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第二天一早，凌小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意料之中，微信如昨晚入睡前一样平静。
　　现在刚刚六点，他或许还没醒吧。她如是安慰自己。

　　闵秀慧和凌贯华都出去上班了，凌小芊也马不停蹄地将家里收拾完毕。可一闲下来就又忍不住开始刷微信，仍是没有新消息。凌小芊站起身来，她不想一整天都耗在等待之中，所以虽然有失矜持的人设，但她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0：早上好呀，熊猫先生~

　　她删了写写了删，最后还是加上了“熊猫先生”这个称呼。这源于她曾在网上查到，给对方取一个只有彼此知道的昵称，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加速亲密感的产生。凌小芊想试一试。

　　发完之后她舍不得放下手机，又在各种软件间切换。先放了一首晚风唱的OST，又点开购物软件无聊地刷着。也是奇怪，今天给她推送的都是戒指、手链、项链之类，广告语都是“系一缕月老红线，结一生宿命姻缘”之类，她看着这些总是浮现出刘天致的脸……她赶紧摇摇头，把这些花痴想法赶出大脑。

　　刘天致：早

　　终于回复了！笑容重新回到凌小芊脸上，她想了想，如何约他才显得不那么奇怪。

　　哪天有时间呀？
　　最近有部电影上映了，什么时候一起去看呀？
　　今天还去招聘会吗？
　　……

　　她在心里打了无数个版本的草稿，还没等打字发送，就收到他终止聊天的消息。

　　刘天致：上班了，回聊

　　她最终只能删掉所有草稿，咽下没说出的话。
　　0：好，注意劳逸结合喔[乖巧熊猫]

　　凌小芊放下手机，有些失落地站到镜子前，自言自语：“我真的……很难看吧……”

　　她顾影自怜了大概五分钟，就解开头发，从衣柜里一顿翻，最终选中了一条半露肩的棉麻扎染连衣裙，画了个淡妆，把马尾散下来，找出闵秀慧的卷发棒，在发梢处随意卷出了几个弯，用最小号的皮筋扎了个半丸子头。
　　她贴近镜子，觉得要是有个夸张一点的耳饰肯定更好看，可惜她没有耳洞，闵秀慧不许她打，说那样是破坏了身体的完整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闵秀慧在这方面是很传统的。

　　她往后退退，左右转转，看了看全身貌，又拿出实习的时候郑卉送的生日礼物——一个牛仔面料的帆布包。她点点头，自认还是文艺风更舒服也更好看，甚至想，要是昨天穿这身去见刘天致，他会不会就能对自己热情一点了？

　　今天保洁的活儿排得很满，闵秀慧中午在外面吃，之后直接去商场上班，晚上再回家了。凌小芊翻出手机相册里的课程表，今天程瑶瑶课排得少，她打算去找程瑶瑶，总不能辜负这身“盛装”呀。

　　0：瑶瑶，中午有空吗，一起干饭呀
　　11：中午不行，我家鹏飞前两天回来了，现在正在家做烤大虾呢，一会儿给我送学校来[害羞]
　　0：[熊猫羡慕]
　　11：不过我可不是见色忘友的人[傲娇]
　　11：今天我课少，咱们晚上约~我还有大事要跟你说！！！
　　0：好，那你几点下班，我去找你
　　11：我三点半就没课了，你那时候来吧，正好一起逛逛商场~
　　0：[击掌]

　　凭她这位闺蜜风风火火的性子，和陈鹏飞和好是早晚的事，再加上怀孕，人生大事已是板上钉钉。就算她不说，凌小芊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没了饭搭子，但凌小芊还是想出去吃。她更想看看，打扮之后，自己一个人吃饭会不会不自在。于是点了首歌——“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她戴上耳机，一边小声哼着歌，一边往前走。

　　公交车很快到站了，站点正对着十五中——程瑶瑶的单位，马路上方还搭建了天桥，方便学生们上下学。
　　凌小芊没过天桥，直接去了步行街。正值中午，步行街上几乎被穿着十五中校服的学生们占领，小吃店几乎座无虚席，一派朝气蓬勃的气象。凌小芊身处期间，竟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她是个典型的I人，突然化了妆、穿了靓丽的衣服，又是自己一个人，她有点局促，感觉手脚怎么放都不自然，总好像有人用怪异的眼光瞅着自己一般。

　　凌小芊走了老半天，最终选定一家门可罗雀的小店——老李包子铺。

　　她不怎么爱吃包子饺子之类的馅货，只是因为这里人少，也不如其他店那样热闹地叫卖，她能稍稍放松一点。

　　凌小芊走进去，店里只有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也只堪堪挤下四个人，确实是家“小店”。现在只有最里面靠近柜台的桌子有人占了，是一个男生，穿着校服，大概十三四的年纪，桌上放着蛋炒饭。凌小芊瞅了瞅墙上挂着的菜单，有包子饺子面条，大多是面食，并没有蛋炒饭。她有些奇怪，难道这小店还有私人订制服务？

　　凌小芊在挨着门口的桌子上坐下，老板和老板娘都不在柜台，应该是在后厨。她不好意思开口叫喊，慢吞吞起身往柜台走，希望在自己还没走到时老板就能出来接客。
　　凌小芊在柜台前站定，看着台子上一尘不染的菜单——各馅饺子、包子，蒸的煮的都有，还有各色面条，拌面汤面都有。正当她犹豫着不只吃什么时，老板娘洋溢着笑容跑了出来。

　　“姑娘，想吃点啥呀？”她边说边用身上系着的洁白的围裙抹了抹手，“咱们的包子不说多好吃，但绝对干净卫生！”老板娘看起来五十多岁，一笑起来爬上眼角的皱纹揭示了生活的不易。虽然素面朝天，但被油烟熏黄的皮肤上还隐隐看得出年轻时姣好的底色。从口音看，她不是林海本地人，听着像是南方人，但乡音已不明显。

　　凌小芊不喜欢包子，菜单上各式各样的馅货都提不起她的兴趣，正在矮子里拔将军之时，旁边桌子上蛋炒饭的香气悠悠传来。凌小芊扭头，那男生正一边看漫画一边吃，吃得很慢，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但尽管如此，他那种悠闲到有些吊儿郎当的神态还是让凌小芊有些羡慕。

　　她似乎，从未这样吃过饭。她从小就被教育，吃饭得快快的，不能耽误写作业的时间。仿佛只有学习才是正经事，吃饭只是浪费时间的琐事。

　　男生好像感觉到凌小芊的“注目礼”，从漫画中回过神，抬头看看凌小芊，有些茫然。与他目光相对，他的眼神那么坦然无畏，凌小芊赶忙别过头，假装没看见，怎奈男生清爽的声音响起。

　　“你想吃这个？”他瞅瞅盘子里还剩一多半的蛋炒饭，“这个很一般的！”

　　老板娘从柜台绕出来，笑着摸摸男孩的头，朝凌小芊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姑娘，这蛋炒饭确实不咋样，是昨天的剩米饭，他爸随便炒来给孩子当午饭！”

　　原来他们是母子，怪不得有“私人订制”，凌小芊恍然大悟。

　　“没事的，我就是有点好奇，菜单上并没有蛋炒饭，”凌小芊尴尬地笑笑，又仔细看回菜单，“那我就要——”
　　“菜干火腿馅的！”男孩合上漫画书，一脸自豪地推荐道。
　　老板娘也随之附和，“这孩子最不喜欢吃包子饺子，只有这个馅的能多吃几个。”
　　“那就这个吧，来两个！”
　　“妈，顺便也给我蒸点，我要三个！”男孩朝已经走进后厨的老板娘喊道。

　　凌小芊坐在桌子上等，男孩便扔下蛋炒饭和漫画书也坐了过来。

　　“你是不是也不喜欢吃包子饺子呀？”他打开电扇，也打开了话匣子。
　　凌小芊点点头，“你的蛋炒饭还剩那么多，你妈妈不会骂你吗？”闵秀慧从小就对凌小芊严格教育，吃饭决不许剩一粒米，哪怕是吃自己最不喜欢的食物。
　　男孩无所谓地摇摇头，“我家规矩没那么大！我哥最喜欢吃蛋炒饭，等他回来吃吧！”说着就将蛋炒饭罩上保鲜膜，放进后厨的冰箱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端了两盘包子，推给凌小芊一盘，然后就坐下来大快朵颐，一改刚才慢悠悠拣饭粒的样子。

　　“你慢点吃，别烫着！”刚出炉的包子还冒着热气，凌小芊提醒道。

　　见他吃得这么香，凌小芊也小口咬开面皮，菜干和火腿丁竟是异常相配，不同于一般馅货的黏腻，这包子独有一种朴实的醇厚气息。

　　“这是什么菜呀？”包子不小，但凌小芊几口下去就干掉了一个。
　　男孩速度更快，已经吃了两个了，还没嚼完就回道：“是芥菜！我爸自己种的！就在楼下！”他咽下去，声音变得清晰起来，“种的不多，基本就我们自己吃，店里很少有人点这个馅的！”
　　“确实很好吃！”凌小芊边吃边点头。

　　男孩干掉最后一个包子，舒服得长叹一口气，道：“我家就我不爱吃馅货，同学们也都说‘好吃不过饺子’，现在可算是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啦！”
　　凌小芊也吃完了，她很开心，“那你家开包子铺，大家又都爱吃这些，你妈妈不会逼着你吃吗？”
　　“当然不！所以我每次都能吃到小灶呀！而且他们会做各种奇怪馅料的饺子包子哄我吃！”

　　他得意洋洋的神情让凌小芊很是羡慕。她也不爱吃馅货，但闵秀慧总会逼着她吃——大家都爱吃，所以你也要爱吃。

　　“你可真幸运！”凌小芊见他很坦诚，便也没有掩饰情绪，“每次吃馅货我都得硬着头皮吃。”
　　“那你就多来我家吃，我哥总能探索出奇奇怪怪的馅货！”
　　“好！”凌小芊因他的邀请有些感动，“那我常来！”

　　聊天中得知男孩是初三生，午休时间很紧张，吃完包子没多久他就匆匆忙忙去上学了，还扔在桌子上的漫画显得有些落寞。

　　凌小芊准备结账，老板娘却笑着说芥菜包子没成本，就不要钱了。凌小芊自然不依，这家店本就冷冷清清，她虽然吃的不多，两个包子也不值几个钱，但没亲没故地，总不能白吃人家饭。她好说歹说，直说要是不收钱下次就不来了，老板娘这才象征性地收了五块钱，凌小芊直接扫过去十块，扫完就跑，跑到门口才说道：“谢谢阿姨！今天的饭吃得很开心！”

　　淡蓝色的扎染连衣裙在微风中飘扬，阳光照上微卷的发丝，反射出迷人的光彩。

　　步行街的学生越来越少，逐渐冷清安静下来。凌小芊像是重温学生时代的时光旅行者，在小街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各式各样的精品店中穿梭。

　　她在一家小饰品店中左挑右选，一会儿拿起熊猫啃竹笋的钥匙扣，一会儿又瞅瞅软乎乎的发面包子钥匙扣，难以抉择，索性全都买了！

　　而在凌小芊看不见的地方——老李包子铺，有人将冰箱里的蛋炒饭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叮了三分钟，独自一人坐在放着漫画书的桌子上，风卷残云地扫荡干净。

　　“妈，这蛋炒饭真好吃！”

　　伴随他声音出现的，还有淡淡的音乐声——“我看过沙漠下暴雨，看过大海亲吻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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