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前的挣扎

　　这顿饭吃得不是滋味，众人各怀心事。

　　等人散了，阿然不愿说了。

　　卫长亭没追问，让手下人给小舒换了药，喂了些汤药。

　　傅悠兰推开窗，望着窗外，程二和吉四还在客栈外，她来时见过这两人好几回。

　　简易秋以为卫长亭与傅悠兰要上演一出如话本里女追男的戏，然而实际却并非如此。

　　卫长亭先打破僵局，对傅悠兰说：“小傅，这回出来是溜达还是赶活儿？”

　　“赶活儿，临时出来一趟，遇上那两个小孩儿。卫公子，去开洋州也捎上我吧，正好上回你答应的事儿没下文，就这样抵了，如何？”傅悠兰说道。

　　卫长亭看向小川，小川疯狂摇头。

　　“好说。”卫长亭笑了笑，应下了。

　　简易秋眼见着这出戏没了后续，想着是时候该撤了。

　　临了，卫长亭提了嘴让她好好休息，她便回到了自己的客房歇着了。

　　一个身影在房门前停了会儿就离开了，简易秋瞧着那身影像是傅悠兰。

　　傅悠兰想同她聊些什么呢？她的秘密还是关于卫宁的事？

　　这会儿，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夜未合眼，她的亢奋劲儿没了，她只想睡个安稳觉。

　　过了两日，小舒不再发烧了，一行人又启程了，队伍里多了几个面生的手下。简易秋瞧这几人身手敏捷，应当是卫长亭临时找来的。

　　为求妥当，一行人绕了些路，按着原定的路线加快前行。

　　连着几日途经了好几个地儿，简易秋翻开《商路志》，对着地名，发现离开洋州又近了，心里松快了不少。

　　也许是一路上变得安逸，卫长亭的手下会来逗小舒和阿然，小舒和阿然的脸上笑容多了。

　　这些日子，一切似乎都在向好。

　　傅悠兰给小舒和阿然的淡化伤疤的药效果不错，阿然的手上的伤和小舒的脸上的伤都看着没那么骇人了。

　　闲暇时，不知小舒说了什么，阿然瞪了小舒两眼，小舒笑了笑，吃痛地眨了眨眼。

　　简易秋很高兴，不久之后，小舒和阿然就可以顺利回乡，恢复平静的生活……

　　而傅悠兰望眼欲穿，想说什么，看她冲她一笑，又缩了回去。

　　简易秋搞不懂傅悠兰，不晓得傅悠兰与卫宁之间的过往，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向南行所经之地多是细雨连绵。雨下得久了，简易秋的心情也不大好了。

　　入夜，简易秋又频频做起了噩梦，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不断浮现，她睡得不安心。

　　有几日，简易秋睡不着，坐着到天亮。

　　姜明起初还是想一同陪着，到后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又一日，难得出了太阳。队伍停在一处林间休息时，小舒和阿然跑来找她，卫长亭恰好也在一边坐着。

　　“卫小姐，我们听到他们说晋王在找一块玉佩，他们要比晋王的人先找到，那块玉佩能够让他们得到更多，比他们现在拥有的还要多。”阿然说道。

　　晋王……晋王想要找的玉佩和周锦想要找的玉佩会是同一块吗？简易秋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那天说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了。那么他们抓你们做什么呢？”简易秋问道。

　　“阿然来得比我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关着。我被他们带出去过几回，都是蒙着眼睛去的，他们让我摸石头……应该是石头。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小舒迟疑道。

　　“为什么说你们都会死？”简易秋接着问道。

　　“比我们早来的，有好几个死了，我想再待下去，我们也是活不成的。所以，我找机会带阿然跑了。”小舒答道。

　　卫长亭取了水袋，喝了几口。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叫什么。我只知道他们身上都有刺青，就像我脖子上这种。他们每过一个月就会抓来一批孩子，有和我与阿然这么大的，也有比我们小的。”小舒瞄了眼卫长亭，慢慢地说。

　　看来那些孩子失踪另有说法，有些孩子或许已经死了。如果是同一拨人，那么奏琴娘子的孩子兴许还活着。他们眼下正急着玉佩的事，对抓来的孩子应该没那么上心了。

　　“我们会留意的。别太担心，去玩儿吧。”简易秋轻轻抚着小舒的头。

　　小舒和阿然飞快地跑走了，阳光正好，他们互相追逐着。

　　“堂兄刚才想说什么？”简易秋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卫长亭，方才卫长亭欲言又止，想必他近来又有了新的消息。

　　“那小子说的是个线索。”卫长亭点了点头，“卫宁，这几日我新找来的手下倒是挡下了几拨人，他们都不是一个路数。若是哪日我不在，你和小傅一起待着，她身手还不错。”

　　“好。”简易秋皱了皱眉，她下意识地望向傅悠兰，傅悠兰在她周围晃悠，就是不上前，像是躲着她。

　　“我去找小川，让他们按这个方向查。”卫长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走了。

　　“吃点这个，安神的。”过了一会儿，傅悠兰小跑过来，她将不知从哪摘的一把果子放到简易秋的手中。

　　“这个能吃？”简易秋没见过这果子。

　　“对，看你都没休息好，卫公子担心着。姜明、姜天也都很担心。”傅悠兰板着脸，很快绷不住了，她无奈地笑了笑。

　　“是啊，多谢傅小姐关心。”简易秋笑着答道。

　　“我来的那日就发现你中毒了。可惜，我医术不精，解不了这毒，要是师娘在就好了。这瓶药是我师娘留给我的，你每十日服用一次，可以压制你体内的毒。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傅悠兰说道。

　　“多谢傅小姐。”简易秋接过药瓶，闻着药香，人也舒服多了。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次你失踪发生了什么，你似乎有心事？你不想提，我不多问。”傅悠兰说得断断续续，不敢看简易秋。

　　“阿宁，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十年前，我病了，只有你一直陪着我，我都记得。这些年，我淘气，想起那会儿的事觉得丢脸，就想出门儿磨磨性子，很少来找你玩。你也不来找我……”傅悠兰鼓起勇气说道。

　　傅悠兰想起十年前的事还是会不好意思。

　　十年前，她贪玩，染上了怪症，身上长满了红疹，疼痛难耐。这怪症虽不会传染，但看着可怖，平日里的玩伴以为她被关着不好出门，就偷偷跑到她院子来找她，只一眼，就仓皇而逃。最后，卫宁留下了，陪着她熬过了那段郁闷的时光。

　　后来，她病愈后，总觉得丢脸，就很少和卫宁相见了。

　　“但我们是朋友，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在的。”傅悠兰抱住了简易秋，坚定地说道。

　　原来傅悠兰那天给她那块玉是这个意思。

　　“阿兰……”傅悠兰的拥抱很暖，简易秋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一刻，她希望自己真的是卫宁。

　　“你不生气了？太好了，阿宁以后不要再喊我傅小姐了。”傅悠兰松开了手，雀跃道。

　　“好。”简易秋点点头。

　　“你还是那么温柔。”傅悠兰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小舒和阿然这样的情谊也挺好，往后说不定能一起同窗……”简易秋另找了个话题。

　　“阿宁，想什么呢？阿然是个姑娘。他俩可进不了一个学堂。”傅悠兰打断了她的话，捡了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地画。

　　“啊？”简易秋一脸纳闷。

　　她从没想过阿然是个女孩儿，被傅悠兰这么一提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阿然是女孩儿！

　　那把刀难道是阿然送给小舒的？

　　要不找个时间把刀还回去？

　　“不然，你看那小子为什么总不放心？”傅悠兰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简易秋恍然大悟。

　　小川招了招手，示意该准备走了，简易秋见大家都往回走，也快步回到马车上。

　　话说开了，傅悠兰没了负担，跟着简易秋一起坐进了马车里。

　　“阿然，你先去，我马上就来。”小舒走到一半，定住了，他努力地笑着。

　　阿然一溜烟儿就跑到马车上等，等了一会儿没动静，着急地又想下马车，姜天拦着没让下，跑去找小舒了。

　　往常休整完很快就出发了，今日怎么慢了？

　　简易秋掀起帘子一看，小舒整个人在发抖，他冒着冷汗，按着腿。

　　小舒的腿上有伤。按理说，小舒的伤该好得差不多了，怎么会这副样子？小舒真的中毒了，这毒还迟发？

　　姜天跑了过去，拎起小舒往马车那儿走。

　　简易秋下了马车，让姜明取了药箱一同前去。

　　“小舒腿上有伤？”傅悠兰一惊，跑到了小舒和阿然那辆马车边。

　　小川上前，拿刀在小舒的衣服下摆处划开了一个口子，小舒的腿上有一个很大的创面。

　　换药之事起初还是卫长亭手下在做，小舒可以行动之后，他就自己换药了。

　　小川生气道：“你为何要瞒着？你该说的！”

　　“我会死的，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结果，何必浪费你们的时间呢？”小舒自暴自弃地说道。

　　“小舒哥哥，你骗我。”阿然握紧了拳头。

　　“没有人会再等我了，他们杀了我爹娘，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爹娘。阿然，你不一样，有人一直等你，你受牵连被他们抓了。再说，你来得晚，他们还没让你碰过……”小舒说道。

　　阿然安静地坐在一旁，抠着指甲。

　　“小孩儿，怎么成日里想这么多？你这个还有得救。”简易秋拍了拍小舒的肩膀。

　　“可我……”小舒一抬眼望着简易秋，忽然顿住了。

　　小川接过姜明递来的金疮药，给小舒重新上了药，包扎好。姜天取了毯子，给小舒盖好。

　　傅悠兰气得跺脚，冷静之后，她摸了摸小舒的头，说道：“没事的，小舒。”

　　“我亲眼看到他们都死了。”小舒无力地说道，他陷入了回忆中，呆坐在那里。

　　卫长亭站在马边看着这一幕。

　　简易秋回到马车上，转身时，看卫长亭仍望得出神，他比往日更沉默。

　　小川跑到卫长亭边上，卫长亭才有了动作，他翻身上马，等待着众人。

　　收拾妥当之后，简易秋一行人又出发了。

　　眼见着开洋州越来越近，简易秋却没那么高兴了。

　　对小舒来说，回到开洋州并不会开心。她似乎有些自以为是了。

　　要不要把小舒留在身边呢？

　　当年，徐掌柜见她流落街头时，是不是也这样犹豫过呢？

　　不。她和徐掌柜不一样。

　　简易秋叹了口气，想着之后让小舒自己做决定好了。

　　傅悠兰眼巴巴地看着简易秋，见简易秋没想搭话，也不作声了。

　　之后的日子没再起风波。

　　只是这一趟，简易秋一行人原以为路上顺利，一个月左右可达开洋州，怎奈接二连三冒出事情来，三月初二那日，才抵达开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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