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选定
陆纪名死活也没想到韦焱会突然到访,而且偏还是自己告病当天过来。
若是明日前来,陆纪名大可以恢复得差不多搪塞过去,但今日……无论什么病都不可能仅用半天就活蹦乱跳。
陆府本就不大,前几年陆父告老后内院就空置了下来,如今只有前院用着,陆纪名这厢刚重新躺下,管家杨叔就已经领着韦焱到了廊下。
陆关关已经守到门外,韦焱与他的交谈声传来:“你们家大人如何了?”
“回殿下,我们少爷一个时辰前吃了药便歇下了,两刻前刚用了碗白粥,如今已经睡了。”
“我进去看看。”
“殿下使不得,万一过了病气……”
“无妨。”韦焱说完,不等陆关关再开口,直接迈过了门槛。
陆关关尽了力,探头进屋朝守在陆纪名卧房外间的宁嘉使眼色。
宁嘉便也拦在了韦焱面前:“殿下,义父方才睡下,况病容憔悴,如何能见殿下?”
韦焱打量起宁嘉。前世陆纪名事败,宁嘉身份暴露,被关进了仪鸾司,韦焱曾多次找她询问陆纪名过往的生活。
宁嘉一开始对他仍有防备,后来想开了,便透露了许多陆纪名与陆栾的往事。
韦焱就是靠着这些,拼凑出了陆纪名不在自己身边的那六年间生活的点滴。
如今再见,这小丫头还是满心满眼全是她义父。
“我不吵醒他。”韦焱说,“总不会是绪平在房里藏了什么不能给为外人看的东西吧?”
宁嘉立刻否认,只能请韦焱进去。
韦焱走进卧房,入目便是桌案上摆着的半碗白粥,他走过去随手摸了下碗,发现还有点儿烫手。
两刻前?韦焱挑眉,看向朝里侧身睡在床上的陆纪名。两刻前喝过的粥,如今还是烫的,有点意思……
宁嘉看见韦焱碰了粥碗,暗道不好,走到廊下朝陆关关瞪了一眼。这人都已经及了冠,多说多错的道理怎么一点儿都不懂。
陆关关抬手,示意自己也没办法,那碗粥不好解释,也来不及拿出去,若是说陆纪名才喝了粥歇下,这会儿断然不能入睡。
韦焱走到陆纪名床前,就这小凳坐下,不动声色地盯着陆纪名。
陆纪名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敢睁眼,更不可能安心睡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韦焱见陆纪名还没“醒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起身凑到床边,弯下腰来看向他躲进被褥间的脸。
后来的陆纪名总皱眉,年纪渐长后眉心多了道刀刻般的竖纹,如今他仍是年轻的模样,眼尾眉梢半点儿痕迹没有。
韦焱一时意动,手指覆上陆纪名眉梢,细细摩挲起来。
陆纪名猛地睁眼,起身避开了韦焱的手,他仍记得自己在装病,气若游丝地开口道:“殿下自重。”
韦焱面无愠色,退了半步又坐回小凳上:“哦,醒了?我还以为你得睡到夜深才能醒。身体如何了?”
陆纪名心底暗说幸好昨夜一宿未合眼,如今脸上神色憔悴,应当哄骗得过去,于是便靠倚在床头,有气无力道:“已不烧了,只是浑身没力气罢了。”
“伸手。”韦焱说。
陆纪名不明韦焱用意,略带防备地瞧着他。
“伸过来。”
陆纪名照做,韦焱直接搭到他的脉上,几息后笑道:“脉搏有力,绪平看起来不像生病。”
陆纪名装病被拆穿,半点儿心虚没有,只眯着眼笑问:“我怎么不知殿下还会岐黄之术?”
“不会,我诈你的。不过你未反驳,看起来应当诈对了。”韦焱随口说道。
他自然不是在诈陆纪名。陆纪名离世后,韦焱闲时就把御医叫来,让御医教自己医术。
他那时总想,就是自己不会医术,才不知道陆纪名怀了孩子。仔细算来,陆纪名临产前自己甚至还与对方见过面,彼时陆纪名就是装病卧床,用被褥遮掩了身形。
因此陆纪名去世后的头几年,韦焱像着了魔似的开始学医。即便陆纪名永远不会回来,即便韦焱永远不会有再被蒙骗的机会,韦焱依然不停钻研着医书。
陆纪名也不嘴硬,承认道:“殿下说得是,就是在装病。”
韦焱倒没计较:“不是真病便好。”
“殿下不问我为何装病?”
“你并非躲懒偷闲的人,必然有旁的难处,我若追问,你定是要告诉我的。若方便告知,你一开始便不会装病。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让你为难?”
韦焱一通话,把陆纪名弄得好不惭愧。但想躲着韦焱这种事确实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跟当事人讲出来,又况且如今的韦焱又没有表现得对自己有兴趣,倒显得跟自己自作多情似的。
“殿下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陆纪名心虚地转移话题,“总不能是专门出宫看我的。”
“怎么不能?”韦焱说,“人昨日从我这儿走时还好好的,不过一夜就病得下不来床,我担心难道不是正常的?”
陆纪名想来有理,刚要道谢,就见韦焱促狭一笑,紧接着说道:“好吧,其实确实是有旁的事才来。”
“殿下直说就是。”陆纪名道。
不知怎的,陆纪名觉得自己重活一回,竟有点看不透韦焱了。眼前人的每句话讲完,陆纪名都猜不出他下一句会蹦出来什么,也看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国师说,他找到了太子妃的人选。”
陆纪名呼吸一滞,藏在被褥下的手不受控地攥起了拳,周身被莫名的紧张环绕。太子妃……会是谁?
但他面上依然挂笑,没有丝毫破绽:“那便先恭喜殿下了,只不过我资历浅薄,人微言轻,殿下找我商议又有什么……”
言及此处,陆纪名突然感觉到不对,停了声,死死盯住韦焱,半晌后试探着开口:“……总不会是我吧?”
韦焱不做声,只点了点头。而后韦焱见陆纪名一句话未说,于是面露轻松地笑起来:“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巧,之前都是随口跟你开玩笑的,怎么能真是你呢?”
在得知赵家小姐离京后,韦焱几乎是直奔陆府而来。他等不下去了,一刻也等不下去。
没人知道此刻故作轻松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陆纪名,你没退路了,半点儿都没!
陆纪名心中实实在在跌宕起伏了一番,先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松了口气,而后一股担忧涌现,惧极反怒,无名火涌上心头。
“你难道是故意算计我?”否则怎么会这样巧,赵家小姐刚过来解除了两人间本就不作数的婚约,韦焱就跑过来说自己被国师选中!
韦焱满脸无辜,瞪大眼睛茫然问道:“绪平你为何会这样想?此番选妃是爹爹下旨,国师主持,我没有选择余地,之前说选你那是在开玩笑,不信你问尹三和燕淮,类似的玩笑我也随口跟他们讲过。
“又况且,我只将你当做师父,与你的情谊也未曾越界逾矩,何来算计一说?”
陆纪名哑口无言,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韦焱说的句句属实,他也从来没有吐露过爱慕自己。前世他们关系的转变还要到将近一年后,自己站在过去,根本无法拿未来定韦焱的罪。
“那为何偏偏是我?”陆纪名问。这几日,他先是逃避,而后犹豫,接着奢求,好容易下定决心彻底死心,又为何非来招他。
韦焱摇头:“我怎能知道?听国师说选了你以后,我就立刻出宫来见你了,想同你商议。”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可商议的?”
“绪平,我对你自问没有旁的感情,只将你当做心腹,日后……你当是肱股之臣。”韦焱说着按上了陆纪名肩膀,“可此番婚事,是爹爹下旨,国师又非说娶你是为了千秋社稷,你我如今已没了旁的路可走。”
陆纪名心中冷笑,没错,天罗地网一般,自己确实没有别路可走了。若是没有昨日赵家小姐那一遭,自己仍旧可以用婚约推脱,皇帝总要考量的。可如今什么借口都没了。
难道一切当真是注定?自己注定要与韦焱纠葛,不死不休?
“但是我并不想勉强你。”韦焱继续道,“我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先假意成婚,一来合了国师算出的卦象,二来也能让爹爹高兴一些。等上一年半载的,待爹爹身体康健以后,你若不愿留在东宫,我定给你自由。”
“既入了宫,哪还能有自由一说?”陆纪名反驳。
韦焱说:“我身为一国储君,想将你送出宫去,算什么难事?只不过你恐怕没办法继续在朝为官了。不过我会给你金银铺面,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陆纪名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即便自己不答应韦焱,国师也已将自己的名字报给了皇帝,只要自己还活着,这个婚事便由不得自己。
又况且……他从来没真正放下过韦焱。
如今有一个能光明正大走到韦焱身边的机会,一个他曾幻想过却从未敢奢求过的机会,陆纪名说不心动是假的。
只是不知道陆家人如若知道自己被选做后妃,会是什么反应。
韦焱见陆纪名不答,追问道:“绪平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陆纪名嘴唇动了动,半天也只说出来一个字。他拒绝不了韦焱朝他抛出的诱惑,可也无法立刻克服前世的梦魇答应下来。
韦焱双手合十,朝陆纪名央求道:“好绪平,帮我这一次,我谢你一辈子。”
陆纪名无法,叹了口气:“好吧。”
插入书签
韦焱:好绪平,我谢你一辈子。
陆纪名:怎么谢?
韦焱:皇后给你当,太子让你生。
陆纪名: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