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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
沈桦是内门弟子,他的庭院在山门内,沈寂声踏着夜色来到他的门前,院里早已经熄灯。
“舅舅?”他立在门口,手犹豫着放在门上,轻声喊着。
没有回应,蝉鸣的声音在夜色里清晰明了。
难道睡了吗?沈寂声顾不得太多,锲而不舍地呼喊,“舅舅?”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从门内响起,烛火亮了起来,紧闭的门打开,沈桦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这么晚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沈桦见他衣衫单薄,脸无血色,把他带进去,随后关上门。
一杯热茶放在沈寂声手里,那温度一路蔓延至全身,冰冷的心脏这才有了回温的倾向。
沈桦面色疲惫,七天前他和同一批次的弟子下山历练 ,临近傍晚才回来,向师兄述职后就回院休息了,一直休息到现在,如果不是沈寂声过来,他能睡到天光大亮。
沈寂声不是没看出他的疲倦,只是他实在不能离开天域宗,他把发生的事简单说给沈桦听,跪在沈桦脚下,举起手发誓:“我不知道药瓶为什么在我的房间,但我保证我没有服用禁药,如果今日我有撒一句谎,就让我永远不能为沈家报仇。”
他迫切地想从沈桦平静的神情里看出什么,却一无所获,舅舅相信还是不相信他,他无从得知。
沈桦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良久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舅舅自然是信你的。”
沈寂声眼神一亮,但沈寂话头一转,“但是这个事舅舅实在是无能为力,你体内查出残留的禁药,这在宗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除非你能找到始作俑者,提供证据证明你是无辜的,否则你只能离开宗门。”
“那舅舅……”沈寂声神色暗淡下来,怀抱着最后的期望,“你能替我求求情吗,求你了舅舅,我不能离开这里,不能背负这样的罪名离开,舅舅。”
沈桦摇头:“寂声啊,你知道禁药的成分是什么吗?”
“是什么?”沈寂声问,宗门只是耳提面命不准购买使用禁药,却没有详细说明禁药具体是什么锻炼的。
“是人血。”
沈寂声瞳孔骤缩,难怪被视为禁药,若是这种药物被允许出现在市面上,后果不堪设想。
沈桦看着桌面,“很久以前宗门查出过使用禁药的弟子,为了提升修为,他不仅使用,还贩卖禁药,为此杀了山下无数无辜的人,掌门知道后清理门户,从此门规便多了一条。”
“这些年宗门陆陆续续也揪出来一些使用禁药的弟子,他们有的天资聪颖,有的愚笨,无一例外全被逐出师门。”
“宗门上下对禁药的态度坚决,绝对不可能姑息。”
沈寂声腿一软,强撑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仰着脸茫然无措地望着沈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皆是他在比试台上奋力站到最后留下来的。
真的没有办法了吧……
他坚持要回去,沈桦留不住他,只得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夜色里愈行愈远,直到被夜色吞没。
其实这样也好,离开天域宗,忘记仇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比背负仇恨前行轻松快乐。
修行这条路,诱惑太多,很多人都坚持不到最后,哪怕坚持到最后,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过是白费功夫。
沈桦不由得想到一路上同伴的打趣,“你还是得多加修炼,不然下次跟我们出去执行任务,我们就得分神护你了。”
沈桦是怎么回的呢,他歉意地笑了:“师弟说的是。”
翌日,一大早就有师兄过来催促沈寂声下山,“别磨蹭了,快点下山去吧。”
沈寂声抱着小小的包裹,麻木地走出房间,他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只有一两件衣物。
杨奉得意地靠在廊下,一晚上没睡,他讨厌的人马上就要走了,他得亲眼看着离开,简直大快人心。
沈寂声颓然的模样落在他眼里,他舒爽地吹了个口哨,“好走不送啊。”
陈周易也跟在杨奉身边,他没有说话,默默看着这一幕,还是很不理解,他明明只是把禁药瓶子放在枕下,里面是空的,沈寂声身上怎会有残余禁药呢,难道说他本来就服用禁药,昨天歪打正着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素看着正直,也会在这种方面动歪脑筋,真是自找死路。
不过他这算不算超额完成任务了呢?
陈周易琢磨着得找那天的黑袍人再拿些洗髓丹,他资质太差,吃了那一颗根本没作用,还得再吃几颗才有效。
他的想法在场的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关注点全都放在沈寂声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走出院子,往去山下的台阶那儿去。
宗门口,有人在等着他,一见到他的身影,就围了上去,周素往常很能说,这时候反而说不出话,她立在一旁。
许愿浅浅拥抱住沈寂声,很快放开,“我们都相信你。”
沈寂声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他转身走下台阶,背对着她们,迎着冷清的晨风,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掉出来。
天域宗到山下共五千石阶,两边云雾缭绕,山下的市集从山上往下去也不过是一个黑点。
眼眶噙满了泪花,眼睫一颤就滑落出来,洗涤过的瞳孔清澈明亮,但再漂亮,如今也掩盖了一层灰寂和委屈。
过于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沈寂声没看到脚下的石阶开始变短一截,依旧踩上去,等脚下一空时为时已晚,整个人向前栽去。
几千阶的台阶,他这一摔凶多吉少,没有支撑的地方,一路滚下去的话,就算不会摔成肉泥,基本也是面目全非,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没有多少挣扎,沈寂声就这样看着自己距离地面原来越近,活着很痛苦,连报仇也找不到门路……他就是个废物,既然没有另一条道路可以走,那就这样死去吧,去陪父亲母亲。
系统看到这个结果直想放炮仗庆祝,可惜有人非不如它所愿。
一只手从后面拉住衣领,迫使沈寂声站稳住,还未扭头看是何人,就听到谢挽秋的声音。
“今天本小姐心情好,救你一命。”
沈寂声冷着脸,骤然离她几步远,毫不领情:“我不需要你救。”
他低着头,不愿让谢挽秋看到他哭红的脸。
“哦。”谢挽秋嘴角平直,面无表情:“那你去死吧。”
沈寂声诧异地抬头看她一眼,这还是他碰见谢挽秋以来,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情绪。
两人沉默着,谢挽秋眼神睨着他:“不是求死吗,快点,现在没人拦你了。”
一股热气直冲上脸颊,沈寂声低声道歉:“对不起。”
人家好心救了他,他却不领情,还恶语相向,怎么都说不过去。
谢挽秋绷着脸,凭什么他道歉她就要接受,好心当成驴肝肺,呸。
系统幽幽出声:“我看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挽秋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系统:“你想玩现在也玩够了吧,赶紧杀了沈寂声回去修炼不好吗,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是你的风格。”
谢挽秋:“待在这里怎么能算是浪费时间,我还有个问题没有弄清楚,等我探查明白后,会给沈寂声一个痛快的。”
系统头都要大了,“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你怕什么,两个世界的流速不同,哪怕我们在这待个十年八年,现实世界也不过才过去几天。”
“况且,我要是不救沈寂声,他这一倒下去,黑化了怎么办,我这是为了任务着想,只要我还在这里就得看着他,免得他因此得到什么机缘神功大成,到时候十个我也不是他对手啊。”
系统让她这一通绕,勉强同意她的说法。
谢挽秋脑内和系统有来有回地聊天,面上神色未动分毫,沈寂声面对她的冷脸,一个疯狂的想法油然而生,接着诉诸于口。
谢挽秋怀疑自己误听了,她偏了偏头,“你说什么?”
“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沈寂声郑重地道:“我给你做仆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帮我留在天域宗。”
“我凭什么帮你?”谢挽秋好笑道。
她的反问令沈寂声失声,是啊,她凭什么帮他。
“之前是我不识好歹,只要你能帮我,我什么都可以做。”沈寂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憋红了脸,喊出一句:“主人。”
谢挽秋让他这阵仗吓得走到一边,怎么突然就下跪了,“别来这一套啊。”
跪都跪了,沈寂声不达目的不罢休,谢挽秋往哪个方向走他就朝哪个方向跪,“求你,主人。”
谢挽秋完全没想到放下面子后的沈寂声居然这么难缠,她快被一声声的主人叫麻木了,让他起来,“我答应你,现在闭嘴。”
沈寂声从善如流,从地上站起身来,耳朵红彤彤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谢挽秋,唯恐这根救命稻草跑了。
两人顺着台阶往上走,谢挽秋问他:“昨天的事还记得多少,有没有觉得异样的地方?”
沈寂声仔细回忆了下,肯定道:“昨日饮食一切正常,我唯一不确定的是我昏迷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许愿和周素领我回去的,具体细节可以问问她们,说不定能够得到有用的信息。”他补充。
许愿看到沈寂声回来很是惊讶,有其他的身边还是谢挽秋。
莫名的,她觉得沈寂声大概不用下山了,有这个女人在,好像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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