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盈樽

　　有人翻了华府的墙。
　　轻车熟路地进了华彦的院子。
　　但当然没见到人。

　　晋谡到处看了，没见到，步子略慌地敲了华阚的院门。
　　下人没见过陛下，认不出来，但华阚这几个月觉轻，披了外衫见到是他，吓了一跳，连忙要行礼。

　　晋谡暴躁地挥手，语气阴森可怖：“免了，朕的皇后呢？”

　　华阚卡了一下。
　　怎么陛下一回来就问这个？？

　　在外边儿行军打仗，就没有寂寞难耐的时候吗？
　　怎么不见移情别恋呢？

　　眼见晋谡脸色越发难看，华阚心中忐忑地回到：“回陛下，在臣的舅爷家，啊……就是——”

　　不等他再说，晋谡倏地就走了。

　　华阚看着陛下远去的背影，心下的忐忑更深了。
　　“陛下请你做好准备啊……”

　　彦儿近来应是要生了，陛下不会气出好歹吧？
　　希望能看他这么遭罪的份上，至少能放过他。

　　晋谡出了华阚，换了已经跑了整整三日的马，脚不沾地地去了容家。

　　马是好马，从凌晨赶路，没到天黑就到了。

　　最近华彦要生了，容府大门整日关着，毕竟自家的哥儿生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保不齐还没生完就遭了意外。
　　容府里只剩了家仆和医馆里两个徒弟，再无外人。

　　晋谡敲门没人应，心下越发慌乱，心跳如擂，再次从墙面翻了进去。

　　他看到几人端着血水出入一间房，不知怎么，就觉得那血是从他家小猫身上流下的，多日的奔波赶路没让他腿软，这会儿要进门却似乎难如登天。

　　没一会儿，他看到那容家的神医手里抱个刚出生的婴孩出来了。
　　他想：好像不是他的小猫，原来是有人生产。
　　但想离开的步子始终迈不出来。

　　他从墙根出走出来，容从药的某个老师是个御医，在宫里呆过一年，认得他，看到了先是惊讶，后要行礼，被晋谡按住了。

　　他脑中突然想到走之前那几个月华彦的异常举动，颤着声轻声说：“里面是倚傲。”

　　容从药脸上露出一点惊讶和慌乱，晋谡就懂了，毕竟在生死线上经历过这么多次，在人前面上的镇定还是能面勉强保持住，他快速低声留下一句：“不要声张。”
　　疾步进去了。

　　容从药的一个徒弟正好出来，碰见他往里冲就要叫，幸好容从药看见了，叫住了他，看了看手上抱的孩子。
　　说到：“应该是孩子的父亲，让他进，再去备些温水，叫人看着熬些滋补的粥。”
　　徒弟应了，回头看了一眼，出去叫人了。

　　华彦生完实在没有力气了，褥单上的指尖虚弱地蜷着，到这会儿眼皮都没能睁开。
　　他感受到了有人又进来，只觉得脚步熟悉，根本没精气思考，张了好一会嘴，终于出声：“……舅舅，我想看看宝宝再睡。”

　　来人没有动静。

　　没等他费力去睁眼，一只温度极为熟悉的手盖住他的双眼。
　　晋谡在他嘴角亲了亲，哑声到：“辛苦了，接下来有我，睡一会。”

　　华彦没来得及多想，听到他的声音绷不住了，整个人一放松，只来得及眼睛一热，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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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身上干爽，只记得昏前听到了晋谡的声音，意识刚刚回笼一点，就猛地睁了眼。

　　他看到晋谡满眼的心疼和不输于他的憔悴，小小地勾了唇。

　　晋谡摸了摸他额头：“舅舅说，你醒了就坐起来喝些粥，我抱你坐起来，好不好？”

　　华彦眨了眨眼。

　　晋谡失笑，轻轻用手碰了下他脑袋，说到：“小调皮蛋，闷不做声憋了好大个招，吓得我这会儿心都没放下。”
　　说着在他脑袋边垫好枕头，慢慢扶他坐起来。

　　华彦就着他手喝了些粥，慢慢恢复了些精力。
　　指挥他：“去抱宝宝，我要看。”

　　晋谡看他一眼，放了碗，出门去找人抱崽来。

　　不一会儿，已经包好了的小团子就被抱了进来。

　　还没过来，华彦就伸着脖子费劲地看。
　　晋谡冲他微微笑下：“老实点，不然我叫人抱出去。”

　　华彦哼了声，但很老实地又往后靠去。

　　晋谡就抱着孩子到了他跟前。

　　小孩儿根本没有在肚子里那么闹，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父亲一般是个隐忍的主。

　　华彦越看越喜欢，伸手碰了碰婴儿的小脸，碰完脸又要去摸手，最后竟得寸进尺很想抱他。

　　晋谡很冷漠地说：“皇后，太子该睡了，你吃完也该歇着了，别净想些做不得的事。”

　　华彦讪讪地收回了伸长的手。

　　“再睡会儿，他不哭我就抱他在这里守着你。”

　　华彦撇嘴：“不要，我睡了好久了，之前也整日整日地睡——等等，你怎么回来了？你的大军呢？胜了吧？”

　　晋谡道：“胜了，不胜怎么敢回来见你？大军行军太慢，我先回来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在旭城。”
　　旭城挨着边境，总之走出来没多远。

　　华彦就笑了：“你居然就赶上了，我以为你回不来呢，说不定我孩子都可以爬了，你还在外边儿鼓舞士气。”

　　晋谡没反驳，这点上他有愧：“嗯。”

　　华彦噗嗤一笑：“哎呀，你自责什么劲儿呢，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刚刚开始想着，我自己养就好……后来就想，你应该专心打仗，说不定还能早些回来，你看，你赶上了，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晋谡眼里带了笑意：“嗯，赏。”

　　华彦好开心，问：“赏什么？”

　　晋谡：“封帝后，赏江山。”

　　华彦夸张地“哇”了声，然后说到：“诶，你还没说，怎么后面都没信了呢？”

　　晋谡沉默了一会，在他眼神的追问下道了实话：“那边山后面完全塌陷，一月余前就打赢了，几十万人靠着收来的粮食，搬了一个多月的山。”
　　天意弄人。

　　华彦却不觉得，笑到：“恭喜陛下一统天下，此后必功德圆满、得道飞升。”

　　晋谡眼神深邃地望着他，回到：“要什么功德，我只要你。”

　　华彦的笑意从眉梢荡开，开口到：“好啊，我与陛下共拥天下，我赚了。”

　　不等晋谡再说，他拍了拍榻里边，说到：“孩子抱给奶娘去吧，你应该几日没睡了，来睡会。”

　　晋谡摇头：“我不困。”

　　华彦抬眸盯他：“我想挨着你睡，我困了。”

　　晋谡顿了顿：“稍等，我去放孩子。”

　　华彦打了个哈欠，眼里眨着泪珠，懒懒地嗯了声。

　　等晋谡回来上了榻，华彦眼睛发光，哼到：“想亲一下再睡。”

　　晋谡也很想碰他，但是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十分有限，克制温和地吻了吻他，把他小心抱住：“睡。”
　　华彦已经很满足了，脑袋蹭蹭他的胸口，贴着睡了。

　　等大军到了，已是五日后。

　　晋谡不得不离开周城。

　　华彦怀孕时伤了身子，被舅舅勒令安安分分在坐月子，不得外出，两人是在房里道的别。

　　双方都很不舍。

　　晋谡许诺：“小猫乖，我去去就回了。”

　　本来不想让他走现在想了的华彦：“……”

　　他终于体会到他爹那种怪他不成器又很想纵容的感觉了。
　　果然，当了爹的人就是不一样。

　　他得承认，他的思想境界有了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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