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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也不许去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林江汜问许棠。
许棠摇了摇头。
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是一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小姑娘,一时倒霉遇上了失控的精神体而已,实在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在她这里瞎打听,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林江汜却又问:“你在档案馆过夜,今早才回学校,那昨晚是在档案馆附近住的宾馆?”
“不是。档案馆的老师知道了我的情况,让我在员工休息室凑合了一晚上。”
“哦。”林江汜目光在骆羽身上略微一晃,“顺便连换洗衣服也给你准备好了?”
许棠一愣,这才想起,昨天出事的时候,这姑娘是穿着戏装的。之后忙着紧急疏散,应该也没有时间优哉游哉地换衣服。
骆羽一笑:“警官,我总不能一直穿着戏装,这是回到学校以后……”
林江汜打断了她:“今天是个大晴天,今天才换的衣服,肩膀上怎么会有水渍?这种水渍,一般是大雨中关窗留下的。”
骆羽神色微微一变。
许棠看向林江汜,忽然觉得领导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二百五。昨晚的水渍,肉眼看不看得出都未可知,但林江汜的精神体就是水,所以会对水格外敏感。
……看来这异能除了做冷饮,确实还有点别的用处。
骆羽伸手拂了下自己的肩膀:“水渍?警官,这是你的想象吧?”
“是不是我的想象,测一测纤维膨胀度就会知道了。”
骆羽脸上乖巧温柔的神色渐渐褪去。
“我昨晚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这和案件有关吗?”
“你可能不太清楚。这起案子已经由异控局全权接管,我们持有特殊调查许可。"林江汜声音冰冷,“换句话说,只要和案情关联的线索,都在调查范围之内。”
“所以是否有关联全凭你的臆想?这就是异能者的傲慢吗?”骆羽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我拒绝回答任何无关的问题。警官,与其调查无辜的人,还不如去教教异能者,怎么好好控制自己的精神体。”
她猛地站起身:“总有一天,你们的特权会不复存在的。”
“姑娘,你先别激动。”许棠说,“我们只是……”
“先别说这没用的。”林江汜打断了她,神色平静地问她:“目击证人不配合,咱们真就没有办法?”
许棠:“……”
多新鲜哪。还能给人上刑是怎么的?
“那行,谢谢你跑一趟。”林江汜思想转变倒快,他转向骆羽,伸手往墙上一指,“回去的车费可以报销你知道的吧?就下这个app,流程简单,网上一搜就明白。”
骆羽冷笑一声:“我愿意配合调查,是不想再看见失控的精神体到处乱窜。没想到异能者做警察,比失控的家伙还疯。少弄这些糊弄人的花样,哪一天你们能别无凭无据地滥用力,打听别人私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姑娘,你……”
许棠刚想解释一二,骆羽已经转身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这下完了。许棠心想,职业生涯最尴尬的事出现了:眼看着直属领导给人怼成小鸡仔了。
林江汜却不在意。
随着门“嘭——”地一声关上,他肩膀一颤:“哎,生什么气啊,看不上我们有异能的,也不至于恨三十块钱哪。”他一转念,忽然莫名快乐起来,不无得意地自言自语,“我都打听着了,乐园兼职一个月不也就三千?
许棠心服口服:“头儿,你这人真是……宠辱不惊的 。”
“那是自然。流程怎么着都得走,给人怼了,车费该报还是得报。”林江汜伸了个懒腰,还是吊儿郎当的腔调,眼中却蓦然降温,“骆羽有问题,调西川档案馆附近的监控。”
…
除了换掉的衣服之外,监控内容和骆羽所说基本一致。经历了精神体攻击后,她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西川档案馆,第二天才从档案馆出来。
技术员正把和骆羽有关的监控提取出来,准备在有需要的时候做更细致的分析。不知怎的,看着监控画面,林江汜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伸手把监控时间又往前调了调。
这时,周扬帆走过来,说:“联系过档案馆了,昨晚没有关于骆羽的文献资料借阅记录。档案馆的储物柜是租赁制度,第三方负责运营,目前数据还没拿到。”周扬帆说。
许棠盯着监控:“会在档案馆放换洗衣物,说明经常去那里,甚至会过夜。基本可以断定,她说的‘只是给老师跑腿’是假话。”
“其实……”周扬帆似乎不太同意现在的调查方向,“也说不定人家有朋友在档案馆工作,或者有某个喜欢的,崇拜的学长学姐经常去那儿……博士生去那儿查资料的不少呢。档案馆本来就是西川的,作为学生,有太多理由能去了吧?经常去档案馆好像不能断定跟案件有关吧?”
喜欢的……崇拜的……学长……
林江汜猛地按下暂停键,监控画面忽然定格在档案馆前的街道上。
“怎么了?”
“林队?这里有什么异常吗?”
天气晴朗,监控画面拍得很清楚。这时骆羽还没有从档案馆出来,路上人来人往,看起来只是普通街景,但林江汜的眼睛已经无法移开了。
路上有个人,他太熟悉了。那是穿白衬衫的沈云思。
——江汜,我想要你。
——我今天可以请假的吧?
——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去了趟社区医院。
沈云思是撒谎的惯犯。他早就知道的,他早该知道的……
“定位这个人。搜寻和他相关的图像。”林江汜说。
见他神色紧张,技术组的同事立刻开始工作。不多时,关于沈云思的图像就被调取了出来。
监控显示,沈云思先是进入了一个地下车库。然后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在监控里。直到一个多小时以后,才又被附近街道的监控拍到。
他仍然是一个人,这时候他手上已经出现了医用胶带。
林江汜手心一片冰凉。
这里距离沈云思的家得有五六公里。他有必要跑这么远来打点滴?除了来见骆羽,林江汜想不到别的答案。
许棠不解地问:“这人是谁啊?头儿,我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我大舅,欠我钱。我找他好长时间了。”
众人:“……”
许棠: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孽,这辈子的领导才会是个间歇性二百五。
“头儿,你……”
林江汜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出了图像侦查室。
…
站在走廊上,他给自己的助理发了条信息。
“把沈云思给我看住了,我回去之前,他哪儿也不许去。”
过了一会儿,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又补了一句:“他最近精神不好,别惊着他。”
透过走廊的百叶窗,他能看到图侦室里忙碌的几个同事。条纹状的光影好像某种过于残忍的分割线。林江汜心里冷得几乎发颤,如今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同事,可是将来呢?
如果沈云思真的和这案子有关呢?
他真害怕沈云思会和这案子有关。
他刻意忽略了之前监控里,徐飞针对沈云思的目的性,可是现在,一切似乎不容他继续忽略下去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他宁愿沈云思去见骆羽,是因为喜欢着那个姑娘。
…
公寓里,沈云思一个人站在阳台上。
阳台上空荡荡的,除了洗衣机和储物柜什么都没有。这几年沈云思换过几次房子,无论住在哪里都有客居之感,因此也没有什么要添置东西的兴致。
林江汜派来的医生给他量了体温,给他带了些消炎药,抽了点血,说是要做常规的检查,然后就说不打扰他休息了。厨师准备了饭菜,也说晚上再过来。
阳光很好,楼下的花坛附近有小孩子玩闹,笑声叫喊声十分明亮,但听在沈云思耳中,却像是隔了一层阴翳。他得弄清楚一件事。
当年的异能开发实验,祁安和师姐也都是参与者。那现在呢?现在西川发生的事,他们仍然知道吗?祁安已经毕业多年,怎么这么巧会认识骆羽?仅仅因为是同专业的学妹?
他拿起手机,却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监听。无论如何,他不想让林江汜牵扯进这件事。
犹豫了一下,沈云思给祁安发了信息。
“师兄,你最近有空吗?之前我们说一起喝酒的。”
过了一会儿,祁安直接打来了电话。
“喂?师兄,怎么样?婚礼准备工作是不是在收尾了?”沈云思声音很轻松。
祁安却没有回答,直接问道:“你去找骆羽了?”
沈云思闭上了眼。他没有什么需要确认了。祁安几乎就是明明白白地说,他知道异能开发实验又被重启的事。
既然如此,祁安还半开玩笑地说想着把骆羽介绍给他?是想他拉住骆羽,还是想他继续参与实验?
“师兄,实验的事情,见面再说吧。我现在……不方便在电话里聊这个。”
他把“电话里”几个字刻意咬得很重,他相信祁安会明白的。
电话那头,祁安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
他顿了顿,又说:“施老师的忌日快到了。到时,我们一起过去吧。”
施老师。
沈云思眼前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影来。那人一张阔面,戴着细框眼镜,身上衣服总是顺垂挺括,做什么都不疾不徐,有着旧时知识分子的从容。
施铭恩。他曾经是少年时代宽慰过沈云思的长辈,也是大学时候的恩师,但现在再想起,沈云思已经不知道这个名字带给他什么感觉,应该带给他什么感觉。
毕竟他是异能实验的发起人,也是为了推进试验进度不择手段的人。
沈云思没有接话,转而道:“师兄,江汜回国了。”
“江……林江汜?!他不是……”也许祁安想说,他不是已经要结婚了吗,毕竟林氏公子订婚的消息当时是登上各大报纸的。但祁安很快忍住了,“你们……”
“我们重新在一起了。”沈云思笑笑,“所以师兄就别帮我考虑个人问题了。我知道,小学妹的喜欢就是说说而已。”
或许那根本不是喜欢。只是一个方便跟踪实验体的说辞罢了。
无论如何,沈云思的意思很明白了,他是不会再参与实验的。
祁安顿了顿,问:“你的止疼药还够吗?”
“我会检查的。”沈云思平静地说。
其实沈云思知道,祁安说得对。这不是他们有能力介入的事情。当年施铭恩进行异能开发试验,得到了什么样的支持,他们一无所知。实验室出了那么大的事,相关信息却被掩盖得彻彻底底,如今这实验竟还能重启,这背后的力量令人心里发寒。
也许能活下来,沈云思已经该谢天谢地,也许从此再不提起这段经历才是明智之举。但是……
如果不是骆羽在他眼前暴露,他也许真能这么做。他大可以做一辈子的小丑演员,心安理得地接受林江汜的庇佑。
但很显然,做实验的人没有打算放过他。他是当年的实验体之一,也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沈云思不相信他们想对他做的事,只有持续观察这么简单。
而且,这个女孩在他身边待了一年之久。沈云思很难把她只当做一个数据,自欺欺人地想着那实验已与自己无关——他,祁安师兄,同届的同学,施铭恩……实验的基础是他们奠定的,是他们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企图和自然天赋相抗争,结果自食恶果。
因此沈云思有种或许不该有的责任感——他仍旧想拉住骆羽。
不一样的是,当年他是一个人,是手无寸铁的学生,如今……
如果借助异控局的力量呢?可如果这样做,他有可能绕过林江汜吗?
阳台上还晾着林江汜被洗皱了的制服。沈云思忽然很想见到林江汜,无论他需要再度参与到什么样的斗争之中,在那之前,他迫切地想抓住一点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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