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敌国统帅联姻后我翻车了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维恩足不出户，扮演着一个安静、甚至有些畏缩的住客。他大部分时间待在客房，偶尔在波尔管家的陪同下，去藏书室翻阅那些枯燥的联邦通史。

　　他还谨慎地控制着与府内人员的接触，萨兰毫不掩饰的对他投来审视的目光，他也只是温顺的回避。

　　维恩就像一滴落入清水的油，存在着，却与周围的一切泾渭分明。

　　然而，在这份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早已涌动。

　　维恩通过Noa的信息抓取，清晰地看到了星网上关于他的负面舆论正在悄然发酵。

　　对此他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有一种果然来了的冷静。阿洛斯·泰森的手段，确实比那些低级的绯闻要高明得多，也危险得多。

　　第三天下午，波尔管家准时敲响了他的房门，身后跟着两名捧着礼服的女佣。

　　“维恩先生，这是为您今晚准备的服饰。”

　　礼服是索联当下流行的款式，但并不张扬。月白色的面料，柔软而富有垂坠感，剪裁优雅，线条简洁，只在领口和袖口处用银线绣着象征好运的蔓草纹。

　　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恰到好处地衬托omega的柔美，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或廉价。

　　维恩明白，这套装扮是波尔精心挑选的。既符合他星盟来客的身份，也不至于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索联人，足够得体，又不会在军方家眷面前失礼。

　　“波尔先生，你有心了。”维恩轻声道谢，脸上适当地流露出对精美衣物的欣喜，以及一丝对即将到来场合的忐忑。

　　他在女佣的帮助下换上礼服。镜中的青年，身形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月白色的衣料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

　　他微微垂下眼睫，收敛了所有可能泄露内心真实想法的光芒。

　　很好，正是他们想看到的花瓶模样。

　　维恩对着镜中那个完美扮演着角色的自己，在心底冷然一笑。

　　傍晚时分，落日为阿卡恩冷硬的建筑群镀上了一层暖色金边。兰特府邸那个平时鲜少使用的宴会厅，亮起了温暖而不失庄严的灯光。

　　维恩在波尔管家的引导下，来到宴会厅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属于维恩大师的锐利彻底藏好，脸上只余下柔和的、略带紧张的笑意，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厅内已经来了十多位衣着华贵的贵客。他们年龄多在四十岁到六十岁之间，有omega，也有beta，言谈举止间带着长期身处上位圈养出的从容优雅。

　　他们原本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和红茶的气味。

　　当维恩出现在门口时，厅内的谈话声有几不可察的瞬间降低。所有的目光，或直接或含蓄，都聚焦到了这位来自星盟边陲的将军未婚妻身上。

　　有纯粹的好奇、疑虑、轻视、敬畏，也有单纯的礼貌。

　　维恩感觉自己的后背微微绷紧，但他控制得很好，只是放在身前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绞在了一起。这个细微的动作，恰好落入了几位一直注视着他的夫人眼中。

　　“这位就是维恩·卡斯先生吧？”一位身着深蓝色缎面长裙的夫人率先开口，她气质雍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异常锐利。

　　她是罗纳尔家族现任家主的弟媳，玛莎·罗纳尔夫人，她的丈夫在军需部门担任要职。

　　波尔管家适时地上前半步，微微躬身：“是的，罗纳尔夫人。这位便是维恩·卡斯先生。”

　　“日安，罗纳尔夫人。”维恩按照波尔提前教导的索联礼节，行了一个略显生涩的屈膝礼，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空气，“很荣幸见到您。”

　　玛莎夫人走上前，亲切地拉起他的手，目光却在他脸上和身上迅速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真是个标致的孩子。一路从星盟过来，辛苦了吧？还适应阿卡恩的气候吗？”

　　维恩垂下眼帘，显得有些羞怯：“谢谢夫人关心。路上还好，阿卡恩很宏伟，我只是还有些不太习惯。”

　　“刚开始都是这样的。”另一位穿着墨绿色礼服的夫人笑着接话，他是退役老将杜邦元帅的夫人，是一位beta，看起来是个性格直爽的人，“放宽心，孩子。我们这些老家伙，又不会吃人。”

　　他的话引来几声善意的低笑，略微缓解了有些紧绷的气氛。

　　维恩适时地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脸颊微红，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

　　接下来，在波尔的引荐下，他与在场的其他夫人一一见礼。

　　维恩始终保持着温顺腼腆的姿态，对于夫人们或明或暗的试探，他都以最简洁无害的方式回应。

　　被问及对艾德里安的印象时，他露出恰到好处的仰慕与羞涩，低声说：“将军……很威严。”

　　他像一张洁白无瑕的纸，任由这些精明的夫人们审视，却让人抓不住任何错处，也探不到任何深度。

　　然而，这种过于完美的无害，反而让某些有心人疑虑更深。

　　“卡斯先生来自索塔利昂，是吗？”玛莎·罗纳尔夫人端着茶杯，状似不经意地接话，“我听说过几句，不过印象不深。那里的生活应该和阿卡恩，尤其是兰特将军所处的环境很不一样吧？”

　　她的语气轻柔，仿佛只是顺口一问，可在场的所有人也不是吃素的。

　　瞬间，周围几位正在交谈的夫人也停下了话头，目光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维恩暗想，终于开始了。

　　他垂下眼眸，像是在认真回忆着家乡：“确实……不太一样。”

　　“那里的时间，总是走得慢一些。”维恩的声音很轻，随着回忆的深入，他的表情也愈发温和，“索塔利昂常年风沙肆虐，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淡红的光影里。小时候，我常跟着父亲巡视领地，没几步路就满身沙土。”

　　他微微一笑，眼神透出一丝暖意：“可夜晚风停的时候，天空却异常清朗，一抬头就能看到雾枫星云。那时我常想着，如果能走出索塔利昂，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那该有多好啊。”

　　维恩轻轻停顿一下，补充道：“所以，如今能站在这里和大家交谈，已经是我很大的幸运了。”

　　在场几位夫人不自觉地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被触动的神色。

　　杜邦夫人忍不住感叹，目光中带着同情和佩服：“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还能保有这份温和与乐观，真是难得。”

　　玛莎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未能得逞的不悦。

　　她轻轻放下茶杯，话中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锋芒：“是啊，不同的成长环境，塑造不同的心性。只不过，卡斯先生如今身处的环境，一举一动都关乎到联邦和兰特将军的颜面，你以后可要加倍留心才好啊。”

　　这时，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玛莎夫人说得对，不同的环境塑造不同的心性。在我看来，卡斯先生这份逆境中仍能仰望星空的从容，远比一些生于安乐却只懂得锱铢必较的狭隘，要珍贵得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浅紫色长裙，气质娴静的夫人缓缓走来。

　　她容貌秀美，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直直地盯着玛莎·罗纳尔。

　　波尔管家急忙低声向维恩介绍：“这位是拉塞尔夫人，她的家族在文化艺术领域颇有建树。”

　　维恩看向这位拉塞尔夫人，心中微微一动。

　　拉塞尔这个姓氏，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不是听过，是在霍克给他的那份关于索联部分贵族谱系的资料里匆匆扫到过。

　　拉塞尔家族，一个历史悠久但权势不显的书香世家，似乎与克罗家族有着远亲关系？

　　维恩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向拉塞尔夫人行礼：“日安，拉塞尔夫人。”

　　拉塞尔夫人微笑着还礼，她的目光在维恩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温和通透，不像其他人那样带着强烈的审视意味，像一道清泉，让人不自觉的放松。

　　“不必多礼。”她柔声道，随即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最近阿卡恩国家剧院新上演的一部歌剧，巧妙地化解了刚才微妙的气氛。

　　维恩暗暗松了口气，对这位拉塞尔夫人心生感激，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可能的机会。

　　接下来的时间，他大多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夫人们谈论着阿卡恩的时尚、艺术、以及一些无关痛痒的政局八卦。

　　他偶尔在被人问到时，才轻声回答几句，大多数时间，只是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宴会快到尾声时，维恩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飘来了一股冷冽的雪松味。

　　他下意识地朝宴会厅入口望去，果然看到艾德里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将军常服，没有佩戴勋章，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他正与卡伦副官低声交谈着什么，目光却偶尔扫过厅内，尤其是在维恩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依旧是审视的，仿佛在评估他这场表演的完成度。

　　维恩适时地垂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裙摆，将一个被未婚夫注视而感到紧张不安的omega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艾德里安的到来，让宴会厅的气氛更加正式了一些。他简单地与几位地位最高的夫人打了招呼，态度客气而疏离。

　　然后，他走向维恩。

　　“还习惯吗？”他声音不高，但在相对安静的厅内，清晰地传到了附近几位夫人的耳中。

　　维恩抬起头，仰视着他，眼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轻轻点头：“还好，夫人们都很和善。”

　　他的声音柔软，带着omega特有的轻柔。

　　艾德里安静静看了他两秒，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没有多余的温存，没有体贴的关怀，只有一句程序化的询问。但这简短的互动，落在那些一直暗中观察的夫人眼中，却传递出不同的信号。

　　将军对他的未婚妻并非完全漠不关心，至少，在公开场合维持了基本的体面。

　　又过了约莫半小时，联谊会正式结束，夫人们陆续开始告辞。

　　维恩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礼仪，与波尔管家一起，将客人们送至宴会厅门口。

　　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时，维恩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股真实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长时间维持高度集中的表演，耗费的心神远超体力，他下意识地轻吁了一口气。

　　一直沉默的艾德里安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表现尚可。”

　　维恩身形一顿，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这句评价的含义。

　　艾德里安却没有再多言，只是对波尔吩咐道：“送夫人回去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卡伦副官离开了宴会厅。

　　维恩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底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第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

　　他在波尔管家的陪同下，沉默地走回自己的客房。

　　关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后，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月光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

　　维恩抬起手，看着自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指。他的指尖，因为一直用力维持着优雅姿态，如今在微微发颤。

　　他闭上眼，脑海中回放着今晚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句暗藏机锋的问话。

　　还有艾德里安那句“表现尚可”，这究竟是满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他踏出了第一步。虽然步履维艰，虽然如履薄冰，但他没有退缩，也没有暴露。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窗外阿卡恩冰冷而陌生的夜空。

　　繁星闪烁，如同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而他，这只被囚于笼中的鸟，已经开始了他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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