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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的紫奥城银装素裹，算算日子，慕容世芍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长春宫内，我正执笔描摹一幅红梅图，菊清悄步进来，在我耳边低语：“娘娘，厦公公传话说，永昌夫人今日又去求见皇上了，还是为了慕容婕妤这一胎，想抢了人家的儿子去养呢。”
我笔尖微顿，一滴朱砂落在宣纸上，洇开如血：“她倒是心急。皇上怎么说？”
“皇上没应，只说慕容婕妤身子弱，让孩子留在生母身边更好。”
我轻笑一声，继续运笔。慕容世芍是皙华贵妃慕容世兰的妹妹，当年皙华贵妃如何宠冠六宫，皇上分明对慕容氏余情未了，所有愧疚都倾注在慕容世芍和这个新生皇子身上，只恨不能给更多，偏偏胡蕴蓉看不透，非要往枪口上撞。
三日后，慕容世芍平安诞下一位皇子，是为玄凌第八子。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甄嬛的未央宫品茶。甄嬛自关外“和亲”回来后又有了身孕，她抚着孕肚，闻言微微一笑：“果真是个皇子？这下永昌夫人更要坐不住了。”
果然，不过半日，便有消息说胡蕴蓉匆匆赶去了仪元殿，我与甄嬛相视一笑，默契地起身同去。才到殿外，便听见胡蕴蓉娇柔造作的声音：“表哥，您就答应了蓉儿吧，蓉儿定会对小皇子视如己出，好生教养。”
玄凌的声音却带着少有的冷硬：“不许胡闹，朕已决定小皇子由慕容氏亲自抚养。”
胡蕴蓉急道：“表哥，慕容妹妹年纪尚轻，如何懂得教养皇子？且她位份只是婕妤，历来宫女升迁最高只到婕妤，她没有资格亲自抚养子女的……”
“那就晋为贵嫔。”玄凌打断她，语气中带着追忆：“世芍不是宫女，她是世兰的妹妹，世兰去得早，朕不能亏待了她，就晋为余容贵嫔吧。”
胡蕴蓉脸色煞白，还要再争，玄凌已挥手让她退下。殿外，甄嬛轻声叹息了一声：“皙华贵妃，咱们皇上对慕容氏果然还是有情啊……”
我但笑不语，胡蕴蓉已经走出殿门，见我们二人站在一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甄嬛抚着孕肚，浅浅一笑：“永昌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胡蕴蓉咬牙道：“甄嬛，你少得意！”
甄嬛悠悠道：“本宫有何可得意的？不过是见妹妹这般热心想养别人的儿子，却不想皇上另有安排，替妹妹惋惜罢了。”
胡蕴蓉狠狠瞪她一眼，也不行礼，转身拂袖而去。我看着胡蕴蓉背影，轻声道：“你何苦激怒她？”
甄嬛冷笑：“她早已视我为眼中钉，不差这一桩。”
进去后照例恭维几句，玄凌很是高兴，亲自选了几个名字，最后定了“泊”字。旨意下达后各宫都去余容贵嫔处道贺，我故意迟了一步，待人散后才进去送上贺礼，余容贵嫔摒退左右，抱着孩子真心实意向我行礼：“贵妃娘娘大恩，臣妾无以为报，唯愿效忠娘娘和三皇子殿下。”
我虚扶她一把：“妹妹客气了，本宫不过是在适当时候提点一二，还得是妹妹聪慧，懂得如何利用皇上对皙华贵妃的愧疚而一步步往上爬。贵嫔不过是正三品，在这后宫，只要不沉迷于帝王宠爱，便能走到最后。”
余容贵嫔深深拜伏：“姐姐良言，妹妹受教了。”
慕容氏虽已一败涂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军中依旧有不小的势力，而这些，都在这些年我不遗余力帮助余容贵嫔的时候成为了我的助力。临走前余容贵嫔递给我一个锦盒，耳语道：“清河王离京后，每月会往府中寄一封家书，娘娘派去跟踪的人奉命截获了这些信件。但奇怪的是，除了我们，似乎还有人在日夜监视玄清。”
我警觉道：“恐怕是胡蕴蓉的人，她好不容易抓到甄嬛把柄，必不肯轻易放过。”
回宫后我立刻打开信件查看，开头倒没有什么问题，询问王府近况，关心王妃和一双儿女，只是每封信的结尾都有一句多余的话：“淑妃安。”
淑妃安！我心中冷笑，玄清啊玄清，真不知道该夸你专情还是骂你有病，你这是生怕甄嬛和那对龙凤胎孽种活得长啊！我沉吟片刻，转头吩咐菊清：“去请清河王太妃入宫一趟，就说本宫新得了几盆江南绿梅，请她一同观赏。”
玉隐次日便入宫求见，我将那些截获的书信推到她面前，语气平静，语气却不怎么好：“妹妹看看吧，你家王爷写的这些信若是落到皇上手里，你猜会是什么后果？”
玉隐颤抖着翻开信件，越看脸色越白：“王爷他...…他怎可如此糊涂？临走前我拿一双儿女的命逼他立誓不可再与长姐有任何交集，他这是、这是不顾我们的死活啊？”
“玄清这般行事，迟早会害死淑妃，也会连累整个清河王府为他们所谓的真情陪葬。”我斟了杯茶推到玉隐面前：“我知你已对他死心断情，为今之计，只有让他永远闭上嘴。”
玉隐猛地抬头：“姐姐的意思是...…可、可他毕竟是我长姐……”
“江南多匪患，若是清河王在游历人间时遇袭身亡，也是常事。”我语气轻描淡写，眼中却寒光凛冽：“你考虑清楚，是他一人的命重要，还是整个王府重要？”
玉隐手中茶盏一晃，茶水溅湿了衣袖。她沉默良久，终是咬牙点头：“从前也还罢了，如今我有一双儿女，为了王府上下，便只好如此了。”
“淑妃娘娘金安。”宝鹊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慌乱：“娘娘怎么一个人来了，也没让人通传一声，奴婢这就去禀告贵妃娘娘。”
我和玉隐对视一眼，迅速将信件收起。可惜甄嬛早已在窗外听到了我们二人对话，她脸色煞白，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待宝鹊通传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急步进来。
我观她神色已知不好，面上却不动声色。玉隐起身微微一福：“长姐怎么来了？该不是见妹妹进宫后没去长姐处问安，反而来了贵妃这里，赶来兴师问罪的罢？”
甄嬛不理她阴阳怪气，只直直盯着我：“你不许动清。”
“姐姐既已听见，我也不瞒你。玄清不死，你我皆危。”
甄嬛厉声道：“你若动他分毫，安陵容，我必与你玉石俱焚！”
我冷笑：“你如今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其实玄清死不死于我何干？我是替你扫除隐患，若这些信传到皇上耳中...…”
“我愿替你除去胡蕴蓉，助你当太后，助三皇子殿下提前登基。”
此言一出，我怔住了，因为我没想到甄嬛会提出这样的交易。甄嬛向前一步，目光灼灼：“胡蕴蓉虎视眈眈，若你我相争，只会两败俱伤。但若联手，只要除去胡蕴蓉，立储之时，我必全力支持三皇子。”
我眸中闪过一丝波动，甄嬛乘胜追击：“你我皆知涵儿身世，他不可能争储，我也无意让他陷入皇位纷争。我要的，不过是清平安。你若应允，我即刻修书让清远走海外，永世不归。”
我沉默良久，忽然轻笑，将那些信件递到甄嬛面前：“既如此，这些，就交给姐姐处置。”
甄嬛接过信件，指尖微颤：“多谢。”
“不必谢我，姐姐有着身孕我不催你，不过，胡蕴蓉也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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