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下去

　　她趴在他肩膀上，低声笑：是啊。小时候我就想，我的丈夫可以不爱我但一定要对我爸妈好。

　　他伸手将她揽到腿上坐好，一口咬上去，含糊道：我爱你，也会爱咱爸咱妈。

　　她软在他怀里，搂着他，温暖的笑。

　　【你说的对不起，比所有的话都让人绝望。——莫滟】

　　他们把这个城市著名的景点都去逛了一次，叔叔阿姨对他的脸色在十来天的相处中渐渐和缓融洽。他们要回去的前一晚，莫叔叔把他留了下来，说：咱爷俩喝个酒去，让你阿姨跟滟儿聊会。

　　他想，重头戏总算来了，这几天心里一直吊着，老不安的。

　　两个人也没走多远，就在宾馆不远处找了一个小酒馆。进去就叫了一箱啤酒和一瓶白的。

　　小酒馆里的人不多，稀稀拉拉坐了几桌。两个人找一个安静点的角落坐下，服务员拿酒端小菜上来。

　　两个人先是随便扯着喝了几杯，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陪着。

　　十来分钟后，莫叔叔把黝黑的脸一抹，一双有点浑浊的眼睛在灯光下朝他射来。端着酒杯，严肃的说：苏润，在我这儿，其实我是不喜欢你的。

　　他有点失落，小心伺候了这么几天竟然没怎么讨到好。

　　莫叔叔接着说：我跟滟儿她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去了，滟儿跟着她爷爷长大。跟我俩不怎么亲近，我是个大老粗，但我也看得出来，我闺女是真喜欢你。你俩的事，我跟她妈早就知道了，你们在老家被村里的人在街上看见过。我当时就想来找人，滟儿她妈扯着我说，滟儿脾气倔，从小自己心里主意强着呢，你过去除了吵一架没一点用处。说现在小年轻谈个恋爱也没什么，本来她也是大姑娘了。我才忍着，没来。她妈说的对，滟儿脾气随我，倔。比我更倔，你别看她不吭声，心里啥都明白。

　　这次来，在车站看见你。我就知道滟儿对你那是绝对认真的。可是苏润，我不喜欢你。你告诉我，你能给她什么？苏润，滟儿还年轻，虽然聪慧，但是经验还不够。所以她看到的你还不全面，可我都快五十了。在外面见识了各路人，咱们也在一起呆了十几天，我看得见的，你小子，眼里有野心，不安现状的野心。男人有野心不是坏事，可放你身上就不一样了，因为事关我闺女。你给不了她优渥的生活，甚至连个安定的生活。你迟早会为了你的不甘去折腾。滟儿死心眼啊，肯定跟着你。我活了近五十年，你知道吗，我见过的人多数可以共苦却不能同甘。不管你能不能奔出头，至少那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就可以的。你等得起，女孩儿的青春等不起啊……

　　他心里难堪，可想想家里的姑娘，又难过。端着酒杯猛灌了一口说：叔叔，你放心，我不会辜负滟滟的。

　　莫叔叔喝着酒，冷笑了一声：你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

　　放下酒杯，眼神锐利的盯住他，道：我让你出来，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我让你现在跟滟儿分手，滟儿估计能恨我一辈子。但是，苏润，你给我保证，不到你们结婚那天你不能碰滟儿！

　　他心里很沉，被心爱女孩父亲否定的感觉让他糟透了。他坐在那儿，顿时就觉得难受，忍不住动。

　　莫叔叔的声音转厉：你给我保证！

　　他沉默着，无奈答应：好，我保证。

　　莫叔叔才满意的点头，放下酒杯。起身道：晚了，走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车。

　　回到宾馆的时候，她出来开的门。脸上有一点红，垂着眼，没看他们。他却看的清楚，莫妈妈冲着莫叔叔摇了摇头。

　　他立刻就明白，她跟她妈妈谈的什么。

　　他觉得全身泛冷，竟然被人防到这个地步。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沉默。

　　她倚在他身边，也仿若沉思。

　　这种沉默直到进屋，她问他：爸爸跟你说了什么？你好像不高兴。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淡淡的笑笑，说：没什么，早点睡吧。

　　他转身自己进了屋，没看她。

　　躺在床上，他听见淅淅沥沥的淋浴声。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她也洗漱好进了自己的屋子。

　　他在黑黢黢的夜里，睁着眼，想着他们的五年。

　　送走了两个家长，她站在站台上，看着列车走远，眼里有着不舍的雾气。然后转身紧紧抱住他，低声呢喃他的名字：苏润。

　　他抱着她，轻声安慰：等放假了我们在回去看他们。

　　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那是他第一次见莫父莫母，也是唯一的一次。

　　有时候，你别不服，你以为自己内心那点隐秘的想法除了自个谁都不知道，但总有比你厉害的人，轻易就能看出。你别不服，话虽难听，却是实话。

　　虽然拿了一个文凭，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工作。他又离开了工地，她还是学生。两人是没有坐吃山空的资本的。无奈之下，他决定去开出租车，他驾照拿得早，也有几年驾龄了，托了工友们一些关系的忙，进了出租车公司开起了出租车。
　　跑过这座城市的所有道路，车上坐进来过不同的人，出入漂亮写字楼的白领，徘徊尘埃遍布之地的工人，形形色色，千姿百态。

　　他知道的故事越来越多，这个世界好大，而世界里的人，是多么的渺小。你以为自己很强大，可也许一阵风就能让你再也爬不起来。

　　他更加频繁的想起，以前那种惶惶不可终日，浑浑噩噩的生活。

　　有一只手，拉住了他，然后他蹒跚前进。

　　握着那只手，就像左手握右手，很熟悉了，因为天生一体。

　　可是，左手握右手，你的感觉是什么呢？因为自然到无法察觉，所以渐渐不在乎。

　　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的人，谁都没有比谁特别，如果你觉得自己特别，那是因为你所知道的还太少。对于婆娑的世界，你还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她说，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做有意义的事情，成为一个有意义的人。

　　他的意义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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