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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第十二章英灵安息
玉门关的清晨,总带着一股浸骨的凉。三日前的厮杀声仿佛还在戈壁上空回荡,尚未散尽的硝烟混着晨露的湿气,凝结成一层薄薄的雾霭,贴在残破的关墙上,泛着青灰色的光。今日,这里没有金戈铁马,只有一场极简的葬礼,为那些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大唐儿郎。
戍楼西侧的空地上,五座土坟新垒而起,黄土还带着湿润的气息,在朝阳下泛着浅黄。没有棺椁,边塞的艰苦容不得这般讲究;没有仪仗,幸存的将士们连站成整齐队列都要靠着一股硬气支撑。王忠、陈小满,还有另外三名连名字都来不及被完整记住的士兵,遗体被小心地裹在清洗干净的唐军战旗里,安置在挖好的墓穴中。那面战旗,曾在无数个日夜飘扬在玉门关的瞭望塔上,如今却成了英雄们最后的裹尸布,红色的旗面被血渍浸染过,此刻在晨光中透着悲壮的暗纹。
朝阳从东方的戈壁尽头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如同熔化的金液,泼洒在斑驳的戍楼和布满箭孔的关墙上,也洒在这片新垒的坟茔上。黄土被镀上一层暖光,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悲凉。幸存的数十名士兵列队肃立,他们大多带伤,左臂缠着渗血的麻布,有的拄着断裂的枪杆才能站稳,衣衫褴褛得露出黝黑的臂膀和狰狞的伤口,但每一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如同玉门关前那些永不弯折的胡杨。
李绩将军亲自站在墓前,玄色的铠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沙尘,腰间的横刀鞘上镶嵌的铜饰在晨光中闪着冷光。他身后,陈远站得笔直,肩膀上的箭伤还在隐隐作痛,那日寻药归来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此刻脸上只剩下凝重与悲痛。赵武则站在陈远身侧,右眼的布条换了新的,却依旧有暗红的血迹渗出,他左手按在腰间的横刀上,独眼中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最左侧的两座坟茔——那是王忠和陈小满的归宿。
“弟兄们!”李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在空旷的戈壁上久久回荡,“你们跟着我,守在这玉门关,守的是大唐的西大门,守的是中原的万千百姓。三日前,突厥狗贼来犯,你们没有退,没有逃,用血肉之躯,挡住了他们的铁蹄!”
老将军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坟茔,又落在身后的将士们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却又瞬间变得坚定:“你们的名字,或许不会被载入史册,或许在长安的朝堂上,没有人会记得玉门关曾有过这样一场惨烈的厮杀。但你们的功绩,山河为证,日月同辉!这玉门关,因你们而傲立;这戈壁,因你们而安宁!安息吧,大唐的英魂!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敬礼!”
李绩一声令下,所有士兵同时躬身,右手按在胸前,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唐军军礼。他们的动作或许有些迟缓,或许因为伤势而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弯腰的弧度,都饱含着对同袍最崇高的敬意。李绩弯腰时,铠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陈远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却咬着牙,让身体保持着最端正的姿态。赵武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挺直身体,独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黄土里。
微风拂过,卷起地上的沙尘,掠过坟茔。王忠的坟前,插着他那杆陪伴了他十几年的铁枪,枪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划痕,那是他每一次战功的印记。当年王忠从老家参军,带着这杆枪走南闯北,他总说,等战争结束,就带着这杆枪回家,给老娘劈柴。如今,枪还在,人却永远留在了这片戈壁。
陈小满的坟前,则放着一枚磨得光滑的羊拐骨。那是他十六岁从军时,从老家带来的念想。小满是个年轻的孩子,才二十出头,总爱跟身边的弟兄们炫耀,说自己在中原的老家有个未过门的媳妇,长得可俊了,等他立下战功,就回去娶她。他还说,这枚羊拐骨是媳妇给他的定情信物,每次摸一摸,就浑身是劲。如今,羊拐骨还在,可那个盼着回家娶媳妇的少年,却再也回不去了。
柳氏站在队伍的最后方,一身素色的衣裙,手里端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五个小小的麦饼。那是她连夜做的,边塞粮草短缺,面粉还是她省下来的。她缓缓走到每一座坟茔前,将麦饼轻轻放在坟头,声音轻柔却带着坚定:“各位兄弟,你们放心去吧,柳氏会替你们照顾好活着的人,替你们守好这玉门关。”
她走到陈小满的坟前,看着那枚羊拐骨,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小满总爱围着她转,喊她“柳嫂子”,还总问她,长安的女子是不是都像她一样温柔。她还记得,小满曾拿着羊拐骨跟她说:“柳嫂子,等我回去,就让我媳妇给你做鞋,她的手艺可好了。”如今,再也听不到那个清脆的声音了。
柳氏的目光落在李戍官的方向,他还躺在戍楼的房间里,昏迷不醒。这三日来,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用军医教的方法,给他擦拭身体,喂他喝少量的米汤。她知道,丈夫此刻虽然不能来送这些兄弟,但他的心里,一定和大家一样悲痛。她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李戍官曾说,有这枚玉佩在,就如同他在她身边。
风沙依旧,呜咽着吹过坟头,仿佛在吟唱着一首不朽的挽歌。将士们默默地站着,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压抑的抽泣声。就在这时,一名哨兵突然从瞭望塔上跑下来,神色慌张地跑到李绩面前,单膝跪地:“大将军!不好了!远处戈壁有三骑人影,行踪诡异,疑似突厥探子!”
此言一出,将士们瞬间骚动起来。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听到“突厥”二字,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赵武猛地转过身,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狗贼!竟然还敢来窥探!大将军,让我带几个人去把他们抓回来!”说着,他就要拔出腰间的横刀。
“住手!”李绩沉声喝道,眼神锐利如鹰,“不可冲动!这很可能是突厥人的诱敌之计,故意引我们出去,然后设下埋伏。”他走到哨兵面前,问道:“那三骑人影现在在什么位置?有没有朝我们这边移动?”
哨兵连忙回答:“回大将军,他们在西北方向三里外的沙丘后,只是远远地窥探,没有靠近。属下观察了片刻,他们似乎在传递什么信号。”
李绩眉头紧锁,心中暗叫不好。突厥人向来狡猾,这次派探子来,绝不是简单的窥探,很可能是大规模进攻的前兆。他转身对陈远说道:“陈远,你带两名亲卫,悄悄绕到沙丘后方,查明他们的身份和目的,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如果遇到危险,立刻撤退,保全自身。”
“是!大将军!”陈远郑重地应道,转身就要出发。赵武急道:“大将军,让我去吧!陈远伤势未愈,我去更合适!”
李绩摇了摇头:“赵武,你负责留在这里,加强警戒,安抚好兄弟们的情绪。这里需要你坐镇。陈远身手敏捷,心思缜密,此事他去最合适。”
赵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绩的眼神制止了。他只好作罢,握紧了手中的横刀,目光警惕地望向西北方向的戈壁。陈远则带上两名精锐亲卫,换上轻便的衣物,悄无声息地朝着沙丘后方摸去。
葬礼被迫中断,将士们纷纷拿起武器,戒备着四周。柳氏也走到李绩身边,轻声说道:“大将军,我去戍楼照顾戍官,同时帮着整理药材,万一有战事,也好为将士们尽一份力。”
李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柳氏,辛苦你了。照顾好李戍,也照顾好自己。”
柳氏转身朝着戍楼走去,脚步坚定。她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只有守住玉门关,才能让那些牺牲的兄弟安息,才能让躺在病床上的丈夫安心。
陈远带着两名亲卫,借着沙丘和戈壁植被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目标靠近。他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要忍受着伤口的撕扯,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靠近沙丘后,他示意亲卫停下,自己则匍匐在地,慢慢爬到沙丘顶端,探头望去。
沙丘后方,果然有三骑人影,都穿着突厥人的皮裘,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他们正围着一匹马,低声交谈着什么,语气急促。陈远仔细倾听,却因为距离太远,只能听到零星的几个词语:“莫贺咄”“五千骑兵”“攻城锤”“三日后”。
陈远心中一震,莫贺咄是突厥的一个大部落,实力雄厚,没想到他们竟然要联合其他部落来进攻玉门关!五千骑兵,还有攻城锤,这对于兵力空虚、大多是伤员的玉门关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他不敢再停留,悄悄退了回来,对两名亲卫说道:“情况危急,立刻回去向大将军禀报!”
三人立刻转身,朝着玉门关的方向疾驰而去。就在他们快要回到戍楼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陈远回头一看,只见那三名突厥探子竟然发现了他们,正骑着快马追来。“不好!被发现了!”陈远大喊一声,对亲卫说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陈队正,不行!我们一起走!”两名亲卫急道。
“别废话!”陈远厉声喝道,“军情紧急,必须立刻把消息传给大将军!你们快走,我自有办法脱身!”说着,他翻身下马,拔出腰间的横刀,挡在了路中间。两名亲卫知道事态严重,只好咬着牙,继续朝着戍楼疾驰而去。
三名突厥探子很快就追了上来,看到陈远独自一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为首的一名探子挥舞着马刀,朝着陈远砍来:“大唐狗贼,拿命来!”
陈远眼神一凝,侧身躲过马刀的攻击,手中的横刀顺势劈出,砍向那名探子的马腿。马腿被砍中,那名探子从马上摔了下来,惨叫一声。另外两名探子见状,立刻调转马头,从两侧夹击陈远。陈远毫不畏惧,手中的横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与两名探子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他的肩膀伤势严重,影响了动作的灵活性,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一名探子抓住机会,马刀朝着他的后背砍来。陈远心中一惊,连忙弯腰躲闪,马刀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削掉了几缕头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发力,横刀朝着那名探子的腹部刺去,正中目标。那名探子倒在地上,当场毙命。
最后一名探子见同伴都已被杀,心中害怕,调转马头想要逃跑。陈远岂能放过他,翻身上马,朝着那名探子追去。两人在戈壁上展开了一场追逐战,陈远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渐渐拉近了距离。他举起横刀,朝着那名探子的后背劈去,探子惨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陈远翻身下马,走到探子身边,用横刀抵住他的喉咙:“说!莫贺咄部是不是要联合其他部落进攻玉门关?你们来了多少人?什么时候进攻?”
那名探子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不肯说话。陈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横刀微微用力,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流淌下来。“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是李绩带着亲卫赶来了。原来,两名亲卫回到戍楼,将陈远听到的消息禀报给李绩,李绩担心陈远的安危,立刻带着亲卫赶了过来。看到陈远安然无恙,还抓住了一名探子,李绩松了一口气。
“大将军!”陈远对着李绩行了一个军礼。
李绩点了点头,走到探子身边,沉声道:“我知道你是莫贺咄部的人。现在,老实交代你们的计划,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那名探子看到李绩身上的大将军铠甲,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隐瞒,只好颤抖着说道:“大…大将军,我们莫贺咄部联合了回纥、薛延陀的三个小部落,集结了五千骑兵,携带了攻城锤和投石机,准备三日后进攻玉门关,为前几日被打败的弟兄报仇!”
李绩心中一沉,果然和陈远听到的一样。五千骑兵,还有攻城器械,而玉门关现在能战斗的士兵不足百人,大多还是伤员,粮草和药材也极度短缺,这无疑是一场生死考验。他对亲卫说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不准有任何闪失。”
亲卫立刻上前,将探子押了下去。李绩拍了拍陈远的肩膀:“陈远,你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你及时查明情况,我们恐怕就要陷入被动了。你伤势未愈,先回去休息吧。”
“大将军,我没事!”陈远摇了摇头,“现在情况危急,我还能战斗!”
李绩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欣慰。他转身朝着戍楼走去,沉声道:“所有人,立刻到戍楼前集合!有重要事情宣布!”
将士们很快就集结完毕,虽然个个面带疲惫,但眼神中都带着警惕。李绩站在高台上,看着眼前的将士们,沉声道:“弟兄们,刚刚查明,突厥莫贺咄部联合了三个部落,集结了五千骑兵,携带攻城锤和投石机,三日后将进攻玉门关!”
此言一出,将士们瞬间炸开了锅。“什么?五千骑兵?”“我们现在连一百个能战斗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啊?”“要不,我们还是弃关逃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名年轻的士兵忍不住喊道,他叫李二牛,才十八岁,是第一次上战场,三日前的厮杀已经让他吓破了胆。
“逃跑?”赵武怒喝一声,走到李二牛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忘了三日前牺牲的弟兄们了吗?你忘了我们守护的是大唐的疆土了吗?你这样逃跑,和叛徒有什么区别!”
李二牛被赵武的气势吓到,哭着说道:“我…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找我娘…”
李绩走了过来,示意赵武将他放开,然后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李二牛的肩膀:“二牛,我知道你害怕,我也知道大家都害怕。谁不想活着,谁不想回家见自己的亲人?可我们是大唐的士兵,我们肩上扛着守护家国的重任。如果我们弃关逃跑,突厥人就会踏过玉门关,烧杀抢掠,中原的百姓就会遭受和我们一样的苦难。你的娘,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都会因为我们的退缩而陷入绝境。”
李绩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坚定,将士们都安静了下来,认真地听着。“三日前,我们靠着几十个人,击退了突厥的进攻,守住了玉门关。这说明,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没有打不赢的战争!我知道,我们现在兵力不足,粮草短缺,但我们有玉门关这道天然的屏障,有兄弟们的忠诚与勇敢,还有大唐作为我们的后盾!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再次击退突厥人,守护好这玉门关!”
“大将军说得对!我们不逃跑!”“和突厥狗贼拼了!”“守护玉门关!守护大唐!”将士们纷纷喊道,声音洪亮,充满了斗志。李二牛也停止了哭泣,他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坚定地说道:“大将军,我错了!我再也不喊着逃跑了,我要和大家一起,守护玉门关!”
李绩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这才是大唐的士兵!现在,我宣布作战计划:第一,赵武,你带领十名伤势较轻的士兵,立刻加固防御工事,修补破损的城墙,在城墙外挖掘壕沟,准备滚木礌石和弓箭,做好守城的准备。第二,陈远,你带领五名精锐亲卫,前往安西都护府求援。安西都护府距离我们这里三百里,你务必在两日内赶到,让郭孝恪都护派援军前来。第三,军医,你带领几名士兵,整理现有的药材,救治受伤的弟兄,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恢复战斗力。第四,柳氏,你带领戍楼里的女眷,负责准备粮草和饮用水,照顾好伤员的起居。”
“是!大将军!”众人齐声应道。
任务分配完毕,将士们立刻行动起来。赵武带着士兵们,扛着工具,开始加固防御工事。他们搬来石块,填补城墙的破损处,在城墙外挖掘深达两米的壕沟,将滚木和礌石堆放在城墙顶部,忙得热火朝天。军医则带着士兵们,整理着仅有的药材,为受伤的弟兄们换药、包扎。柳氏则带领着几名女眷,在厨房里忙碌着,她们将仅有的面粉和米拿出来,做成麦饼和米粥,分发给将士们。
陈远准备出发求援,柳氏走到他面前,将一枚玉佩交给了他,玉佩上刻着一朵莲花,是她亲手雕刻的。“陈兄弟,这枚玉佩你拿着。沿途有很多唐军的驿站,你出示这枚玉佩,他们会为你提供帮助。另外,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干粮和水,你路上一定要小心。”
陈远接过玉佩和干粮,心中充满了感激:“柳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赶到安西都护府,搬来援军。也请你照顾好戍官,等我回来。”
柳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陈兄弟,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陈远对着柳氏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带上五名亲卫,骑上快马,朝着安西都护府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只有尽快搬来援军,玉门关才有希望。
陈远出发后不久,天就变了脸。狂风卷着黄沙,如同猛兽一般,席卷了整个戈壁。沙尘暴来了,能见度不足一米,马匹根本无法前行。陈远只好带着亲卫,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等待沙尘暴过去。
沙尘暴刮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才渐渐平息。陈远和亲卫们从岩石后面走出来,身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沙,像一个个土人。他们的马匹也受了惊吓,四处乱窜。陈远好不容易才将马匹找回,发现有两匹马已经受了重伤,无法再继续前行。
“陈队正,现在怎么办?马匹不够了,而且我们已经耽误了一天的时间。”一名亲卫焦急地说道。
陈远皱了皱眉头,心中也很焦急。他看了看天色,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弃马步行!我们必须在今日赶到安西都护府!”说着,他将重伤的马匹放生,然后带着亲卫们,朝着安西都护府的方向走去。
戈壁的白天,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陈远和亲卫们走在滚烫的沙地上,脚下的鞋子很快就被烫破了,脚掌被磨得鲜血淋漓。他们的干粮和水也所剩无几,每个人都口干舌燥,疲惫不堪。但他们没有丝毫退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赶到安西都护府,搬来援军。
就在他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狼嚎声。陈远心中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群野狼正朝着他们冲来,大约有十几只,个个眼冒绿光,饥饿难耐。“不好!是野狼!”陈远大喊一声,让亲卫们围成一个圆圈,做好战斗准备。
野狼扑了上来,陈远和亲卫们挥舞着横刀,与野狼展开了激烈的搏斗。野狼异常凶猛,不断地朝着他们发起攻击。一名亲卫不小心被野狼咬伤了手臂,疼得惨叫一声。陈远见状,心中一怒,横刀朝着那只野狼砍去,将它斩杀。
经过一番激战,他们终于斩杀了所有野狼,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有两名亲卫受了重伤,无法再继续前行。陈远看着受伤的亲卫,心中充满了愧疚。“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其他兄弟先去安西都护府搬来援军,然后再来救你们!”
“陈队正,不用管我们,你快去吧!玉门关的弟兄们还在等着援军!”两名受伤的亲卫齐声说道。
陈远点了点头,将仅有的干粮和水分给他们一部分,然后带着剩下的三名亲卫,继续朝着安西都护府走去。他知道,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尽快赶到。
与此同时,玉门关这边也陷入了危机。突厥人竟然提前发动了进攻,五千骑兵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乌云般朝着玉门关涌来。他们骑着快马,挥舞着马刀,喊着震天动地的口号,气势汹汹。
“突厥狗贼来了!准备战斗!”赵武嘶声喊道,带领着士兵们登上城墙,做好了战斗准备。李绩也亲自登上城墙,指挥着士兵们防守。柳氏则带领着女眷们,在城墙下搬运滚木和礌石,为士兵们提供支援。
突厥人的攻城锤撞击着戍楼的大门,发出“咚咚”的巨响,大门摇晃着,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投石机将巨大的石块砸向城墙,城墙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碎石不断地从城墙上掉落下来。士兵们冒着生命危险,用弓箭和滚木礌石攻击敌人,不少突厥骑兵中箭落马,惨叫声此起彼伏。
赵武站在城墙的最前沿,挥舞着横刀,斩杀了一名又一名爬上城墙的突厥士兵。他的右眼伤口再次裂开,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敌人,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弟兄们,守住城墙!绝不让突厥狗贼踏入玉门关一步!”
士兵们齐声应道,士气高昂。他们虽然伤势未愈,却个个勇猛善战,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玉门关。柳氏在城墙下,看到一名士兵被石块砸中,倒在地上,她立刻冲了过去,将士兵扶到一边,为他包扎伤口。
就在这时,戍楼内传来了一声呼喊:“戍官醒了!戍官醒了!”原来是一名女眷发现李戍官醒了过来,连忙大喊道。柳氏心中一喜,想要立刻回去看看丈夫,但看到眼前激烈的战斗,她又犹豫了。李绩看出了她的心思,沉声道:“柳氏,你回去照顾李戍吧,这里有我们。”
柳氏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戍楼内跑去。她来到李戍官的房间,看到丈夫已经坐了起来,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坚定。“夫君!你醒了!”柳氏激动得热泪盈眶,快步走到他身边。
李戍官看到柳氏,虚弱地笑了笑:“娘子,外面…是不是又开战了?”
柳氏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嗯,突厥人来了很多,正在攻城。大将军和弟兄们都在坚守。”
李戍官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柳氏按住了:“夫君,你伤势太重,不能动,好好躺着。”
李戍官摇了摇头,用尽力气说道:“我是玉门关的戍官,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突厥人攻破玉门关!快,扶我起来,我要去守城!”
柳氏无奈,只好扶着他,慢慢走到窗边。李戍官看着窗外激烈的战斗,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看到赵武在城墙上奋勇杀敌,看到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心中充满了悲痛。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柳氏说道:“娘子,把‘燎原火’给我!”
柳氏知道丈夫的脾气,只好走到墙边,拿起那杆“燎原火”,递到他的手中。李戍官握住长枪,虽然虚弱,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光芒。他拄着长枪,对着窗外大喊道:“弟兄们!我李戍回来了!和我一起,守住玉门关!”
城墙上的士兵们听到李戍官的声音,都愣住了,随即士气大振。“戍官醒了!戍官回来了!”“跟着戍官,杀退突厥狗贼!”士兵们的呼喊声震天动地,攻势也更加猛烈了。
李绩看到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欣慰。他知道,李戍官的苏醒,给了士兵们巨大的鼓舞。可他也担心李戍官的伤势,对着身边的亲卫说道:“你去戍楼内,照顾好李戍官,不准他离开房间。”
亲卫立刻应道,转身朝着戍楼内跑去。柳氏扶着李戍官,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夫君,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
李戍官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道:“娘子,我没事。只要能守住玉门关,就算死,我也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突厥人的攻城锤终于将戍楼的大门砸开了一个缺口。突厥骑兵们见状,纷纷朝着缺口冲来。“不好!大门被攻破了!”赵武大喊一声,带领着士兵们朝着缺口冲去,想要堵住缺口。
李绩也拔出腰间的横刀,朝着缺口冲去。他知道,大门一旦被攻破,玉门关就彻底完了。士兵们纷纷朝着缺口冲去,与突厥骑兵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鲜血飞溅,惨叫声、厮杀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极为惨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李绩抬头望去,只见一支骑兵队伍正朝着玉门关的方向疾驰而来,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唐”字。“是援军!援军来了!”李绩激动地大喊道。
士兵们听到“援军”二字,士气大振,纷纷发起反击。突厥骑兵们看到援军来了,心中害怕,阵脚大乱。陈远带领着援军,从突厥人的后方发起了攻击,斩杀了不少突厥骑兵。郭孝恪都护亲自指挥着骑兵,朝着突厥人冲去。
李戍官在戍楼内看到援军来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身体一软,再次昏迷了过去。“夫君!”柳氏尖叫一声,连忙将他抱住,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唐军士气如虹,与援军合力夹击突厥骑兵。突厥人腹背受敌,大败而逃。莫贺咄部的头领被陈远斩杀,残余的突厥骑兵朝着戈壁深处逃去。玉门关的危机,终于解除了。
战斗结束后,将士们纷纷瘫倒在地,疲惫不堪。李绩走到郭孝恪都护面前,对着他行了一个军礼:“郭都护,多谢你及时赶来支援!”
郭孝恪都护摇了摇头,说道:“李大将军客气了。守护大唐疆土,是我们共同的责任。玉门关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陈远走到李绩面前,身上沾满了鲜血,肩膀的伤口也再次裂开了。“大将军,我回来了。”
李绩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充满了赞许:“陈远,你辛苦了。你立了大功,大唐不会忘记你。”
军医们立刻忙碌起来,救治受伤的将士们。郭孝恪都护带来了充足的粮草和药材,柳氏连忙将药材交给军医,让他尽快救治李戍官。老军医仔细检查了李戍官的伤势,说道:“柳氏姑娘,放心吧,有了这些药材,李戍官的伤势一定会好转的。”
柳氏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坐在李戍官的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心中充满了感激。她知道,是陈远的努力,是援军的及时赶到,才让玉门关得以保全,才让她的丈夫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三日后,玉门关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虽然条件艰苦,只有简单的酒菜,但将士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李绩表彰了陈远、赵武等人的功绩,为他们颁发了赏赐。郭孝恪都护也留在了玉门关,与将士们一同庆祝。
庆功宴上,李绩端起酒杯,对着将士们说道:“弟兄们,这次玉门关之战,我们取得了胜利。这胜利,是用牺牲换来的,是用忠诚和勇敢换来的。那些牺牲的弟兄们,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们的精神永远留在我们心中。我们要继承他们的遗志,继续守护好这玉门关,守护好大唐的疆土!”
“守护玉门关!守护大唐!”将士们齐声喊道,声音洪亮,响彻云霄。
陈远端着酒杯,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戈壁。他想起了这次求援的经历,想起了那些为了守护玉门关而牺牲的兄弟,想起了李戍官的英勇与担当,想起了柳氏的温柔与坚强。他明白了,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有价值。能够为守护家国而付出,能够为拯救英雄而努力,这就是他生命的价值。
赵武也端着酒杯,走到陈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兄弟,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我们恐怕都活不到今天。”
陈远笑了笑:“赵队正,不用客气。我们是兄弟,理应互相帮助。”
柳氏扶着刚刚苏醒的李戍官,也来到了庆功宴上。李戍官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却坚定了许多。他端着一杯米酒,对着李绩和郭孝恪都护行了一个军礼:“多谢大将军,多谢郭都护,多谢各位弟兄。是你们,让玉门关得以保全,让我李戍得以重生。”
李绩笑了笑:“李戍,你是玉门关的英雄,这是你应得的。好好养伤,将来,我们还要一起守护这大唐的西大门。”
夜色渐深,庆功宴渐渐结束。将士们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玉门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柳氏扶着李戍官,慢慢走回房间。月光洒在他们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银辉。
李戍官看着柳氏,眼中满是温柔:“娘子,委屈你了。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柳氏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夫君,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我就不委屈。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李戍官点了点头,紧紧握住柳氏的手。他知道,经历了这场生死考验,他们的爱情会更加坚固。他也知道,守护玉门关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困难和挑战在等待着他们。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有兄弟们的陪伴,有妻子的支持,更有守护家国的坚定信念。
月光下,玉门关的戍楼静静矗立,如同一位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大唐的疆土。风沙依旧吹过戈壁,却再也带不走那份坚守与希望。那些牺牲的英灵,在这片土地上安息,他们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后人,为守护家国而奋斗不息。而活着的人们,也将带着他们的遗志,继续前行,用自己的生命,书写着大唐的辉煌与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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