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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部
交易多为粮草，布匹、药材、皮革…数额几乎让我触目惊心。
我誉抄一遍这些商铺名字，递给眼神催促我就寝的青柳，“明叫李洛暗中查清楚。”
青柳领命，服侍我睡下。
一夜无梦，自昨日晕倒后，我便命人通知各院管事，辰省暂免。
因心里盘算着事，醒的时候天色未亮，梨红挂起床幔。
轩窗外风声呼啸，不知怎么的，我突兀想起沈知白。
“沈知白还未回来吗？”
梨红捧了帕子来，闻言回道：“未曾，主子要派人去瞧瞧吗？”
我难得有些迟疑，沈知白做事有分寸，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
“酉时他若还未归，就着人去找。”
梨红应下。
轩哥儿也醒的早，或许是因安氏在他身边，他瞧上去活泼不少。
瞧见我，他脸上笑意一下子没了，想奔向我，又踌躇着，似乎怕我还在生气。
我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看他，“怎么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姨母？”
他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垂头丧气的低下头，瓮声瓮气对我道歉：“对不起姨母…”
“你知道哪错了吗？”我心下一软，面上不为所动，“下次遇到该如何？”
轩哥儿试探性的抬头看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话，不告诉姨母；下次遇到先和姨母说，姨母不在就和浅荷姐姐们讲。”
他瞧上去乖巧极了，将交代的嘱托记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昨日走丢那一遭，我倒真以为他没甚主见，一味顺从。
有主见也好，至少能做主自己我事，有自我的判断。
我再对他板不下脸，蹲下来捏捏他的脸，叹了口气，“好了，姨母不生气，姨母是担心你。”
轩哥儿突然伸手搂住我的脖颈，小孩温热的瘦弱身体靠着我，“是我害姨母生病，以后我一定乖乖的，姨母要好好的。”
我眼眶一热，哑然片刻，抬手抱住这个孩子，“好，姨母答应你。”
轩哥儿便又高兴起来。
我将人抱起来，“饿不饿？”
轩哥儿眨巴着眼看我，重重点头，“饿！”
说完他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姨母，我想和春哥一起吃。”
轩哥儿说的是林春，安氏的孙子，昨日就是因为那孩子轩哥儿才被我的人发现的。
安氏教出来的，对轩哥儿也算情谊深厚，跟着轩哥儿吃住，读书开蒙，给轩哥儿做个伴也好。
我笑着点头，对梨红吩咐，“把林春也带来，日后和轩哥儿作伴，开蒙习字一起。”
安氏立刻跪下来：“谢殿下恩典！”
陪轩哥儿用完膳，我便又扎进账本里。
临近午时，沈知白依旧没回来，却给我送了封信。
他信呈上来时，我正好搁笔，心觉沈知白不上道，离府近三天，今日才给我报消息。
他的字颇有风骨，只是不太懂事，信头称呼用了我的名。
我“啧”了一声，心说沈知白胆子忒大了点，冒犯的直呼我的名。
［长风亲启：
前日与殿下一别，仓促前往，病势汹汹；知白身体不支，昏沉至今，未及时复命，累殿下担忧。
知白探明确为伯父们所为，其中缘由牵扯过多，本想带人回府详谈；岂料被各位叔伯按下，暂不能回。
诸位叔伯心有愤懑，不愿前往，皆言需您亲往，方可坦白；知白斗胆，叔伯虽坦荡，可流萤会尚未诛灭，殿下千金之躯，不宜身涉险地；知白定秉力劝说，以动叔伯之心。
另，“寺庙”一事，师父云游甚广，乡野残庙颇多，暂未有思绪，待知白核对探查，一一回禀。
近日风寒，殿下珍重。
知白奉上］
再下方附上了地址。
原是病了。
也对，他本就是强撑着同我去诗会，吹了一路冷风，早知我便再给他塞个汤婆子。
我的目光落到信纸上，他被他那些叔伯扣住，点名要我亲自去。
是否要去。
我指尖轻点，李逍案在烁石城结案，一时半会我也要不到烁石城案宗，况且这些李逍旧部知道的内情只多不少。
再者，昨日安氏一番言论倒给了我思绪。
她言自烁石城一行后，赵文卓就和王妺离了心。
那么，她在话本中暗示的“寺庙”极有可能在烁石城，这些旧部或许还知道些什么。
李逍旧部都是在边境出生入死的将士，于情于理，我这个长公主也该亲自去看看。
也该去捞沈知白和那两个护送的亲兵。
我下了决心，“梨红，备一辆不打眼的车驾。”
梨红领命，吩咐底下人一句。
她替我系上斗篷，灌好汤婆子，轻声问我：“主子要派人告知轩哥儿那边一声吗？”
我颔首，得交代轩哥儿一句，免得他再因我出事。
出了门，天色阴沉沉的，寒风刮过人身，卷走身上的热乎气，越来越冷，梨红说北地再过不久就会结霜。
北地确和上京不同，上京从没有这样烈的风，我也从未这般久不见阳光。
我裹紧斗篷从角门上了不起眼的车驾。
到底也是去见沈知白师父和叔伯，我还备上了些许薄礼。
因是低调出门，我也只带了三四个亲兵，连梨红都不曾带。
未带书，也未带账目，我便倚着座小憩。
车驾外逐渐吵闹，又逐渐归于安静。
约莫半个多时辰，车驾停住，侍卫在外唤我：“小姐，到了。”
我下了车驾，这是一处云州边缘的宅邸，远离市井喧嚣。
不过确实是安静的有些过分。
侍卫叩门。
片刻后，有一双髻的孩童探头出来，瞧见我们这一行人，“啊”了一声。
警惕起来，“你们是谁？”
我：“受沈知白之邀而来。“
听我这样这般说，那孩童恍然大悟般，却仍未开门，而是道：“你们等上片刻，我去叫人。”
语罢那孩童又阖上门。
我手拢在袖子，方才将汤婆子放在车驾上，此刻竟觉得冷起来。
不消片刻，门又开了，出来的却是沈知白。
他裹着大氅，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发髻竟然歪了。
此刻正微微喘气。
瞧见我，眼眸一亮，却扭头咳嗽起来。
我几步走进，有些担忧，“你出来吹风作甚？”
他还未回话，我听见一道中气十足的骂声：“那臭小子跑出门吹风了？”
我讶然，越过沈知白往里看，大步而来的是一个青衣布袍的老头，这大冷天，他穿的如此单薄，看上去竟还精神抖擞。
沈知白咳嗽止了，我察觉到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便猜想，这就是他师父了。
这居士便是我一开始查沈知白查到，号乐忧居士。
“才退了热就往风口钻，我看你也不必喝剩下的药了，收拾收拾跟着回去得了。”那居士冷哼一声，训斥完沈知白又转向我，拱手行了个敷衍的礼，“你就是那位殿下，老夫不识礼数，莫见怪。”
他说着手下拽着沈知白往里拉，沈知白踉跄一下，我下意识伸手去扶，触及乐忧居士探究的目光，又缩回手。
“是我，贸然来访。”我顶着他探究的目光，莫名有些不自在，面上却不显。
“师父。”沈知白忍不住开了口，“请人先进，徒儿禁不住风。”
我却瞧见那居士突然对我挤眉弄眼了一下，态度转了，“得得得，殿下请进吧，等会我这徒儿就不止头疼了…”
“师父！”沈知白叫了一声，我眼尖瞧见他耳尖漫起薄红。
倒是好笑。
我不觉冒犯，跟着进门。
院中陈设简单，漫着一股浅淡的药味。
而廊下或站或坐，聚着四五个汉子，身形彪悍，面容粗犷，裸露在外的皮肤大多有伤疤。
自我进来，他们的目光便钉在我身上。
或探究，或不屑，或怀疑。
想来就是李逍旧部，沈知白的叔伯们了。
是为百姓，为朝堂浴血奋战的将士。
我神色坦然，任他们打量。
“长风见过诸位叔伯。”我将姿态放低，给他们行了一个晚辈礼，“今日冒昧来访，还请叔伯们见谅。”
我见过礼，院中寂静，无人回应。
“咳咳…”
沈知白咳嗽声打破寂静。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这一礼，我们可担不起。”
我抬眼，瞧见开口的是左中的一人，他目光在我身上巡视。
“诸位是戍守边疆的英雄，长风这一礼诸位担得！”我再次行礼。
“狗屁英雄！”另一位高壮汉子叫出声，怒气冲冲：“朝廷是如何对李将军的？不问青红皂白将人杀了！我们兄弟削职的削职，入狱的入狱！朝堂怎么对我们的？那狗贼赵文卓怎么对我们的？”
“石猛！”先前开口的那人低斥一声，他目光仍看着我，“殿下，非我兄弟无理取闹，是赵文卓之流寒了我等之心。您为将军夫人，同赵文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您说我们该怎么信您！？”
早有预料，我并不慌乱，而是立直身体，平静同他们对峙，“长风若是同赵文卓一伙，此刻来这院子的便是云州官兵了。”
院中一静，刚才那位石将军探出身。
我抢先开口：“长风受陛下暗旨前来，李将军密信陛下信了！”
“知白可为殿下担保，”沈知白适时开口：“知白在府中两月，和殿下相处半月有余，殿下确为洗清我父亲冤屈，查赵文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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