬!”
“不止如此!诏书上还说,唯有霍长今死,那份‘殉葬名单’上的大臣才能活!”
“此言当真?那郑莲何在?遗诏何在?”
“谁知道是真是假!但空穴不来风!万一……万一名单是真的呢?”
恐慌如同藤蔓,迅速缠绕住每一个可能“榜上有名”的官员。为了自保,也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生机”,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不再去追究一个失踪太监所言是真是假,而是将矛头齐齐指向了那个刚刚回到京州、尚未洗刷“罪名”的霍长今。
萧凌和萧祈刚刚定坐。
御史大夫万昌平首当其冲,启奏:“长公主殿下!霍长今假死欺君,其罪当诛!如今先帝遗诏既出,更证实此女乃不祥之人,当立即处死,以安先帝之灵,稳定朝纲!”
户部尚书陈章紧随其后:“臣附议!请殿下速下决断!”
“请殿下即刻下令,缉拿霍长今!明正典刑!”
“请殿下处死霍长今!”
群情激愤,声声逼迫,如同浪潮般涌向御座之旁,监国摄政的萧祈。
萧祈高坐其上,听着台下这些冠冕堂皇、实则只为自保的言论,气得脸色发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但她并未直接维护,她听着这些如泣如诉的奏禀,目光缓缓的扫过下方一众大臣。
声音不疾不徐:“真是荒谬,仅凭一个失踪太监的谣言,尔等便不论事实真假,要本宫随意诛杀霍家人?
“殿下,此一时非彼一时,郑莲侍奉先帝陛下多年,其言并非谣言啊!”
“万大人,可有证据证明他说的是真的?”萧祈的声音冷了下来。
万昌平哑言。
萧祈嗤笑一声:“先帝尸骨未寒,尔等竟因为几句可笑的流言便相互猜疑,引动朝局混乱,是觉得自己的官印太旧了吗?”
又一个大臣跪地叩首,声泪俱下:“殿下!此事事关大统,不可马虎啊!”
“大统?”萧祈起身,双手向萧凌作揖礼,“陛下以祖法继位,天下顺安,尔等倒是说说有何马虎?!”她的声音带上怒意:“你等无凭无据,污蔑陛下,该当何罪!!”
话音未落,所有大臣齐齐跪地叩首:“臣等惶恐!”
北辰律法,污蔑皇室判处腰斩之刑。更别说质疑皇帝血统了,若皇帝脾气不好定罪为大逆不道,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萧祈继续道:“霍家军兵结雍州,你们慌的接连上奏,而今,人愿意来好好谈判,你们又想着诛杀。自相牴牾,智乱如麻!若是不堪大任,即日递交辞呈!本宫放你们自由,省的给我北辰丢人现眼!!”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他们心中有鬼,被骂也不敢抬头对质。
“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说罢,萧祈拂袖而去,直接罢朝!
刚走出太极殿,压抑的怒火还未平息,早已等候在外的梁雁便急匆匆迎了上来,脸色煞白地禀报:
“殿下!不好了!城西……城西出事了!有人拦了霍老将军和夫人的马车!他们…他们原本以为是霍将军在车内,想拦下她……却不料是老将军和夫人!现在那边围了好多人,都在……都在造谣,说霍家是奸邪妖孽,死了都能复生,是不祥之兆!”
萧祈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流言不仅指向长今,更是连“已死”的霍臻夫妇都不放过!
还有!霍臻夫妇的路线明明只有她们几个人知道,就连许青禾都是霍长今昨晚才通知的,让她到城外接应,可现在人还没出城呢!
“长今呢?!”她急声问道。
梁雁的声音带着颤抖:“霍将军…她…她得到消息,已经骑马赶过去了!我看到她…她拿着破月枪……那架势……像是要去杀人!”
萧祈眼前几乎一黑。霍长今的身体根本经不起折腾,更别提动武!而且,在这种敏感时刻,她若当众杀人,岂不是正好坐实了那些“妖孽”、“凶煞”的污名?
到时,霍家怎么可能再信京州?此战怎么避免?
“备马!召集禁军去城西!”萧祈再也顾不得其他,疾步向宫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郑莲绝对还藏匿在宫中!让孙固然来查!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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