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月光

　　下楼时，司尧刻意放重了脚步。叶阡和江辰同时转过头来。

　　“司尧。”叶阡的声音平静无波，“画具整理好了吗？”

　　“好了。”司尧简短地回答，目光与江辰相遇。

　　江辰微笑着向他点头：“司尧，好久不见。听叶阡说你最近在学校表现很好。”

　　这种长辈式的问候让司尧的胃部一阵翻搅。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还好。”

　　叶阡看了看手表，对江辰说：“差不多到饭点了，不如我们...”

　　“我也饿了。”司尧突兀地打断他，“一起吧？”

　　空气瞬间凝固。叶阡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而江辰则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当然可以，”江辰抢先开口，“年轻人正在长身体，是该按时吃饭。”

　　叶阡看了司尧一眼，眼神复杂，但最终没有反对。

　　餐厅选在工作室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司尧刻意选了叶阡对面的位置，这样他可以看到叶阡的每一个表情。

　　“江先生最近在忙什么？”司尧状似随意地问道，手指却紧紧捏着菜单边缘。

　　江辰笑了笑，姿态放松：“刚完成一个并购项目，总算能喘口气。所以有时间多来欣赏叶老师的新作。”

　　“你好像很懂艺术？”司尧继续追问。

　　“不敢说懂，只是有些个人见解。”江辰谦虚地说，然后转向叶阡，“说到这个，你上次提到的色彩理论，我回去查了些资料，很受启发。”

　　叶阡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是吗？你看了哪些书？”

　　他们开始讨论一些司尧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色彩理论、构图法则、艺术史流派……司尧坐在对面，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盯着叶阡说话时微微颤动的手指，盯着他偶尔点头时滑落的额发，盯着他倾听时专注的眼神。这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曾经只属于他一个人。

　　而现在，叶阡正以同样的专注面对着另一个人。

　　“司尧，你的茶凉了。”叶阡突然转向他，声音温和。

　　司尧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叶阡看。他低下头，机械地端起茶杯：“没关系。”

　　这顿晚餐对司尧来说无异于一种酷刑。他看着叶阡和江辰的互动，看着他们之间流畅的对话和默契的眼神交流，内心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

　　但他记住了上一次的教训。那个耳光和他随后的胃病发作，虽然让叶阡回到了他身边，却也加速了叶阡试图远离他的决心。

　　所以他不能再次失控。他必须忍耐，必须学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赢得叶阡的关注。

　　“我吃饱了，”司尧突然站起身，“想起还有点作业没做完，先回去了。”

　　叶阡有些意外：“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司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们慢慢聊。”

　　他转身离开餐厅，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如果回头看到叶阡和江辰继续他们愉快的对话，他可能会忍不住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回到家，司尧直接冲进浴室，用冷水一遍遍地洗脸。镜中的自己眼神狂乱，表情扭曲，像个陌生人。

　　“冷静，司尧，冷静。”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不能再搞砸了，不能再吓跑他。”

　　但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晚餐时的画面——叶阡对江辰的微笑，叶阡专注倾听的姿态，叶阡眼中闪烁的欣赏……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手机震动起来，是叶阡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司尧盯着那条简短的消息，手指颤抖着打字：“到了。你们聊得开心吗？”

　　发送后他就后悔了。太明显了，那份嫉妒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叶阡的回复很快到来：“江辰对当代艺术很有见解，聊得不错。你作业做完了早点休息。”

　　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司尧把手机摔在床上，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各种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

　　但最终，他只是无力地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

　　他不能这么做。每一次极端的行为，都在把叶阡推得更远。

　　接下来的几周，司尧开始了一场精密的观察游戏。

　　他记录着叶阡的行程，注意着他与江辰每一次见面的频率和时长。他研究叶阡的情绪变化，试图找出江辰能够吸引叶阡的原因。

　　他发现，叶阡欣赏江辰的专业素养，喜欢与他讨论艺术和哲学。江辰的稳重和成熟，正好符合叶阡对“合适伴侣”的想象。

　　于是司尧开始改变自己。

　　他不再逃课，成绩稳步提升。他阅读叶阡推荐的艺术书籍，尽管很多内容他并不真正理解。他学着控制情绪，即使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也保持平静。

　　“你最近变得很安静。”一天晚上，叶阡在晚餐时评论道。

　　司尧轻轻放下筷子：“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吵吵闹闹。”

　　叶阡打量着他，眼神中带着探究：“是吗？”

　　“我看了你上次推荐的那本色彩理论，”司尧继续说道，语气谨慎，“有些部分不太理解，你能给我讲讲吗？”

　　叶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欣慰：“当然可以。吃完饭来书房吧。”

　　那一刻，司尧的心中涌起一股胜利的喜悦。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式。通过成为叶阡会欣赏的那种人。

　　在书房里，叶阡耐心地讲解着色彩的原理和应用。司尧专注地听着，尽管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叶阡说话时的表情和手势上，而不是内容本身。

　　“你最近和江先生相处得怎么样？”讲解间隙，司尧状似随意地问道。

　　叶阡的表情微微一僵，然后恢复自然：“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觉得他好像很懂艺术，”司尧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真诚，“你们有很多共同话题。”

　　叶阡放下手中的书，深深地看着司尧：“你不必强迫自己接受他，司尧。”

　　“我没有强迫自己，”司尧摇头，“我只是……想理解你的世界。”

　　这句话半真半假。他想理解叶阡的世界是真的，但他永远不会接受江辰的存在。

　　叶阡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谢谢。”

　　那一晚，司尧躺在床上，回味着叶阡那句“谢谢”和看向他时柔软的眼神。这比任何激烈的对峙都更让他满足。

　　他知道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正在学习叶阡的语言，进入叶阡的世界，以叶阡能够接受的方式重新接近他。

　　而江辰？他不过是个暂时的插曲。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叶阡，没有人像他一样，与叶阡分享过那些脆弱和真实的时刻。

　　在黑暗中，司尧的嘴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这场游戏，他玩得起。而他相信，最终的胜利者一定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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