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光者

　　　　茶记晨话

　　中环「陆羽茶室」的虾饺蒸腾着白雾，程诺用银筷夹起流沙包，金黄的馅料滴在1997年的《东方日报》上。关镇声瞥见财经版头条——程氏船运收购案的配图里，少年程诺正在角落攥着超人贴纸。

　　"虾饺要蘸浙醋定辣酱？"程诺突然发问，筷子尖在醋碟画圈。关镇声的瓷勺碰响炖盅："你知我向来怕酸。"话音未落便愣住，十五岁在保良局食堂，程诺也曾这样替他挡开酸姜皮蛋。

　　窗外叮叮车掠过，程诺的袖扣折射光斑，关镇声突然看清那竟是保良局旧校徽改制——与自己珍藏的那枚正好凑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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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街旧痕

　　深水埗南昌街的布匹店飘着棉纱味，关镇声摩挲着褪色的灯芯绒。程诺突然展开卷尺环住他腰身："仲差半码，同廿年前一样。"

　　老板娘笑着抖开匹绸缎："后生仔好眼力，呢款英国绒剩最后半匹，廿年前有个阔太订过......"缎面暗纹在日光下显现程家家徽，关镇声猛然记起母亲临终攥着的旗袍碎片。

　　"当年偷布唔系为窗帘。"程诺的呼吸扫过他耳后，"系想替你阿妈做件体面衫。"关镇声的指尖陷进布料，恍如触及母亲化疗后枯槁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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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栏晨雾

　　油麻地果栏的晨露沾湿程诺的鳄鱼皮鞋，他蹲在荔枝筐前挑拣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在保良局分发圣诞礼物的义工。关镇声搬运芒果时，听见程诺用潮州话还价——尾音上扬的调子，与七岁那夜哄他吃药的陌生人如出一辙。

　　"桂味最甜。"程诺突然塞来剥好的荔枝，果肉在晨光中晶莹如琥珀。关镇声尝到保良局消毒水味，恍见手术室无影灯下，有人往他嘴里塞了颗偷藏的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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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院尘缘

　　北角皇都戏院的胶椅吱呀作响，程诺在黑暗中摸索关镇声的腕表。银幕放映到《阿飞正传》的雨夜告白，座椅扶手的刻痕突然刺痛掌心——"CN爱GZS 1997"泛着经年血锈。

　　"当年买通放映员偷播午夜场。"程诺的唇擦过他的助听器，"你瞓着咗，漏咗呢个。"变戏法般摸出的超人贴纸，背面竟用荧光笔写着：要成为保护你的超人。

　　散场灯亮起的刹那，程诺的白衬衫透出腰侧刺青——被篡改的保良局编码，正与关镇声腕间红绳铜牌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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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街霓虹

　　拆迁队的电钻穿透最后堵砖墙时，关镇声在瓦砾中刨出铁盒。生锈的八音盒奏着变调《月亮代表我的心》，盒底日记本泛着樟脑香："1997.6.30：若偷天换日能续你命，我愿永失程诺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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