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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奚云月早就猜到他带了吃的,一路上各种试探,没想到他愣是不给,她明明都闻到他身上有股杏干的香气。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开心地去掏,裴国舅正试探着肩上的伤到了什么地步,冷不防被她的手袭到了胸口。
那呼吸瞬间深喘,“你摸哪儿呢?”
“我找杏干。”
他忍耐着,“你别动,我找给你。”他把另半边被玉堂压着的胳膊抽出来,这只胳膊是完好的,活动自如。
他迅速把杏干掏出来,“叭”一下盖在她脸上,“拿去吃。”
他这动作很有侮辱性,好像她只知道吃似的,但奚云月此刻正饿着,没有力气同他计较,她打开油纸包,把杏干到嘴里一口气完,还有点意犹未尽。
此时尘土渐消,呼吸不那么难受了,可是矿洞没了出口,那空气便极其稀薄,短时间还好,长时间肯定不行。
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裴国舅算着靖川回来的时间面无表情地想,这里一个倔种,一个吃货,就他一个顶事的,想要等到救兵过来,只怕他会被拖死在这里,他活动腿脚,扶着矿壁起身。
然后,肩背传来剧痛。
他眉头沁出汗珠,缓缓地再度曲膝落地,后背的伤比他想象得要严重,他抬眼,这会儿奚云还在舔嘴唇,她还没吃够呢。
火折子被她插在一旁燃着稀薄的火焰,再过一会,这点亮光也要没了。
奚云月不傻,看他半晌没动静,全然不像以前的风格,甚至连那张嘴都不毒了,怪不适应地,“你是不是,站不起来?”
他答非所问,“玉堂晕倒了。”
她问的是他,又不是那小子,奚云月忽在阴森狭窄的空间里闻到淡淡的血味,她绕到裴忌背后,在他肩背落手。
她力气大,手下的身躯有了一瞬间的轻颤,像是在强忍着痛意。
她抬起手掌,掌心粘乎乎的,确实是温热的血。
她表情复杂,所以他是真的受伤了。
裴忌避开她的眼,很不习惯被这样的眼神瞧着,可这个小丫头偏要凑过来看他,弄得他很不好意思,他虽然只比她大三岁,但也是个男子好不好,她究竟懂不懂男女之别,怎么能这么对着一个男子的身体看……奚云月手上一动,就把他的外袍撕裂了一道口子,他张开的口还开在那里,忙碌的小丫头就已经将他背上受伤的地方包扎好了。
他们没有伤药,奚云月只能按本能去做。
她太知道这种伤,如果不能及时治疗会是这什么情况了。
若是感染发热,极有可能会丧命的,她把裴忌的伤处理了,开始在矿洞里徘徊,裴忌本来眯着脸,看到她朝着矿洞深处走去,赶紧开口,“别往里走了。”
奚云月蹭蹭蹭地回来,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就在里面?”
他逼着自己的视线移开她红润的唇,仿佛听到矿洞传来的滴水声,一下又一下,微不可见地点头,他知道她懂。
奚云月确实懂了。
玉堂的哥哥,还有那些无故枉死的矿工只怕都在前头吧,她下意识投向了玉堂的方向,他这会儿昏睡着毫无动静,若不是探过他的呼吸,真怕他这辈子都完成不了自己的心愿了。
她看了他躺的位置很安全,便放了心。
被拽起来的时候,某人都要惊呆了,但他稳稳地靠在女孩背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毛茸茸发丝的时候,更深的感觉是不自在。
他疼得闷哼,“你干什么。”
奚云月回答得很快,“我带你去找出路。”
“你自己去不是更快,我这样只会拖累你。”
“知道就好,所以你得听话。”奚云月一板一眼,还教育上了。
裴忌被噎得无话可说,他靠在她背上,奚云月即便背着他也走得很稳,半点不晃。他一开始的不自在慢慢消退了,开始乱七八糟想别的,比如她住的那个洞里,那么多打磨的器具,那时他心里的惊讶。
还有头一次见时,她为了抢回砚台拍他的脸,他俊美的脸差点留下难看的疤痕,最后……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他和玉堂都掀到了安全处。
她这力气……怪不得吃那么多呢。
要不是她,自己就真和那些矿工一样,变成地下的魂了。
一开始,裴忌还勉力着睁着眼,再后来,他就慢慢地昏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前头逐渐逼仄,似是没有了出路。
身下的人在喘息,像是走了很长时间。
他皱起眉,“放我下来。”
女孩答,“不。”
四周传来风声,像是要吃人,他偏头看她的脖子,细腻晶莹的肌肤,微微地冒着热汗,心里模模糊糊地升起一个念头,“你非要带着我,不会是害怕吧。”
底下的人不响,但呼吸明显急促。
裴忌升起荒谬的情绪,还真以为她什么都不怕呢,赶情怕这个,“又不是你害的他们,真要怕,也得是那个肥猪一样的黎老头怕,谁让他做这么多亏心事,不找他找谁。”
奚云月梗起脖子,“对,要找也是找他,和我们没关系。”
不知道是在宽慰他,还是在宽慰自己,她声音明显亮堂了。
虽然这些人都是那黎老头害的,可他们误闯了他们灵魂寂灭的地方,也属于冒犯了,她仰起脸,在心底悄悄说了句。
无意冒犯,请勿计较。
直到脚踢到一截什么,她迅速止步,然后低头辨认。
裴忌看她半点没动,声音有点发干,“看到了?”
她嗯了一声。
“别看了吧。”
“好……”脚步不动。
“还要走?”
“当然。”
他们唯有往前走,才会有一线生机,奚云月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她将裴忌踮了踮,将他调整更合适的位置。
裴忌本来还在深思,忽地鼻尖撞到她的发丝,淡淡的女儿香气撞进他的肺腑,迅速从鼻尖红到耳朵间,烫到脖颈深处。
他深吸了口气,结果发现自己吸得更多,浑身上下都僵硬起来,“你到底……”他想说你懂不懂男女有别,奚云月倏地回眼看他,天真明亮的眼,全然没有一点羞涩。
他舌尖发颤,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本来没什么,要是被他一说,就像是有了什么。
他堂堂国舅爷,什么女子没见过,多的是名门淑女在他面前故作姿态,蓄意勾引,即便是狂放的,浮浪的女子,真到与他对视的时候,那眼底也是有几分女子矜持的。
她们不论何种姿态,结果都是为了国公府,为了他姓裴。
所以他从来瞧不上那些人,甚至对女子也没甚好感,但奚云月,她是真的不一样。
他很好奇,她究竟是怎么长大的,全然没有一点女子的羞态,也不懂男女大防。她从不提父母,嘴里只有一个师兄。
难道他师兄没告诉她,女子不可轻易与男子接近吗?
奚云月绕过那堆尸骨,放下他这个包袱,拿帕子擦额头上的汗,头帘因着汗湿漉漉地贴在一起,她拨开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配着一张漂亮的五官,竟然透出几分纤丽灵巧来。
裴忌下意识从腰上掏扇子,才想起来扇子已经送她了,而平时用来时打时间的杏干,也没法化解此时的尴尬。
他想提醒他用扇子,奚云月忽然站起,走到前面的矿壁把拉着紧缚的蔓藤,她费尽力气,总算在一刻钟后窥见一丝天光。
竟是已经天亮了。
顶上的缝隙中,丝丝的亮光照在她脸上,几乎将裴忌看呆。
其实靖川早就偷到了矿洞的地形路,并且上面详细记载着当初开洞时的景况,他虽然不擅此道,但还是大致了解了这个矿洞的大致分布,原来矿洞是有几条出路的,也是为了备不时之需,但后来出了事,黎老就将其它洞口封住了。
而他们进来的这条,因着最隐蔽,又只有悬梯,这才被落下了。
他虽期盼着能找到生路,但最大的指望还是靖川从悬梯那过来救他们,只是不忍心泼奚云月凉水罢了。
但万万想不到。
这百中无一的生路,还真就被她找到了。
奚云月自然也很欢喜,折腾了一夜,总算不负她的期望,她得意地看他一眼,仿佛在说,看我厉害吧,借着天光,她也看到阴影里的男子脸上烧红。
她皱起眉头靠过来,脏乎乎的手摸上他的额头,是滚烫的。
怪不得呢。
一路上蔫成这样。
而平时洁癖傲娇自诩尊贵的裴国舅,发着热没能拒绝她那只脏手而在心里疯狂抽气。
奚云月道:“你这额头烫得可以滚鸡蛋了,再这么下去,只怕要变傻。”
她隔壁家的二丫就是因为没得到及时救治,这才变得一看到人就傻呼呼流口水的,裴国舅身残志艰,“放心吧,我傻不了,既然找着出口了,你先去赶紧找到靖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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