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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祝春和这一觉睡得异常不安稳，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恍惚睁开眼，却见韩亭正坐在他的床边，小心托出他又挂上点滴的手。他一动就扯到药水瓶，发出嘶嘶声。韩亭起身帮他调整姿势，轻轻收拢手指，将自己的温度渡给他，“感觉好点了吗？”
“我这是.....怎么了？”祝春和茫然地寻求韩亭的回答。
韩亭拨弄他额前的刘海，“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去抽过信息素？要不是这次你突然发烧，我不放心去调了一部分你的病历，我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祝春和登时咬紧下唇，没有说话。韩亭见状将声音放轻、放缓，“无论因为什么都不能去做伤害身体的事情，知道吗？你要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放到第一位。只是，以后的易感期恐怕都要辛苦一点了。”他怜惜地抚过祝春和的脸颊，微微隆起眉头，好像在痛苦祝春和的痛苦。
祝春和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辛苦一点？”他之前去抽取信息素的时候，那个宣传手册上没有对此进行过任何的说明，只用一行小字标注过，可能存在一定的风险，但并不致命。
韩亭向他解释：“抽过信息素，肯定会影响到你易感期的状况，你很容易易感期周期不稳定、到易感期会比寻常alpha更需要抚慰或者情绪起伏波动更大。但是你别担心，你现在还年轻，可以通过药物调节，去修复信息素不足的问题。”他说话时的语气真诚，抽丝剥茧地同祝春和分析事情，让祝春和轻而易举地相信他的心意，接受了韩亭给他配的药。
就着温水将药丸吞下，韩亭亲亲他的脸颊，“再休息一下吧，我去把晚饭热一热。”
祝春和目送他步出房间，药丸苦涩的味道黏在舌头上变成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抱住膝盖，将下巴垫在膝头，松垮肩膀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之前靠抽取信息素换取的一万块钱倒成了以后的买药钱，他意识到自己的确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房门被再次推开，韩亭端着晚饭进门，将餐盘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我吃不下。”祝春和神情疲倦地歪着脑袋，扫了一眼餐盘里堆放的食物却提不出丝毫食欲。
韩亭轻声哄他：“多少吃一点吧，好吗？”
祝春和沉重地砸下脑袋，随便挑选清粥作为自己今天的晚饭。韩亭将粥碗捧在手中，勺子在米汤里绕几圈，舀起半勺喂到祝春和的嘴边，他微微张口将米粥喝下，米汤的香气压不住舌头上残存的苦味，强行吞咽下去，反倒变得更加难受。他实在吃不下，哭丧着脸连连摆头拒绝。
韩亭也无法强硬地将米汤给他灌下去，只好拨打慕医生的电话，叫他过来给祝春和打营养针。
祝春和再次见到这个行事冷酷的医生，仍旧穿一身不近人情的白大褂，从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支营养针，从祝春和的上臂输进去。结束工作以后，慕长峰迅速离开，没有多停留一秒钟。
韩亭掰过祝春和的下巴，亲昵摩挲他微微发白的嘴唇，直至看到那两瓣唇上被染上病态的薄红，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要快点好起来啊，宝宝。”他贴着祝春和的额头试探温度，察觉到祝春和的温度有所降低后松了一口气。
祝春和躺在被窝里，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含糊不清地同韩亭说晚安，换得一个轻柔的吻。他安心地闭上双眼，待在韩亭的身边会让他觉得安全。
眼见祝春和再度陷入睡眠状态，韩亭面无表情地收拾好餐盘端到门外。
房间内外被分割成两个世界，韩亭随手将餐盘放进守候在门口的家政机器人007手中，让它拿去清理干净。007迅速转身离开，韩亭快步走向书房，001和慕长峰正在书房内等候他的到来。
慕长峰递给韩亭一份检查报告，他随意地翻动两页，“直接说结论。”他抬手拍动001的脑袋，从它打开的腹部取出那一管被封存完好的信息素，轻轻晃动几下，信息素轻盈地挂在管壁上，在微弱的灯光下浮现出奇异的色彩。
“是，韩总。”慕长峰严肃道，“我们从祝春和的信息素里检测出与您的信息素相同的成分，根据001的测算可得出99.99%的手术成功率。”
“没有一定能够成功的手术，所以这个成功率几乎代表了一定。”这已经是这么多年来韩亭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一贯冷漠的脸上浮出少许满意的笑容。韩亭迅速收敛起神色，望向始终沉默的001，“001，为什么沉默？”
“主人，001只是有点担心。”从机器人的口中说出有关情绪的词汇，韩亭讥讽地笑起来，“001，你在担心什么呢？”他目光阴鸷地盯住001。
001仰头，看向韩亭，“主人，手术存在失败的可能性，我的计算也不一定完全准确，您仍需做好最坏的打算。”
韩亭冷笑道：“最坏还能坏过现在吗？”五年一次的董事换届大会，他必不可能出现任何纰漏，必须要在那之前完成手术，永远解决这个后患。001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韩亭已经不想再听，不耐烦地打断它莫须有的表演，“001你只是一个机器人而已，机器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
机器人低下头，“抱歉主人。”
韩亭沉下脸色，转手将信息素抛给慕长峰。慕长峰眼疾手快接住信息素将其封存进专门定制的盒子里，恭敬地朝韩亭道别后离开韩家。001跟随在主人身边，重新返回房间，祝春和依旧睡得很香，似乎是在睡梦中察觉到韩亭回归的气息，往床边挪动。
001忍不住想要知道：“主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韩亭坐到床边，习惯性地将祝春和露出被子的手塞回去，“嗯。”
“如果这件事情被祝先生知道呢？”001轻声说。
“那就知道吧。”韩亭的语气听起来散漫又不太在意，001莫名感觉到后颈发凉，勉强抬起头，看向韩亭的侧脸，被黑沉沉的阴影所笼罩，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被子轻拍祝春和的后背。
“您，不会怕吗？”001对于人类的情感只存在于纸面上的了解，它尝试说出这个词汇，却得到主人残酷的笑。
韩亭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笑非笑地瞥向蠢笨的小机器人，“你在说什么呢？001，出去吧。”001在一瞬间感受到极深的死亡威胁，出于本能立刻转身离开这间被阴沉笼罩的房间。
韩亭压下冷淡的眉目，望向眼前的祝春和，怕，他需要怕什么吗？
他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毕竟祝春和是最天真、最纯粹的好孩子，不是吗？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的。韩亭漫不经心地捏住祝春和的耳垂，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祝春和才能留在他的身边，如果他知道了——韩亭将手覆在祝春和的脖子上，感受他的呼吸，那就让他再也不会记起来。
他换好家居服上床，伸长手臂将背对他的祝春和抓进怀里抱住。处在易感期的alpha控制不住自己信息素的波动，隐约的花香气在狭窄的空间里流淌。
祝春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是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在桥洞下休息，饿了就去扒树根，他为了生存学会跟野狗打架，从他们的嘴巴里抢东西。梦里的冬天很冷，漫天飞雪堵住他的去路，他找不到东西吃，尝试凿开河面的冰层去抓一只鱼。游鱼灵活地绕开他的爪子，他胡乱地在水中一阵抓，最后只把自己的爪子冻得僵硬。雪花掉在他的鼻尖时，他失去力气倒在冰面上，越来越多的血淹没他的身体。他会死吗？他的呼吸变得好困难，喉咙里甚至漫上血腥味，梦变得好真实，他误以为自己真的要走到末日。却被闯入其中的白狼拯救，强大的食肉动物伸出舌头将他浑身的毛发都舔了一遍，冻僵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他被白狼叼住脖子甩到身上，蜷缩症一团金色的毛球，他没有在梦里死去，也没有在现实里死去。
睁开眼的时候，韩亭的手臂稳稳地搭在他的腰间，他们脸对脸、脚碰脚，呼吸都变得缠绵。
祝春和轻轻移动身体，想从韩亭的桎梏中脱身，反被更用力地搂住。他重新摔进韩亭的怀抱，被迷迷糊糊地亲吻眼睛、脸颊，晨起时沙哑的嗓音响起：“早上好，春和。”
“早安，韩亭。”温热的唇贴近他的额头，“还好，温度降下去了。今天感觉如何？”韩亭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认他的身体温度，祝春和有些害羞地捂住额头，自己感受了一些，没什么温度摸起来凉凉的。
“还可以，已经不难受了。”
一个晚上几乎滴水未进的祝春和此刻肚子饿得咕咕叫，韩亭显然也听到他胃部发出饥饿的声音，促狭地笑道：“确实，我能听到你的身体在说话。”祝春和立刻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想要跑进卫生间躲避这尴尬的情况还搞错方向，韩亭倚在床边，为他指明道路，“宝宝，是在右边。”又一次出糗的祝春和如同小炮弹一般弹射进卫生间，啪地一下把门锁紧，使劲捂住脸，只觉得自己从认识韩亭开始就老是出现状况。
先是昏倒在路边被他捡回去，紧接着又是下雨天忘带伞被他送回寝室......零零碎碎的小事情叠加在一起，汇总在一起竟变成了无数个丢脸的瞬间。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怎么别人谈恋爱都在对象面前发光发热，就他在对象面前频繁丢脸。他突然开始担心自己在韩亭面前的形象，是不是很蠢，会让他觉得厌烦吗？虽然细想起来韩亭从未对他表露过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但他还很想知道。
祝春和慢吞吞地从卫生间里出来，韩亭以后离开房间到外面的客厅。他换上韩亭给他准备的衣服，他们的身高差不多，只是祝春和骨架小，身材偏瘦，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点松垮。
走到客厅恰好能闻到午饭的香气，韩亭刚摘掉身上的围裙，招呼祝春和过去吃饭。祝春和面对桌上的饭菜，张口问道：“韩亭，你之前给我送的便当盒甜品都是你自己做的？”
韩亭理所当然地点头，将他爱吃的孜然牛肉夹起，放进碗里。
祝春和无法相信，“可你之前出差的时候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给我做饭啊？”明明忙得都没时间回消息了。
“那些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韩亭告诉他，“001会按照我的程序指令将每天的饭菜拿出来热，等申名来取的时候给他，再送到你手里。”祝春和囫囵咽下烫口的牛肉，满是赞赏地给不远处的001比了一个大拇指。
韩亭笑眯眯地看他，顺势问道：“不给我一点什么奖励吗？”
祝春和颇为爽快：“那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韩亭没有直接告诉他，只是淡笑着说等他想到了再告诉他。两人吃过饭后，祝春和看了眼时间说要去咖啡店打工，韩亭打算去公司，刚好可以送他过去。
上车以后，祝春和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韩亭今天怎么换车了。
韩亭说：“换辆车，换换心情。”虽然难以理解有钱的男朋友的思路，但祝春和还是给面子地点点头，看着窗外如水般流过的景色，突然想起昨天刘乾跟自己说过的事情，昨天被突然到来的易感期打乱计划，原本早就该跟韩亭商量这件事的。他转头看向韩亭，“韩亭，刘乾问我要不要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你说我要去吗？”
早在正式接触祝春和之前他就摸清了祝春和寝室里的人的底细，三个室友都是本地人，两个beta家族资产平平，普通中产阶级，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个刘家的二代刘乾。刘父刘母早年间做实业，受科技进步的冲击很大，借着上门女婿带来的科技发明慢慢在隆汇城重新站稳脚跟，刘乾和他姐姐刘瑜的关系平平，姐姐现在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这个小少爷手里毫无实权，以韩亭的想法来看，这场派对的价值低，没必要去。
不过，韩亭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祝春和，他温声道：“你想去吗？”
祝春和说不准自己的想法，十分纠结：“刘乾说他的生日派对上会有很多想要认识我的富二代，如果能跟他们处好关系，也许更有利于我未来的发展。”他把刘乾说给他的话复述给韩亭听，韩亭一听就笑了。
“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啊，宝宝。”韩亭拖长语调，祝春和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一颗心忽上忽下地跳，别开脸去不听他故意地笑。
笑过以后，韩亭才说：“你室友对你挺好的嘛。”先是金坠子，现在又是帮忙铺路，韩亭实在拿不准这个刘少爷的心思究竟单纯还是不单纯。可以肯定的是，祝春和的心思的确单纯，他疑惑地“嗯”了一声，“对啊，刘乾确实挺好的，他很热心肠的。”
韩亭将车停在咖啡店门口，握住祝春和的手将一个新手表扣到他的手腕上，恰好能遮住那条金链子的存在。祝春和记得这个手表就是昨天他们路过的那家店，看韩亭帮他调整手表的模样，他总算回过味来，“你吃醋啊。”他笑嘻嘻地捧住韩亭的脸，结结实实地往他的嘴上亲两口。
“你别想太多，我跟刘乾就是好朋友，我只喜欢你的，韩亭。”他总能把一切话语讲得直白又透亮，韩亭抬手轻轻触碰他亮晶晶的眼睛，啄吻他的唇角，“我知道。”
祝春和摇摇手，“那我去兼职啦，谢谢你的手表，拜拜。”
韩亭坐在驾驶位朝他挥手，祝春和的身影逐渐在他的眼睛里变成一个渺小的黑点。他打开车载收音机的特殊频道，在几道电流声过后属于祝春和的声音传出。
小鸟尚在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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