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霜来

　　沉痛的疲惫感逐渐褪去。
　　能感觉到四周一股充盈干净的灵气，仿若将我浸透在，
　　我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身在一处幽静的居所。
　　仙木搭边，空幽清冷。屋内陈设简单，放置着一些书卷跟一些盆栽。
　　却不带有一丝人烟的气息，空虚的竟与我梦中的那片镜湖有类似的气息。

　　这里又是哪里……
　　阿兄呢？
　　金伯伯呢？
　　朱叔叔呢？

　　我挣扎起身，正准备伸脚下榻。
　　突然一阵风掠过，面前便立着一位身穿紫黑暗纹长袍，衣襟绣着金边长袍的俊朗男子。
　　我立马缩回脚，警惕地看着来人。
　　后者却惊讶地瞅着我，然后冲门外嚷道。
　　“不是说至少一个月后才会醒吗？这才过了两日就醒了。”
　　随后，一袭清冷白衣缓步踏来。
　　我张望过去。
　　那是一张远山覆雪般清俊的面容，透着淡漠与疏离，一些墨发极为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束起，身后两条玉白的发带微微浮动。
　　那人踏来的每一步，都若有似无得萦绕着一股清灵之气。
　　即使饶是我这样的修仙门外汉，也能感觉到这二人的境界绝对不低。
　　特别是白衣男子，能感到他的修为几乎已登峰造极。
　　白衣男子覆手上来，将手掌立于我额头前，留了一寸之隔，似乎像是在审视我身体的情况。
　　一旁的紫衣男子却已慵懒地坐在了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如何？”
　　“……与常人无异。”
　　“与常人无异？！”
　　紫衣男子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白衣男子的话，看向我的眼神愈加好奇。
　　“晚辈白霜翎，多谢两位恩人搭救。”
　　既然我如今身在此处，自然应是被这二人所救，于是先向他们行了个礼，便急切地向他们询问阿兄的事情。
　　“请问在我晕倒前，两位恩人可曾见过我阿兄？……他穿着一身靛蓝劲装，是猎户装扮。”
　　白衣男子收回手，他似乎有些面瘫，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原来那位少年竟是你阿兄。”
　　紫衣男子将手指搭在下颚，似乎是在回忆那天的情形。
　　“你见过他？！他怎么样了！”
　　“不巧，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救下了那位少女，你阿兄被魔尊带走了。”
　　那位少女？是指那个公主吗？
　　魔尊？魔尊又是什么？
　　我们那天见到的那个魔族居然是魔尊？
　　但听到阿兄未死，只是被魔尊抓走，我紧绷的神经总算有些松了下来。
　　对方可是魔尊，如果真要杀人，也不会花费心思将人带走，估计是对阿兄有别的打算。
　　不管怎么说，这都意味着我还有机会救阿兄。
　　可是，对方可是魔尊，既然要救阿兄，就免不了要与魔尊对上的情形。
　　而经过此事，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断。
　　那天我掌心竟然能瞬间打出可以与黑气不相上下的灵气，这是不是说明，我至少也有点修仙的天资？
　　那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走向死亡，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感受，我绝对不要经历第二次了。
　　而我苏醒的地方，仙气环绕，清冷静谧，再加上刚才白衣男子隔空就能审视我的内息，怎么看这里都像是一处仙门。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紧急的事，惊慌失措地一把扯住了紫衣男子的衣袂。
　　“二位可是仙门中人？！”
　　“不错。我是天玉门的五长老——澹云容。这位是天玉门太上老祖—晏辞。”
　　紫衣男子没有介意我此事有些越矩的行为，而是大方地介绍道
　　白衣男子看了我一眼，点头示意。
　　天玉门，我曾在宿圭城听说过，是修仙界第一大门。
　　凡是想要在修仙之路上走得更远的修行之人，都会选择去天玉门求学，也正因为如此，天玉门的入门测试也更为严苛。
　　“我知道如今对两位恩人再次提出请求着实有些得寸进尺，但两位可否送我回忘归村？！”
　　我与阿兄出事的地方与忘归村并不远，乌篷车只行了半日，我担心村里也遭受变故，内心为阿娘与阿爹的安危深感不安。
　　“……忘归村？”
　　澹云容思忖了片刻，我却突然想到忘归村一向避世，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里。
　　“莫非你们隔壁村叫铜锣村？”
　　！
　　“正是！”
　　莫非他们知道？
　　“巧了，前几日我去向涂长老讨茶的时候，正听到他的一位弟子向他辞行。说是收到自己家乡铜锣村村长的信，遭魔族袭击，甚至连隔壁与世隔绝的忘归村也已经出现了伤亡。”
　　“这么说！”
　　“那弟子虽然才入门五年，修为不高，但羿长老还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大弟子同去。一般魔族，不是他们的对手。”
　　看来，已经有仙门之人赶去了。
　　虽然我也归心似箭，但我明白现在的我即使回去了也毫无意义。
　　我得抓住这个机会，进入仙门，得有能守护他人的能力。
　　正思考着要如何开口，却才注意到自己依旧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袂，顿时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是我失礼了……”
　　同时也觉得事到如今，若是要打听如何才能获得入门考核的资格，也不好意思再躺在他人的床榻上，于是我连忙起身。
　　隐约之间，我却看到了窗外的重重浮云，一瞬间有些发懵。
　　“这里是……？”
　　“这里是天玉门的玉莲峰。那天捡到你的时候，你体内真气尽散，换成一般人早就没命了。不过我们见你还有些气息，就先带你来这儿试试。玉莲峰是世间越接近上界的修仙之地，充盈着最为纯正的天地灵气，或许可救你性命。”
　　澹云容解释道，不知为何却时不时瞟了几眼一旁的晏辞。
　　“原来如此……多谢二位仙长的救命之恩！”
　　我心生感激，跪下来给二人行了一个磕头礼。
　　“嗯。”
　　晏辞只是微微颔首。
　　“欸！确实得多谢谢，特别是我们家这位太上老祖，这里可是他老人家的住所。平时这里只有这些花花草草，都没点人味。你还是这五百年来第一个被老祖带上来的外人呢。”
　　澹云容摆弄着一旁盆栽上的新叶，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贼兮兮地掏出一把折扇，掩住了自己的嘴。
　　“哦！也不是！还有之前救下的那名少女，如今还被老祖关在另一间住所。——也是，等了六百多年的日灵根徒弟，终于被你遇上了。”
　　……关？
　　刚才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妙的词？
　　晏辞依旧神色未动。

　　“女娃娃，你将来有何打算。”
　　我正巧不知如何开口，澹云容却恰好向我抛过来今后之意。
　　虽不知他知否只是在委婉地赶我下山，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对着他们行了一个礼。
　　“如今家乡遭难，我却毫无能出手之力……我想投入仙门，守乡护亲。”
　　还得，去救我的阿兄。
　　澹云容神色这才有些异样，原本眼中满是对一位六岁孩童的，而如今眼光却带着锐利的锋芒，似乎在审视我是否能承担万人趋之若鹜却望不到头的残酷修行之路。
　　“……虽说现在各路仙门为了更早的争夺拥有天资的灵根，甚至都收了四五岁的孩童。但能有修仙意志的孩童少之甚少，反而让有些可塑之才先行陨落。”
　　我明白他的意思，在前世也曾在新闻上看到父母会让有天赋的孩子进行一系列的曝光，压榨着孩子的商业价值，最终让一颗明星失去了光泽。
　　“我已经决定了。”
　　我望向他们，指尖不由自主地滑过着腰间的玉翎铃，目光坚毅。
　　“家人在等我，阿兄在等我。”
　　“……你要从魔尊手里抢人？”
　　澹云容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不禁大笑起来。
　　我自然知道这种想法简直贻笑大方，或许以我的资质，我这辈子都打不过魔尊，救不出阿兄，又或者因为他说不定就死在了魔族境地。
　　但我了解阿兄，他但凡有一口气，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回到我身边。
　　即使……他真的死在了魔族境地，我也要寻回他的尸首，一起回家。
　　“既然前路未知，行也是活，退也是活，又何故驻足。”
　　“耗尽这一辈子又如何？人活一世，一是本能，二为天命。”
　　“我的天命，便是我的家。”
　　我相信，这一定只是暂时的离别而已。
　　澹云容下巴微张，若有所思地眯起了双眼。
　　“天命啊……”
　　随后，他将手中折扇往我脑袋上一扣，似是不再对我的决定加以阻拦，但却提出了一个令我震惊的建议。
　　“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都来了天玉门，何不直接来这儿修炼？”
　　“……但听说，天玉门乃修仙派第一大门。我资质尚浅，应是入不了此门。”
　　我自然是想进天玉门，毕竟这里的修炼一定是最快而且上限也一定是最高的，我也能早日去寻阿兄。
　　“现如今妖魔肆虐，灵根佼佼者极为罕有，找个好灵根极为难得，甚至能立刻收作门内弟子但要找个坚守修仙本心之人，更是万中无一。”
　　澹云容说得云淡风轻，像是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题。
　　原来现在修仙界都这么卷了吗？
　　“我……不知道我的灵根。”
　　之前在感知不同灵气的时候，我曾根据我体内的灵气涌动，来试着与周围的灵气属性对应，可是即使觉得周围的灵气似乎都不怎么排斥我，却并没有找到相同气息的灵气。
　　“不用担心，今年的招新弟子还有一个月便可开始进行入门测试，其中便有测灵根的一环，你可以试试。”
　　说罢，澹云容怪笑地瞅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晏辞
　　“晏老祖倒是可以直接帮你测灵根，但门里为了公平竞争，不可随意测试外人的灵根。”
　　但是澹云容又立马夸张地将折扇猛拍了一下大腿。
　　“哦对了！但是人家可是老祖！若是人家终于找到了等了五百年的日灵根弟子，就会直接将人关在自己峰内，硬让人拜自己为师！”
　　虽然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反正我只听到他提到天玉门的修行测试便在一个月之后，那么在这一个月之间，我可以为测试尽力做好准备。
　　若是到时候没有测出好灵根，再另做打算吧。

　　“多谢仙长指点，我这就下山等候测试。”
　　我行了礼之后，就提脚往外走，结果一出门，我双腿一阵发软。
　　这就是传说中修仙界第一大门里太上老祖待的修行之地吗？
　　一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重峦叠嶂跟层层白云，屋子前方的院子外便是一望无际的断崖，我刚想说怎么连条路都没有，又想起来小说跟剧集里厉害的修仙之人都是御剑飞行的，又或者在山上山下布传送阵之类的，根本不需要路。

　　“你下山去哪？”
　　似是知道我根本下不去，澹云容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从屋内出来。
　　“……一个月，我得找个住所……”我在崖边磨磨蹭蹭，感觉到自己有点因为恐高而发晕，但实际上，我在这个世界的体质意外的好，甚至连前世的晕车晕船都没有了。
　　之前那般灵力尽失，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到身体不听使唤。
　　“可是你一女娃娃，哪来的盘缠。你可是我们俩带回来的，你的住处就让我们给你解决吧。”
　　澹云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回头冲屋内的晏辞喊道。
　　“您说是吧？我们作为最有名望的仙门，应该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
　　我虽然看不见房内晏辞的神情，但我却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漂浮的灵气都抖了抖。

　　“就是这样，这位小娃娃就交给你们了。虽然她并没有事先报入门测试，但这可是老祖带回来的人，先让她住下，她的名册我会帮她补上。小翎儿乖巧懂事，只是暂住一个月而已，当她不存在就是了，不必为难。”
　　澹云容将我带到一处像是安置专程来拜师修仙的弟子的住所，像是在推销一件极好的商品似的，把我往一位白衣蓝襟的男子面前推了推。
　　话说，小翎儿是什么鬼啊？
　　而且为什么只说了晏辞一人的名号……
　　还把让人帮忙安排住所说的像是还为他们考虑一般……
　　“是，五长老。”
　　这人应该是天玉门的执事弟子，看起来对澹云容这样的突然的请求似乎见怪不怪了。
　　“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澹云容如今对我可谓是送佛送到西了。
　　我对他摆出了一个剪刀手。
　　“放心，我一定不让你们丢脸。”
　　毕竟是他们将我带过来了，就算日后测试输了，我也不能输的太难看。
　　澹云容疑惑地瞅着我的手势，正要发问，突然他腰间的腰牌散发出绛紫的光。
　　”哟！看来其他长老发现老祖终于绑到他等了五百年的徒弟了，我得回去看戏了。”
　　澹云容一脸期待吃瓜的表情，将手中折扇一滑，折扇触地便瞬间化作御行之器，他心情大好地轻哼着口哨，踏上折扇，一眨眼便已不见人影。
　　我想到自己在前世也有过这种喜欢凑热闹这样的时候。
　　这个人……大概生活过得很无聊吧。
　　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旁执事弟子唤了我一声，我立马乖乖跟上，跟着他往后院的住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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