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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太傅不知何时来到了他房内,脸色有些沉重。
“你如今是在按你的计划行事,还是顺心而为?”
他避开了回答,而是问:“那日追杀的刺客,是你派出去的?”
“我不曾加派人手,那日追杀你们的是曾今你父亲的部下,他们听说你安排了刺杀,便自作主张的暗中跟上了。”
他想起那日的险情,脸色已是冷峻。“他们打乱了我的计划,事后处理也花了一番功夫。如此擅自行动,太傅您没能察觉吗?”
他认为那两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就算是有心,也应该是收到太傅纵容的讯号才出手的。
太傅冷笑一声,看着年轻气盛的他说道:“你认为你彻底收复了他们吗?你知道他们的遭遇吗?他们曾经是你父亲军中最忠心的士兵,你父亲一朝倒台,你的所有遭遇,他们都没能逃过。妻离子散,亲友生死相隔。他们不恨吗?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做出选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杀掉公主就是报仇吗?”他压抑着戾气质问。
太傅最终还叹了一口气,缓声说:“世子,我叫你一声世子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道理你该明白。两样都要,只会都失去。你如今身上不止背负了你自己的仇恨,还背负了来投靠你的那些将领士兵们的期望。他们选择跟随你,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而如今你与公主来往密切,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你还记得你接近她的初衷吗?你这样如何让他们信服。”
“公主是无辜的,但你枉死的家人难道就不无辜,那些受苦的百姓就不无辜?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成大事,必有牺牲。你一时的仁慈,只会让更多人痛苦!”
太傅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匕首,刻在他心上。他用心攥紧双手,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要做的事我清楚,也从来没有忘记。仇我会报,但我不是你的棋子,任由你摆布。公主的事,我自有打算。”
太傅看着他的样子,轻摇头。后悔在一开始没有阻止他走这步棋。作为领率,他还不够狠心。
光阴一晃而过,又是一年夏季。
京城的天逐渐炎热起来,徽音变得不爱走动,时常就在宫殿内或是御花园里乘凉。
正与碧云学着打叶子牌,一个小太监递上来一封信。
“公主,是谁给你写的信呀?”碧云好奇的问。
徽音有些无奈,虽然还未打开,但她已经猜到是谁。他如今在朝中任职五品小官,胆子却不小。
他的字迹飘逸有力,第一句便写着“几日未见,公主怕是忘了我罢?”
徽音没忍住一笑。两人熟络以后,他便不掩本性。却比那些呆板的人要有趣。
信中写了这几日他的一些琐事,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向她叙说。最后几句字迹比之前收敛了些,看得出写的人多了几分认真。
“城外桔梗正迎花期,七月七日公主可有空与我一同赏花?”
徽音笑意渐敛,沉默地收起了信。
七月七日恰好是乞巧节,约在这日相见的意义不言而喻,思及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徽音并不能立下决定。从一开始觉得他虚伪假意,到后来坦诚相待。他如同一团浓烈的火,一点一点入侵她的日常。
乞巧节那日,他出门前反复整理仪容,内心少有的有些紧张。牵着特意从马场借来的两匹温顺马儿,站在城门外等她。
因着乞巧节的缘故,城内今日设有花灯节,通行管制也比平日松缓,来来往往不少人进出城,形形色色的马车也络绎不绝。但始终没有他等的人。
他从透着微光的清晨开始便屹立在那,直到日落前的夕阳将他渲染。午后毒辣的太阳将他晒出一背汗,他也不愿离开,担心错过她的出现。中间陈善来了一趟,原本是按照计划给郊外亭中的世子送精心准备的午食和祛暑的玩意,却在城门口看到了自家世子。
看着日光下如一块石头矗立的世子,陈善心里猜想公主怕是不会来了,便委婉劝说了几句,谁承想世子立马冷下脸来,口气僵硬的说道:“她会来的,许是贪睡,又碰上大太阳,暂时不愿出门。晚些时候她会来的。”
陈善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是公主什么时候承诺了要来?
“你替我守着,来往人员都要细看,怕她好玩躲起来。我回去换身衣裳,给马喂点食。”
陈善这才看到他湿透的后背,马儿也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忙不迭点头,不敢违背他的执拗。
等他回来时,看到陈善一脸为难的脸色,便知道她还是没来。
“你回去吧。”
他一个人站在日暮的门楼前,神色落寞,黄昏将他的身影拉长,他垂下了眼。
身旁再次响起马车压过沙石地面发出的声响时,他也没有去看,直到黛青色的裙角出现,像蝴蝶般飞舞,最终在他跟前落下。
他抬起头看到了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眼中藏了两颗琥珀,在卷起的风沙中,像是敦煌壁画上飞下的神女。
“我不来,你就不会走吗?白天这么热,亏你也站的住。”她还是来了。
“是我忘了与你约定时间,你来了便好。”他笑着将事情掩饰过去,只要她来了,一切都不算什么。
“会骑马吗?”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徽音轻柔地抚摸着马,这种感觉有些久违。她幼时对什么都感兴趣,而父皇宠溺她,只要她想学的,都让她尽情。只是长大后她开始体恤父皇,不再做出格之事,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公主。因为长大后才真正明白,她的父皇不止是她的父亲,还是齐国的君主。而作为君主,她的父皇已经有太多为人诟病的地方,她不愿成为指摘父皇的矛头。
二人骑马至郊外花田时,太阳已下山。
落霞余晖如同流动的丝绸,铺满整片天空。原野中成片蓝色的小花在余晖的映衬下多了几分艳丽,随着晚风展露洁白的花芯。马背上的少女被眼前的风景捕获,毫不犹豫地下马投入花海。
他在她身后牵着马,看着她轻盈的脚步穿梭在花田中,只觉得内心从未如此轻松。
“或许我们来的时机正好。”他无心欣赏景色,只跟随着她的身影移动,猜想她现在心情是否也跟他一样。
徽音正弯腰看着一只蝴蝶,听到他开口才回过头来,笑着点了点头。四周散发的清香,柔和的晚风,都让人惬意无比。
“徽音,”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字,猜想他有话要说,徽音停下了脚步。
“之前我曾说过想与你成为朋友,但我是个贪婪的人。我心悦于你,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不止是朋友。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晚风吹拂,将两人的发丝缠绕。花海中的少年,容貌俊朗,神情紧张,熠熠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那一刻,徽音少有的感到心跳比寻常快了几分。
静谧的空气中挠人心痒的气息流动在两人眼波之中。
良久之后,“那便试试吧。”
徽音轻飘飘的话语让他愣住,随后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将她抱住,无法抑制的喜悦与兴奋快要冲昏他的头脑,是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吗,还是只为了怀里这个人。
徽音猝不及防被他抱住,与炙热体温一同传来的还有他剧烈的心跳声,一时也有些脸红。
他轻拥着怀中的女子,藏住内心的阴暗与卑鄙,用最轻柔的语气对她耳语道:“这是你说的,今后我不会轻易放手。”
那之后他们和世间所有初尝情恋的少年人一样,度过了一段快乐又缠绵的时光,如同裹了蜜糖的慢性毒药,在发作前都甜得让人心醉。
慕然回首,才发觉这已经是属于他们的最后一段柔情时光。
徽音有时嫌他缠人,不愿意见他。他总能想尽法子,出现在她眼前。后来加上太傅的推波助澜,他终于如愿与她定下婚约。
但他却越发患得患失,因为她似乎并不想这么快与他成婚。
他总是问她:“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
徽音总是避开他的眼光说:“是我觉得这一切都太快了,如今各地又起叛军,父皇兄长每日操劳,我也无心谈论婚嫁之事。”
“但我们已经定下了婚约,徽音,你要反悔吗?”他说出这话时,语气毫无波澜,但内心的理智早已绷紧一根弦。
“我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徽音轻叹了一口气,结束了争论。但这如同一盆冷水泼向他,让他心凉,也让他无法接受,似乎他怎么做都无法让她全心全意地嫁给他。
随着他在朝中站稳脚步,青云直上,她却对他越来越冷淡。
“公主,你真的要与他成亲吗?我不喜欢他。”碧云一边给花换水一边嘟囔着。
徽音坐在窗边看书,玩笑道:“你为何不喜欢他?”
“他看起来很凶,我一靠近你,他就偷偷瞪我!他配不上你,我记得公主你以前说过你喜欢温柔俊美的男子,怎么就看上他了呢?”碧云心思单纯,话语直白。
徽音合上了书,有些心烦意乱。看来连碧云都感受到了,最近他眉眼间总浮现着戾气,虽然态度温和,却不真实。想到他如今在朝廷锋芒毕现,备受重用,徽音有些动摇,这个人真的是她想要的伴侣吗?如今局势动荡,他的野心,是否有利用她的心思?
这些困扰着她,让她无法再回到当初那个心动的瞬间。她想要的是一段轻松快乐的关系,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违背了她的初衷。
“或许我跟他确实不合适。”徽音撑着头,无奈地说。
“那公主你会跟他解除婚约吗?”
“父皇如今日理万机,婚约之事,我想找个时机,先与他说清之后,再告知父皇。”
窗外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大树下不知站了多久,他面色难看,双手紧握着压抑着情绪。几日未见她一面,今日实在忍不住想来亲眼瞧一瞧她,却没想到听到了她的真实心思。
她总说他们不合适,她或许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嫁给他。他怨恨她的冷情,又心慌她的决绝。如果他不来,再次相见等待他的是不是就是解除婚约?
他不能就这么等着被她再次推开,他失去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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