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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缘巧合
当天晚上,我给老板阿健发消息说明天想休一天假。无奈他表示说得太晚,排班已经定下。虽然没同意让我休一整天,但还是通融地批了下午半天。我想着只是去烧个东西,速战速决,半天也足够了,便应承下来。
随后,我拨通了李姐的电话:“李姐,明天下午有空吗?我们去道观玩一下呀?”
“好呀,”李姐爽快地答应,“我还没去过道观呢,正好明天下午不忙。不过可能要稍微晚一点才能出发。”
“没问题!”我说,“知南和千尘也一起去,麻烦你开车来接我们啦,我家门口见!”
“好,明天我出发前电话联系你。”李姐利落地挂了电话。
我立刻在群里发了消息,通知她们下午先来我家集合,等李姐的车一起出发。很快收到了回复:“好的,明天见。”
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李姐那辆熟悉的小车准时停在了小区门口。我们三个鱼贯而入,一上车,压抑了半天的谈兴便爆发出来,叽叽喳喳地讨论起那幅诡异的财神像。
李姐一边平稳地开着车,一边好奇地问:“说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确定那画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怎么看出来的?”她和千尘不算熟络,并不知晓千尘的特殊能力。
我刚想开口用“感觉不对劲”之类的理由含糊过去,千尘已经自来熟地接过话头,开启了她的“科普”模式:“因为我有阴阳眼呀,可以直接看到它们。不过我觉得老是看到这些东西挺碍事的,容易看岔了,所以几年前特意找了一位爷爷,想办法把眼睛给‘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好像又慢慢能看见一些了,特别是上次跟你们一起做完那场法事之后,感觉封印又松动了不少。”
李姐闻言,惊讶地透过后视镜看了千尘一眼:“真有阴阳眼这一说啊?真能看到那些……东西?那也太厉害了吧!”
“那是当然!”千尘像是找到了知音,语气都轻快了几分,“我跟那些神仙可熟了!你知道吗,我先天心脏发育就有问题,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十四五岁。结果有一天晚上,地府真的来人了,拿了三本线装版册子到我面前,让我随便挑一本,说是给我续命。我当时还不乐意呢,他们就直接拿了一本硬塞给我……然后我的命就真的续上了,活到了现在……”她绘声绘色,还要继续往下说。
我坐在旁边,听得脚趾头都快在鞋底抠出三室一厅了。那时的我,虽然经历了一些怪事,但对千尘这种天马行空、匪夷所思的叙述,还是觉得过于“超纲”,生怕李姐觉得我们是一群神经病,赶紧出声打断:“好啦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了,聊点别的吧!” 知南显然早已习惯千尘的说话风格,只是抿嘴笑了笑,并不插话。
李姐倒是哈哈一笑,语气里满是包容:“世界真奇妙,你们这些年轻人经历的事情就是有意思!哈哈哈哈……” 我暗自松了口气,心里默默感叹:李姐这接受能力,是我过于保守了!
一路说说笑笑,抵达道观山脚下时,已是傍晚六点多。停好车,我们沿着石阶往上走,却远远看见那两扇厚重的朱红山门已经紧闭。
“糟糕!”我拍了下额头,懊恼道,“光顾着赶时间,忘了查关门时间了!这下怎么办?白跑一趟!” 我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大家正商量着是不是要打道回府,改日再来,突然,“吱呀——”一声,山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缝隙。两个穿着蓝色道袍的年轻道士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下山。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小跑上前,客气地询问:“两位道长好,请问现在还能进去吗?我们有点事情。”
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道士看了看我们,礼貌地回绝:“福生无量。几位信士,大殿都已经落锁了,不便参观。”
“不不,我们不是来参观的,”我连忙解释,“我们想借观里的焚化炉焚烧一件东西,很快就走。”
那道士沉吟片刻,看了看我们几个不像是胡闹的人,终于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们进去后,记得出来时把门关好。”
“太好了!谢谢道长!”我们喜出望外,连声道谢,侧身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走在再次变得空旷无人的观内,我忍不住雀跃:“运气真好!差点就白跑了!”我和知南凭着上次模糊的记忆,朝着大罗宝殿前方的广场走去,记得那里立着几个巨大的、专门焚化文书符箓的炉子。
此时暮色渐沉,道观里愈发寂静。本以为除了我们再无他人,没想到走近广场时,却看见财神殿门口还站着一位穿着普通夹克衫的大叔,正背着手欣赏殿宇轮廓,像是个迟归的游客。我们没多想,只想速战速决。
走到高大的焚化炉前,知南从背包里郑重地取出那卷用红布包裹的财神画像。就在要展开时,我们四个人同时僵住了——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个致命的问题!
“我嘞个去!”我忍不住哀嚎出声,“打火机!没有打火机!!!”
“好好好,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呢?!”知南也扶额无语。
可能是我刚才的哀嚎声大了点,引起了那位大叔的注意。他好奇地踱步过来,热心问道:“你们是要打火机吗?”
我像看到救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您有吗?”
大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哈哈,我不抽烟,身上没带。但是!我可以帮你们叫人!”
“叫人?”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大叔气沉丹田,朝着后方道士们居住的丹房区域,用洪亮得能惊起飞鸟的大嗓门喊道:“喂——!道长!能帮忙借个火吗——!”
这突如其来的“人肉广播”把我们震在了原地。顺着他呼喊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道袍、头戴混元巾、留着清髯的道长,闻声从月亮门内缓步走了出来。待他走近,借着夕阳余晖,我们才看清他的面容——这不正是公告栏照片上那位神情严肃的薛道长吗?!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他本人,我莫名有些紧张,再想到前几天刚放了他鸽子,更是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薛道长步履从容地走到我们面前,目光平和却自带威仪:“福生无量。何事在此喧哗?”
那热心大叔赶紧解释,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道长,是这几个妹子想借个火点东西,我也没有,所以才劳烦您过来一趟。您既然来了,就没我事儿了,我先走了哈!”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使命,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快步离开了。
薛道长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在我脸上停顿了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猜是因为我今天把刘海全梳了上去,还在头顶盘了一个道教的混元髻,这打扮在普通人里确实扎眼,他大概在疑惑我是不是同道中人。
“你们这么晚入观,所为何事?借火又要做什么?”他温和地问道。
我抢先一步,恭敬地回答:“薛道长您好,我们是想来焚烧一幅画。这幅画……好像附了灵,有点邪性,不敢随意处理。”说着,我示意知南将画递过去。
薛道长接过那幅“指谁谁发财”的财神画像,略一端详,随即抬眼问我:“你怎么知道我姓薛?”
“我们之前申请过观里的义工,加过您微信。”我老实回答。
“噢——”薛道长恍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幅画交给我吧,我来处理。”他拿着画,转身便走进了旁边的财神殿。我们依言等在殿外,不敢打扰。
没过多久,薛道长空着手走了出来,显然已经处理妥当。他看向我们,发出邀请:“几位,急着回去吗?若不嫌弃,可愿到茶室喝杯清茶?”
我本想着麻烦人家这么久,该告辞了,但见道长盛情难却,又看了看知南和千尘(李姐一向随和),便点头应承:“我们晚上不急,那就叨扰道长了。”
薛道长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一边引着我们往丹房区域走,一边似有所指地说:“平时这个时辰,山门已闭,内外清静。偏偏今日你们此时到来,又能进门,还能遇上……你们说,这是机缘,还是巧合呢?”
我们相视一笑,心里也觉奇妙,默默跟着他穿过月亮门。我和知南这才发现,上次来时两边一直紧闭的仿古建筑,原来是茶室和道长们休息的丹房。
踏入其中,是一个回字形的院落格局,中间是宽敞的天井,种植着许多绿植花草,清幽雅致。正对着大门的方向,隐约可见一间殿宇,里面供奉着一尊神像,但我们并不认识。茶室就在进门右手边。
随着薛道长进入茶室,室内古朴典雅,燃着淡淡的檀香。我们落座后,薛道长热情地端出好几样精致的茶点,然后熟练地开始煮水、温杯、泡茶。氤氲的茶香弥漫开来,让人心神宁静。
他先是随意地问了我们的姓名、工作等基本情况,我们一一作答。接着,他切入正题:“几位对道教,可有所了解?”
我们都诚实地摇头,表示这是第一次真正接触。
薛道长抿了一口茶,开始为我们介绍:“贫道是此观的主持,姓薛,你们叫我薛道长或薛师傅皆可。我们这座道观,所在之地是上古流传的洞天福地之一,已有数千年历史,如今所见是原址重建。观内属于道教全真龙门派,尊奉长春真人丘处机为祖师爷。”
听到“全真龙门派”,我立刻联想到武侠小说里的“全真七子”,以及网络上一些夸张的说法,忍不住脱口问道:“薛道长,我听说全真龙门派特别……刚猛?对待鬼祟之类,是不是只杀不渡啊?”
薛道长闻言,不禁莞尔,摇头道:“宗教之本,在于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会只杀不渡?那是世人误解,或小说家言,不可当真。”
“那……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我又追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薛道长放下茶杯,神色平和而郑重:“不必迷信。对于未知之物,保持一颗敬畏之心即可。在我们看来,它们也不过是沉沦的众生之一,需要的是引导和度化,而非简单的恐惧或排斥。”
听到这里,我想起了自己那个没过成的“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之前找墨宇做法事却失败受伤的经历简单说了一下。
没想到,薛道长听完,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看向我:“道场科仪,岂是儿戏?若非正规传承、修为不足,妄自启坛,极易引动不良信息,反噬自身,风险极大!你们真是……胡闹!”
我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只连连点头。
知南见我吃瘪,连忙替我问道:“薛道长,那像楠木这种情况,观里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呢?”
薛道长神色稍缓,但语气依旧谨慎:“此事不能保证一定能成。但我观毕竟是正统法脉传承,依科演教,总比你们私下寻找不明底细之人要稳妥得多。” 见他没有一口回绝,我们心里稍安,也不敢再深问下去。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这座道观的?”薛道长换了个话题。
“是那个帮我们做法事的小道士推荐的。”我回答。
“哦?他师承何派何地?”薛道长追问。
“这个……我们不清楚。”我们茫然地摇摇头。
薛道长若有所思,又问:“那你们如何断定那幅画有问题?”
千尘自然地接话:“我看到的。”
“噢?”薛道长目光转向千尘,带着审视,“你能看到它们?”
“我从小就能看到……”千尘又开始习惯性地讲述她的“传奇经历”,但刚开了个头,就被薛道长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了。
“小姑娘,”他语气深沉,“有此天赋是机缘,但切记,不可过于沉迷此‘相’。需知‘慧而不用’,方是正道。若一味追求神通,执着于所见所闻,恐迷失本心,流于怪力乱神,就与民间神婆无异了。”
千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乖巧地喝了口茶,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头晕,太阳穴隐隐发胀,看东西都有些恍惚。我看了看知南和千尘,她们似乎暂时无恙,李姐则一切正常。我以为是今天太累,便强忍着没说出来。
薛道长又和我们聊了聊来做义工的事情,表示随时欢迎我们来体验义工生活,提前一天告知即可。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我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甚至开始有些恶心反胃。紧接着,旁边的知南和千尘也几乎同时按住了太阳穴,面露痛苦之色。只有李姐依旧安然无恙。
薛道长见我们三个脸色发白,状态明显不对,便了然地点点头,温言道:“你们稍坐片刻,我去帮你们敕杯水。” 他起身离开了茶室。我虽难受,但也不懂他说的“敕水”是什么意思,没有多问。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薛道长端着一个木质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四杯清澈的白水,看起来与普通饮用水毫无二致。“把这水喝了吧。”他将水分给我们。
我们道谢后接过,将信将疑地喝下。神奇的是,不过一两分钟,那恼人的头晕、恶心感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了,身体恢复了轻松。我们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薛道长看着我们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解释道:“观内有护法神日常巡察,修行人身侧亦有护法随行。你们三位体质较为敏感,初来乍到,或许一时难以适应此地的气场。无妨,现在可随我去斗姆殿上炷香,磕个头,表达一下敬意。”
我们跟着他来到天井正对面那间殿宇。踏入殿内,只见神坛上供奉着一尊宝相庄严、三头六臂的神祇,神像前的牌位上清晰地写着“斗姆元君”四个字。
薛道长示意我们:“你们各自找个跪垫。我来敲磬,你们随着磬声礼拜即可。”
我们几个都是门外汉,根本不懂正规的礼拜仪轨。于是,当清越的磬声响起时,我们有的胡乱作揖,有的弯腰幅度不一,有的连手势都不对,场面堪称“群魔乱舞”,不堪入目。
薛道长在一旁看着,无奈地扶了扶额,笑道:“看来得从头教起。来,都看好了,这是道教最基本的‘三拜九叩’礼,我慢动作做一遍,你们跟着学。”
他极其耐心地分解动作,详细讲解每一个手势、步伐和叩拜的含义与要领。我们认真模仿,虽然依旧笨拙,但总算有了个样子。在他的指导下,我们重新庄重地行了一遍三拜九叩礼。
完成这一切,时间已近晚上九点。我们不便再多做打扰,便向薛道长告辞。薛道长亲自将我们一路送出山门,直到看见我们坐上李姐的车,才转身返回。
回程的车上,夜色深沉。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影,心里依旧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感觉。为什么我们三个会同时头疼?那杯水为何如此神奇?
李姐一边开车,一边笑着打趣:“看来你们三个,跟道家还真是有缘呢。说不定今晚这一切,都是冥冥中的安排,是个难得的机缘。”
我靠在椅背上,心里默默想着:如果真有缘分,估计也是千尘那种天生灵异体质的缘分更深吧。而我,可能不太是那个‘有缘人’。不过命运总是这样,无论你怎么想,它都会以各种方式推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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