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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犯的枷锁
自医院那场交易后,明柏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删除了手机里所有与路岫凌的合照,取消了特别关注,甚至没有回复路岫凌最新发来的、询问他近况的消息。
那个曾经点亮他生活的名字,如今像一个不敢触碰的伤疤,被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
他不再抗拒凌墨的安排。
凌墨让他出席的商业活动,他准时到场;凌墨引荐的合作伙伴,他礼貌周旋;凌墨送到办公室的午餐,他沉默接受。
他像一台被重新编程的精密仪器,高效、冷静,却失去了最重要的内核——灵魂。
【系统:目标执行度100%。情感切割程序运行稳定,行为模式已调整。】
只是,在无人注视的瞬间,那被强行压抑的自我会偶尔挣扎着浮现。
夜深人静时,他会从梦中惊醒,梦里有时是路岫凌带着失望的紫罗兰色眼眸,有时是母亲病床旁监护仪冰冷的滴滴声,更多的时候,是凌墨那双深灰色、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
醒来后,他只能对着黑暗,直到天明。
凌墨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得意或宽慰,只是以更强势的姿态,全面接管了明柏的生活和工作。
他不再询问明柏的意见,而是直接下达指令,而明柏,也习惯了服从。
一周后,凌墨带他出席一个顶尖的商业晚宴。这是明柏在“臣服”后,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公开场合与凌墨一同露面。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名流云集。
凌墨无疑是全场的焦点,而他始终将明柏带在身边,向每一位前来寒暄的业界大佬介绍:“明柏,我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他的手臂偶尔会看似自然地搭在明柏的后腰,那是一个带着强烈占有意味的姿势。
明柏身体僵硬,却无法推开。
他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羡慕、甚至是不加掩饰的暧昧目光。他知道,凌墨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整个圈子宣告他的“所有权”。
“不舒服?”凌墨微微侧头,贴近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里听不出多少真实的关切。
明柏垂下眼睫,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没有。”
“很好。”凌墨的指尖在他后背轻轻点了一下,如同主人安抚一只听话的宠物,“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这时,一个与明氏有过合作的老牌企业家李总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对明柏说:“明贤侄,好久不见!听说你和路家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凌墨已经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隔断了李总看向明柏的视线,举杯示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打断:“李总,好久不见。明柏现在主要负责与我合作的核心项目,其他的琐事,就不必提了。”
李总愣了一下,目光在凌墨维护性的姿态和明柏沉默的脸上转了一圈,立刻了然于胸,尴尬地笑了笑,顺着凌墨的话转移了话题。
明柏站在原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凌墨甚至不需要明确说出“路岫凌”三个字,就轻易抹去了他过去的一段重要关系。
他像一个被贴上新标签的物品,过去的印记被毫不留情地覆盖。
宴会中途,明柏寻了个空隙,走到露台透气。
晚风吹不散心头的窒闷。
他看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感觉自己正站在悬崖边,脚下是凌墨为他打造的、金碧辉煌的囚笼。
没过多久,凌墨也跟了出来,站在他身边。
“在想什么?”凌墨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低沉。
明柏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没什么。”
凌墨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欧洲那边传来消息,路家的内部斗争白热化,路岫凌被他父亲暂时软禁了,为了阻止他继续‘感情用事’,损害家族利益。”
明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扶着栏杆的手指猛地收紧。软禁……原来他杳无音信,是因为自身难保。
凌墨侧过头,观察着他的反应,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怜悯:“看,这就是你曾经念念不忘的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能成为你的依靠?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这句话像最后的审判,彻底斩断了明柏心中那点残存的、不切实际的念想。原来,从头到尾,沉浸在感情幻梦中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缓缓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转过身,面向凌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潭死水。
“我知道。”他听见自己平静到可怕的声音,“以后他的事,不必再告诉我了。”
凌墨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伸出手,轻轻拂开明柏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主宰者的从容。
“明白就好。你的世界,以后只有我,就够了。”
回程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明柏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这夜景一同沉入冰冷的黑暗。
凌墨坐在他身旁,闭目养神。系统界面在他脑海中无声亮起:
【系统:公开宣告完成。社会关系重置完毕。目标心理依赖构建初步形成。凌墨马甲任务完成度95%。】
他知道,明柏的灵魂尚未完全屈服,但躯壳已被他牢牢握在掌心。而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慢慢磨掉那最后一点棱角。
至于路岫凌那个身份……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是时候安排一场盛大而凄美的“葬礼”,为这段扭曲的关系,画上最终的句点了。
自那场商业晚宴后,明柏的生活被彻底纳入凌墨设定的轨道。
他像一颗被引力捕获的卫星,围绕着凌墨这颗冰冷强大的恒星规律运行。
工作、应酬、偶尔由凌墨安排的“放松”活动,构成了他全部的生活。他不再提起路岫凌,不再看向远方,甚至不再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凌墨对他的“驯服”似乎颇为满意,给予了他更大程度的信任和资源倾斜。
明柏的公司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规模和价值都在短时间内迅速膨胀。外人看来,明柏是凌墨最为器重的合作伙伴,前途无量。
只有明柏自己知道,这繁华盛景之下,是他亲手献祭的自由和灵魂。
【系统:目标行为模式固化完成。依赖关系稳固。凌墨马甲任务完成度98%。】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一天深夜,明柏在书房处理文件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了一条加密的新闻推送快讯,标题异常醒目:
「突发!欧洲路氏家族继承人路岫凌乘坐的私人直升机,于阿尔卑斯山脉坠毁!搜救队已发现残骸,初步判断……无人生还。」
明柏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他死死盯着那行字,仿佛要将屏幕烧穿。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握不住鼠标。他猛地点开链接,页面却显示加密错误,无法访问。
是幻觉吗?还是……
他立刻拿起手机,手指发颤地输入路岫凌的名字进行搜索,相关的国际新闻却寥寥无几,且语焉不详,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刻意压制着。
他试图拨打路岫凌那个早已无人接听的号码,听筒里只有冰冷而重复的忙音。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名字,那个人,那个他曾经深爱、后来被迫放弃、却始终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敢触碰的存在……就这样……消失了?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
凌墨走了进来,他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和一丝淡淡的酒气。
他看到明柏惨白的脸色和僵硬的姿态,目光扫过还停留在搜索页面的电脑屏幕,眼神微暗。
“你也看到消息了?”凌墨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明柏猛地转头看他,声音嘶哑:“是真的吗?”
凌墨晃动着杯中的冰块,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明柏面前,深灰色的眼眸审视着他脸上每一丝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痕迹。
“搜救队在冰川裂缝里找到了部分残骸和……遗体碎片。”凌墨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份商业报告,“DNA比对确认了。据说是家族内部斗争,引发的机械故障。”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明柏的心上来回切割。
他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书桌边缘。
凌墨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抿了一口酒,才缓缓继续说道:“路家为了稳定股价和声誉,封锁了大部分消息。这就是豪门的冷酷,人死了,价值还在被利用。”
他看着明柏眼中破碎的光芒,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安慰”:“现在,你该彻底明白了吧?那个世界,从来就不属于你,也不值得你留恋。他离开了,对你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
解脱?
明柏想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和荒谬。
他为了母亲,为了公司,选择了向现实低头,献祭了他们的感情。他以为这已是极限的痛苦,却没想到命运给了他更沉重的一击——连那个被他藏在心底、作为最后念想的人,都被彻底夺走了。
他甚至……连为他流一滴眼泪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在所有人,尤其是在凌墨眼里,他早已“放下”了。
凌墨放下酒杯,走近他,伸手似乎想碰触他的肩膀。
明柏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他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却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
“出去。”他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凌墨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冰冷。他盯着明柏,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压力。
明柏毫不退缩地回视着他,尽管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疏离。
对峙片刻,凌墨最终收回了手,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好。”他转身,走向门口,在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话,“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明柏。悲伤,是奢侈品。”
书房门被轻轻关上。
明柏再也支撑不住,顺着书桌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他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没有哭声,没有眼泪。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喧嚣而冷漠。
那颗曾经在他黯淡世界里唯一闪耀的星辰,陨落了。
而他,被囚禁在这座由另一个人打造的、金碧辉煌的牢笼里,连为它哀悼的资格,都被剥夺。
【系统:路岫凌马甲完美退场。目标遭受重大情感冲击,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最终同化条件已具备。】
凌墨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里面压抑到极致的死寂,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最后的障碍,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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