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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非要
梁越和许多人说过,她喜欢水,未来能去小桥流水的地方养老最最好。其实她不会水,小时候被淹过,对水恐惧,去到太深的水里会心慌,见不得深海,但她依旧说,我好喜欢水。
她的喜爱,本质是一场叶公好龙。
但孟寻当真。
梁越夸江南时,孟寻安静地听,听完,来问她:“有时间了,你说的那些地方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好吃的好玩的,我们都去一次。”梁越答应,然后抛之脑后,永远是下次。
对孟寻来说,梁越从来没有和她站在同一片土地,梁越是飘在空中的风,她抓不住,也弄不明白。
梁越看喜剧和动画片会流泪,电影散场后会掉着眉眼讲一大串观后感,气势汹汹吵完架会立马愧疚,对一片飘下的落叶也能想象它的前世今生……梁越感情充沛大起大伏,眼泪总是很多,却因太过倔强逞强,而将柔软和泪水都封在身体内。
孟寻知道一点她,但孟寻是个太实的人,体会不到更多天马行空无边无际,所以钻研来钻研去,还是只知道那一点。
梁越会一点江城话,孟寻教的。她第一次学江城话,是孟寻刚给家里打完电话,她用沙发上的玩偶海豹戳孟寻的腰:“江城话好加密啊,刚刚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你教我几句江城话吧?”
孟寻不会教人,想拒绝。她按住海豹尾巴,看抓在海豹脑袋上的那只手,然后一路顺沿,看到梁越期待的脸,于是,改口。
“你想学什么?”
梁越把海豹抢进怀里,盘着腿的身体挪个角度,正对孟寻:“从最简单的开始吧,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孟寻一个音一个音的教,梁越边笑边学,学会了磕磕绊绊说给她听:“小孟老师,是这样说的吗?好难记啊,吃顿饭就忘了。你教点特别的,特别的更好记。”
“怎么算特别?”
梁越抱着海豹晃,灵光一闪,海豹被推进孟寻怀里:“孟心心。你教我孟心心用江城话怎么讲。”她看她,眸亮笑软,并无一丝故意。孟寻只能放任。
家乡的口音,亲密的昵称,心动的人,三者交混相融,在剧烈的悸动里,孟寻想,她们究竟在干什么?有情的人为什么还可以一起笑?明知她有意,梁越为什么还能这样坦然地叫她心心?她想不明白,因此在那个当下,一点也不想再见到梁越对她笑。她不应那声用江城话讲出来格外黏腻的孟心心,扔了海豹,说要写论文。
梁越再叫一声,确认她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生气。孟寻不应,什么都没说,梁越便知道,这个人又在反复无常。
反复反复,总是在反复。反复地好,反复地坏,反复地无常。梁越偷偷想过,如果在古代,孟寻姓孟名寻,那一定字反复,号无常居士。孟无常——怨孟寻的时候,她都这样在心里骂她。
她叫过她好多名字,好了是孟心心,坏了是孟无常,想保持距离的时候才是简简单单一声,孟寻。
梁越收到offer的时候,距离她上一次叫孟无常还没超过一周时间。她把邮件给孟寻看,兴奋叫她:“心心,我不用再找工作了。”孟寻放任这声心心,与她一起欢喜:“恭喜呀,可以过个好年了。”
当晚一起吃饭,即将春节,梁越问孟寻打算哪天回江城。“下周吧,待多久还不知道,投的那几家有后续了就待久点,没后续就先回兴城找导师看看论文。你呢,哪天回家?”
“明天就走了。”不必再愁工作,人放松下来,梁越更爱开玩笑:“你不要太想我哦,如果真的太想,给我打电话也是可以的哦~心心的电话,我一定接。”
孟寻想再一次放任,可是不行,再放任下去,她会不甘心。“你好多漂亮话,还说没谈过,没一点可信度。”梁越还是笑呵呵:“我没骗你,这只能证明我天赋异禀。”
“你的天赋,不要用在我身上。”
她第二天上午就走,年前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孟寻竟然也在反复。她敛着笑,平平淡淡地叫:“孟无常,你好奇怪一个人。突然冷漠,突然不开心,你的朋友就没一个说过你吗?”
说完心就一空,朋友之间,何须这般纠结反复?她们衔着恋人的心思偏做朋友,于是朋友不是朋友,恋人不是恋人,怎样的规则都无法套用在她们头上。
她说错了话,好在孟寻无常,要反驳也只是看她几眼,轻飘飘将矛头对准无关紧要的事:“孟无常好难听,不喜欢。”
梁越顺着台阶下:“我辛辛苦苦取的,我爱叫,你不喜欢你不应就是。不过,我尊重一下你,少叫几次。”
各自回家,春节互相祝福,空闲时间几乎都在聊天。两个不坚定的人,都在推波助澜,可能某时某刻某一方突然清醒,暧昧停个几天,然后在清醒散开时,卷土重来。
没在家待多久,梁越就回了租的房子里,在offer公司实习。那时候孟寻还在江城没回来,每天每夜只有梁越一个人。工作强度大,下班回到家,她习惯给孟寻发个半死不活的杰瑞鼠表情包,孟寻乱说话,不安慰就罢,竟然说她跟杰瑞鼠好像。
「你再说我像Jerry试试呢,孟无常?」
发去一张古早电视剧里黑白无常的图片。
「他们脸上是抹的痱子粉和煤灰吗?我家没有痱子粉和煤灰,我做不了无常,Jerry」
梁越气急败坏,用一连串表情包轰炸。孟寻直接打来语音通话。
“Jerry很可爱啊,你反应好大。”
“黑白无常也很气势凛然啊,你反应好大!”
“那我接受孟无常,你也接受梁杰瑞这个名字。”孟寻笑,“挺好听的呀,Jerry Leong,很像tvb里的madam。”
“就算是tvb,那也是阿sir了好不好,哪个madam会叫Jerry啊!”梁越来气,却听孟寻问:“现在不丧了?”
梁越缓了声:“哼,你这是不良刺激,要不得。你在兴城找的实习快开始了吧?什么时候回来?我带着花去接你啊,无常。”
孟无常这个名字真的很奇怪,孟寻确实不太喜欢,但比起动辄脱口而出的心心,她还是宁愿梁越叫她无常。她告诉她回来的日子,到了那天,却恰好碰上梁越赶工加班,「不好意思啊,我这边还没做完,不能去接你了。」说好的捧花来接,孟寻出发前收到的只有这样一条抱歉。
「没关系,你先忙」
这样也好,她们太需要保持距离,适当的失望她求之不得。
落地,下飞机,拿好行李,孟寻目不斜视往前走,一束花直接闯进她视野。
“孟心心女士,这是Madam Leong送你的花。”梁越戴着口罩,装模作样压低声音装外卖员。叫心心,送她花,给惊喜……孟寻抱着花,盯着梁越狡黠的眼好一会儿。
“怎么啦,感动了?要以身相许了?”梁越挎上孟寻臂弯,出了到达层,站路边等车。“你这到底是什么反应,一直不讲话。好挫败。”
“我只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究竟是要做朋友还是恋人?
“什么什么意思,你想哪里去了。”原本还在看孟寻,梁越收回视线看手机车还有多久到,边看,边不以为意地答:“好久不见了,朋友送束花接个机,这不是再正常不过。”
哦,朋友。
孟寻低应一声,回去的一路上都闭着眼假寐。回到家,花被她放在电视柜上,没一点要去修剪插瓶的打算。
梁越抱了花去阳台,背对孟寻坐,独自无声地修剪杂枝。孟寻还是不动,看她背影。已经在天黑,阳台没开灯,梁越坐在渐浓的昏暗里,孟寻怨都怨不起来。
“都不开灯,别弄到手了。”孟寻开灯,在梁越边上坐下,“我帮你。”
梁越边剪枝边说话,头也不抬:“孟无常,你好不领情,给你送花还送错了。”
孟寻闷着声答:“没错,你不会错。是我想错。”
剪刀停顿,很快又继续。
“孟寻,朋友之间送花,很正常。”
“知道。”
剪刀停顿的那一下,孟寻以为是梁越惊讶这份误会,又或是反感她怎么又多想,但其实,停顿的那一下,梁越心里最先有的,是庆幸。
她和孟寻毕业后会去不同城市,两人的性格也不太适合做恋人,更不必说现在这样那样旁的压力,她们不应该有过多的情爱心思,她赞同,也想践行,但越不该的事做起来,带来的刺激就越大。
她们不该靠近,可她叫孟寻心心,看孟寻因此失神的眼睛,感受孟寻情不自禁的触碰……那种想要忍耐心却疯狂跳动的感觉,是枯燥强压的生活最好的兴奋剂。弹簧触底才反弹的那一下动力最强,忍耐积压最满再释放的那一刻,快乐,才最极致。
梁越不说这些心思,她行动。靠近,撩拨,快失控时再抽身,循环往复。她对孟寻很坏,又实在贪恋死水般的生活的那点起伏,她试探孟寻的极限,也试探自己的极限。
她渴望爆发带来的极致刺激,又畏惧感性失控后一片狼藉的烂摊子,所以只敢一点点地给,一点点地收。一点点,多微乎其微啊,不会出事的。她以为如此。可她忽略掉孟寻与她是一样的处境,生活是一样的枯燥强压,那一点点,对孟寻来说,早就承受不了。
普通的一天,上班途中,孟寻收到梁越的微信:「没啥胃口,今天在家自己做吧?」她很快应好,在网上找食谱,打算做点清淡的,主管却临时加派工作,按时下班基本不可能。她告诉梁越,梁越并不在意。
「没关系啊,我做饭很慢的,说不定等你回来我刚刚做好。本来还想跟你吐槽呢,没想到你们公司也恶心→_→」
孟寻加班,收到好几条视频。梁越发来的,模仿做饭博主拍摄,还有稀奇古怪绘声绘色的画外音。
“好的,我们可以看到,这条鱼刚刚下锅,锅里的热油立刻噼里啪啦起来,真是一啊!!怎么还溅我手上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心心,我重来哈,你当没听到……”
孟寻边笑边偷偷打字:「你小心呀,还做上鱼了,这么高难度」
梁越正手忙脚乱,没空回她,等终于安分,才发去一条装可怜的语音:“给你做好吃的你还笑话我……我被溅到了,手上肿好大一个泡。”
“对方正在输入”疯狂滚动,梁越靠近收音麦,按住语音框,四个字,眨眼就过去。
“心心,好疼。”
细声软调,分明是撒娇。
”对方正在输入”消失了,直到孟寻加班回来,梁越也没有再收到孟寻一条消息。
孟寻回来后,梁越从厨房跳出来:“就说你能赶上吧,这些菜我刚做好没多久,先吃饭吧?我跟你讲,今天我们部门那个……”
孟寻没听,换了鞋就往卫生间走,梁越跟着,靠在门口,继续讲白天的离谱事。讲了好多话,孟寻一个字不应,一直低着头洗鞋。
“你怎么了啊?从回来就状态不对,微信也一直不回我的,我惹你了?又不是我让你加班的,你冲我撒什么气。”
孟寻气得想笑。
她是真不明白梁越这个人,明明记性很好,却总忘记自己对她做过哪些事说过哪些话。一次又一次的撩拨,再一次又一次的保持距离,这其中,真的没有一点故意吗?没有结果,所以她的心意就活该被这样浪费吗?
孟寻站起来,看到梁越不带躲闪的坦然,她好像也体会到了梁越曾经告诉过她的爱怨交织的感觉。
“你很烦吗?压力很大?”梁越已经从她眼里看出不对,想换话题,她不给机会:“你要解压的话,我们亲一下。”
疯子。
梁越不得不后退,背刚抵上墙,孟寻的脸已经压过来。和酒吧的那一吻一样,一触即分,不一样的是孟寻没退,脑袋往边上滑,她抱住了梁越。
她们早就边界模糊,今天这一步并不偶然。她们的亲吻拥抱都混乱,体温相融得也杂乱,孟寻靠在梁越肩膀,手就按在后腰,她真想用力,但梁越一句话不讲,不推开,也不回应,木头一样站着任由她作为。
还是怕冒犯,孟寻抱了一小会儿就撒手,她看梁越的眼睛,梁越躲来躲去不让她看。没再抱,可距离还是拥抱的距离,两人贴身站着,不讲话,不后退,僵局没人打破。
再次有人动作,是梁越抬起手在孟寻眼前晃。忘掉刚刚那一幕,她看着孟寻的眼睛,依旧,细声软调。
“心心,好疼。”
靠近,撩拨,濒临失控时再抽身。
循环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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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个怪不好意思的,所以这章的作者有话说要少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