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十八皇子的功德人生

　　转眼到了除夕夜。乾清宫巨大的殿宇被无数宫灯和烛火照得恍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暖炉的炭火气，以及妃嫔公主们身上清雅的脂粉香。我按品级坐在康熙御座下方，小小的身子陷在柔软的坐垫里，这是我穿越以来，第一次参与如此规格的宴会。丝竹悠扬，觥筹交错，表面一派祥和。

　　“十八弟，瞧见没？”十三阿哥不知何时溜到我身边，借着给我夹菜的机会，压低声音，下巴微不可查地朝妃嫔席一扬，“那位”他意指惠妃，“脸上的粉都比往日厚了三寸，笑得多累得慌”。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惠妃正与邻座的宜妃说笑，声音清脆，姿态优雅，只是那笑意像是刻在脸上，未曾漾入眼底。而当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正与贵妃低声商议着什么的德妃时，捏着翡翠杯的指尖骤然收紧，骨节泛出用力的白。

　　“十三哥，慎言。”我小声提醒，顺手塞了块蜜饯到他嘴里，忍不住轻笑，“快好好用你的蜜饯，还堵不上你的嘴”。十三阿哥嘿嘿一笑，嚼着蜜饯，又瞥向皇子席：“再看那边，八哥都快成‘及时雨’了，谁杯子空了他都能给满上，这份周到，啧。”果然，八阿哥正温言劝着一位年幼的弟弟少饮些酒，姿态亲切自然，引得那皇子连连点头。相比之下，太子高踞上首，偶尔接受弟弟们的敬酒，也只是矜持地略一举杯，目光睥睨。

　　这时，十五阿哥端着酒杯，依序敬酒到了十四阿哥面前。“十四哥，弟弟敬您一杯，祝您新春安康。”十五阿哥态度恭谨。

　　十四阿哥抬了抬眼，并未立刻举杯，反而扯了扯嘴角：“十五弟如今是得了圣心的人，这酒，哥哥我喝着都有些烫嘴了。”他语带讥讽，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临近的我们听清。十五阿哥的脸瞬间涨红，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僵在原地。

　　我看不下去，正想开口解围，却见四阿哥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他神色平淡，只轻轻拍了拍十五阿哥的肩膀，然后看向十四阿哥，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十四弟，佳节吉日，莫要贪杯。”

　　十四阿哥可以对十五阿哥冷嘲，却不敢在稳重的四阿哥面前造次，悻悻地哼了一声，仰头将酒灌下。十五阿哥这才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四阿哥一眼，匆匆饮尽杯中酒退下。

　　这小小的风波刚过，殿中忽然安静了一瞬。只见梁九功笑眯眯地端着一碟精致的兔子奶饽饽，径直朝我走来。“十八阿哥”。他声音洪亮，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万岁爷瞧您今晚乖巧，特意赏您的”。

　　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有十六阿哥、十七阿哥纯粹的羡慕，有几位年长阿哥深沉的打量，或许还有来自妃嫔席的审视。我立刻起身，走到御座前规规矩矩地跪下，用尽全力让童音显得清晰又甜润：“儿臣谢汗阿玛赏。这小白兔饽饽真可爱，儿臣都舍不得吃了。”我捧着饽饽，仰起脸甜甜地道，“儿臣祝汗阿玛新年笑口常开，精神得像儿臣心里最厉害的巴图鲁。”

　　“哈哈哈哈哈。”康熙被我这童言童语逗得朗声大笑，方才殿内些许的紧张气氛仿佛也随之融化，“好，好。朕就借你吉言。起来吧，回去好好享用。”

　　我谢恩起身，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变得更加复杂。这份当众的、带着亲昵的恩赏，比任何冰冷的赏赐都更有分量。宴席继续，气氛在康熙随后的几道针对性赏赐给太子、十三阿哥、四阿哥后，似乎又被拉回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当子时的更鼓敲响，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哇。” 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立刻跑到我身边，扒着窗户惊呼。“十八弟你看。那个紫色的。像不像一个大绣球。”十六阿哥兴奋地指着。十七阿哥则拉着我的袖子，小声说：“十八弟，明年我们还能一起看烟花吗？”

　　“当然能。”我一手揽住一个哥哥，心里被这种纯粹的依赖填得满满的。

　　康熙也走到了殿门口，仰望夜空，绚烂的光芒映照着他威严又略显孤寂的身影。十五阿哥悄悄来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温热的玉杯，里面是御膳房特制的、用蜂蜜和松子熬煮的岁旦茶，声音在烟花的轰鸣中有些模糊：“十八弟，又一年了。”

　　我接过这杯象征甘甜和长寿的茶饮，与他轻轻碰杯：“十五哥，新的一年，会更好的。”十三阿哥也凑过来，豪爽地举着他的酒杯“还有我。一起。”。我们三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与这边的小小温馨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独自坐在原位，侧影在明明灭灭的烟火光中，显得格外冷硬的十四阿哥。

　　盛宴终散。旧岁已逝，新年已至。我爱新觉罗胤衸四岁了，今年的目标依然是积攒功德。

　　正月里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御花园的积雪化了大半，露出底下湿润的泥土和顽强的新绿。年岁见长，在康熙默许下，活动的范围不再仅限于养心殿，偶尔也可在嬷嬷太监的看护下，到御花园近处玩耍。

　　这日午后，我正由李嬷嬷陪着，在靠近养心殿的一片梅林边，看小太监们收集梅花上干净的残雪，说是要收去烹茶。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也跑了过来，我们三兄弟难得凑在一处，看着那晶莹的雪被小心扫下，也觉得有趣。

　　“十八弟，你看这雪多白。”十六阿哥抓起一小把，捏成个不成形的团子。“小心手冷。”十七阿哥细声提醒着，却也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我们正玩着，十四阿哥带着几个哈哈珠子（伴读）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他见到我们，脚步顿住，目光在我们兄弟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十六阿哥刚捏的那个丑雪团上，嘴角扯出一抹讥诮。

　　“呵，到底是小孩子，尽玩这些没出息的东西。”他声音不高，却足够我们听见。十六阿哥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捏着雪团的手紧了紧。十七阿哥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我知道，十四阿哥这是心里还憋着年前那口气，寻衅来了。他不敢直接对我如何，便冲着我十六哥来了。

　　我上前一步，挡在十六哥身前，仰头看着十四阿哥，脸上挤出属于四岁孩童的、恰到好处的不解与一点点委屈：“十四哥，汗阿玛前日还夸这梅花上的雪水烹茶最是清冽呢。我们看着小太监们收雪，也想学学，怎么就没出息了？”我刻意抬出康熙，又将行为归为“学习”和“好奇”。

　　十四阿哥被我这“童言”噎了一下，他总不能说康熙喜欢的东西“没出息”。他脸色沉了沉，哼了一声：“牙尖嘴利。胤禄，管好你弟弟。”

　　“十四哥”，我抢在十六阿哥开口前，继续用那懵懂的语气说道，“十六哥和十七哥是带衸儿一起玩的，是衸儿想看的。哥哥们照顾弟弟，不是应该的吗？就像十四哥也会照顾更小的弟弟一样，对吧。”我眨着眼睛，一副天真期待他肯定的模样。

　　这话把他架了起来，他若再纠缠，反倒显得他毫无兄长风范。他盯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冷冷丢下一句：“巧言令色。”便带着人悻悻而去。十六阿哥松了口气，丢掉了手里的雪团，还有些不忿：“他凭什么……”我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十六哥，算了，我们去看梅花。”

　　风波暂息。我知道，这只是小孩子间的口角，上不得台面，但也反映了十四阿哥乃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态度。在这宫里，哪怕只是玩耍，也难免被赋予额外的意味。

　　晚间歇下前，康熙来看我，替我掖了掖被角，状似无意地问：“听说下午在御花园，和你十四哥闹别扭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于是便用孩童的语言，略去十四哥的挑衅，只说是我们看收雪，十四哥觉得我们玩雪没意思，说了两句。

　　康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兄友弟恭，是做给朕看的，更是要做给自己的心看的。你今日尚可。”他摸了摸我的额头，“睡吧。”脑海中依旧平静。我明白，化解这种孩童级别的摩擦，维持住表面的和睦，是基本要求，远非功德。

　　待康熙的脚步声远去，我却毫无睡意。白日里十四阿哥那讥诮的眼神还在眼前晃动，但更让我心神不宁的，是前些时日在永和宫见到的那个苍白身影，四哥家的弘晖。

　　那孩子安静得过分，小脸上透着不正常的青白，偶尔的低咳声像是从很深的胸腔里发出来。德妃关切地问起，四阿哥也只是淡淡一句“偶感风寒”。忽然，前世在图书馆查阅的那些史料，关于我自己：“康熙四十七年，帝巡幸塞外，皇十八子胤衸随驾，于九月途中病故，年方八岁。其死因为‘痄腮’（即现代医学之流行性腮腺炎）。”

　　关于弘晖：“康熙四十三年六月，皇四子胤禛嫡长子弘晖殇，年八岁。正史未载其详，仅记‘幼殇’。”虽然死因成谜，但“幼殇”二字，已足够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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