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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谢青鸾的烂桃花
一个月后,暗楼刑堂深处。
湿冷的石壁上凝结着水珠,缓慢地滑落,在青苔上留下蜿蜒的痕迹。这里终年不见天日,只有摇曳的烛火与各种毒物散发出的、混合着霉味的诡异香气。
烛火在阴湿滞重的空气中不安地跳动,将一个身着青衫、身形尚显单薄的少年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正俯身在一张堆满瓶罐的石案前,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玉匙,将刚炼制出的泛着幽蓝光泽的毒液,一滴滴注入一个素白瓷瓶。
那毒液粘稠,在烛光下反射出瑰丽却致命的微光。整个过程中,他的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丝扰动影响了药性。
就在这时,石室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粗鲁的叩门声,打破了地底死寂。
少年阴郁的眉眼间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戾气,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一滴毒液险些偏离瓶口。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再转身面向石门时,脸上所有的不耐与阴鸷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良的无害神情,甚至眼底还刻意漾起一点温润的光。
他抬手拉开了沉重的石门。
“小师弟!猜猜我们这次出任务遇见了谁?”刀老七带着一股外面的寒气与酒气,推门而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带着几分粗鄙的得意笑容,“是谢青鸾那个叛徒!兄弟们可是替你好好教训了她一顿,给你出了口恶气!”
少年名之间不自觉的抓紧了衣袖脸上却适时绽开一个惊喜又带着关切的笑容,声音清越:“真的?师兄们没受伤吧?她,她如今可还好?她毕竟曾是我们暗楼数一数二的好手。”他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对师兄们的担忧以及对谢青鸾旧日实力的敬畏。
“就她现在那三脚猫功夫?被废了武功还敢在我们面前逞能,我们把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跪地求饶!”旁边一个跟着进来的灰衣人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的回答道。
小师弟垂眸,目光落在石案上那卷摊开的、字迹诡异的毒经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轻声重复,像是确认,又像是自语:“师姐她,跪地求饶?”
“那当然!”刀老七拍着胸脯,唾沫横飞,“你是不在场,没看见她那狼狈样!哦,对了,她旁边还跟了个娇滴滴的主子,一看就是个没经过风浪的,吓得脸都白了,直往谢青鸾那叛徒身后躲,真是废物主仆一对!”
“主子?”小师弟抬起头,眼中适时闪过一丝好奇,仿佛听到了什么新奇的消息,“什么样的主子?”他抬手给倒上几杯茶水,悄无声息的下了泻药,然后给眼前的几人递过去。
“听说是个在风陵渡摆摊算卦的女人,叫李什么明的,弱不禁风的模样,也不知道谢青鸾怎么看上眼,给她当起了护卫。”灰衣人撇撇嘴补充道,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小师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听着刀老七几人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们如何大展神威,如何将谢青鸾打得落花流水,如何让她在那位主子面前颜面尽失。
他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看似温和的笑意,偶尔点头,仿佛在赞许师兄们为他出头的义举。
待几人说得口干舌燥,邀功之意溢于言表之后,墨玦才抬眸,唇边笑意加深,声音温润:“诸位师兄辛苦了,为我这点旧事奔波劳心。我刚得了两坛楼主赏的‘醉忘忧’,已让人送到几位师兄房里了。”
刀老七几人闻言,眼睛一亮,又说了几句“小师弟客气”、“同门之间理应如此”的场面话,便心满意足、勾肩搭背地离开了刑堂。
沉重的石门再次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几乎是在石门彻底关闭的瞬间,小师弟脸上那副纯良温顺的面具骤然碎裂!他眼中猛地迸射出骇人的凶光,手臂一挥将一柄匕首狠狠扎进坚硬的铁木桌案,精准地将一只恰好误入这阴森地牢、正在挣扎飞舞的飞蛾钉死在了桌面上!
“一群蠢货!”他盯着那只被匕首穿透、仍在微微颤动的飞蛾,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嗤笑,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就凭你们这几块废料,也配伤她分毫?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痴痴地投向石室一侧斑驳的墙壁。那里,有一道深达寸许、长达数尺的剑痕,痕迹边缘光滑凌厉,即便历经岁月,依旧能感受到当初那一剑所蕴含的磅礴力量与决绝气势。
那是谢青鸾当年提刀砍他的时候留下的,看得出当初谢青鸾用了十成的力气。
墨玦踉跄着走到墙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极其轻柔地、仿佛抚摸情人的面颊一般,抚过那道冰冷的剑痕。眼中翻涌着疯狂、迷恋、痛苦与不甘交织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破碎,“为什么当初宁可被废武功,也要离开暗楼。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现在宁可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一起,也不要回来找我”
忽然,他像是无法承受内心汹涌的痛苦,猛地用前额狠狠撞向坚硬的石墙!
“咚!”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刑堂里回荡。
殷红的鲜血立刻从他光洁的额角滑落,蜿蜒过苍白的脸颊,带来一种诡异而凄艳的美感。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反而盯着墙上那抹鲜红,痴痴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颤抖着手,从石案下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用上好绸缎包裹的物事。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缕用红绳仔细系着的青丝。
那发丝乌黑亮泽,柔韧顺滑,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光。这是多年前他趁着谢青鸾熟睡时,小心翼翼从她枕上偷藏起来的,属于她的头发。
“师姐”他将那缕发丝紧紧贴在自己脸颊,又缓缓缠绕在手腕上,对着石壁上模糊不清的、映出他扭曲身影的铜镜,喃喃自语,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没关系,没关系,等你被全世界抛弃,被那个算卦的背叛,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就会想起我,就会回来找我了,对吧?”
他对着镜中那个额角流血、眼神狂热的自己,露出一个病态而满足的笑容。
“然后你就会明白”他将缠绕着发丝的手腕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眼神偏执而炽热,“这世上只有我,是真心待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背叛你。”
镜中映出他越来越扭曲的笑容。
“到时候”他轻轻吻着那缕偷来的青丝,仿佛在许下最虔诚的誓言,却字句颠倒,“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永远。谁也不能再把我们分开,师姐,”
地牢深处,烛火再次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将他孤寂而疯狂的身影投在湿冷的石壁上,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个挣脱不开的、沉沦的噩梦。空气中,除了毒物的异香,开始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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