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要自荐

　　今天的朝堂倒是意外的很喧哗。

　　而且某些人居然意外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陛下，四殿下尚且还有眼疾未愈，是否操之过急了。”

　　“宋大人此言差矣，四殿下也即将弱冠，五殿下都已经能上早朝了，四殿下为何不可？”

　　温辞穿着一身绛紫色官袍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玉笏，听着这些人说话，只觉得可笑。

　　白脸配红脸，看样子是很害怕楚珏啊。

　　龙椅上的老皇帝神色莫辨，只是瞧着这几个老臣，最后目光落在了最前面的温辞身上。

　　“温爱卿。”
　　“臣在。”

　　老皇帝瞧着温辞那副温顺无害的样子，问他道：“爱卿以为呢？”

　　老皇帝这是在试探他呢。

　　“回陛下，微臣以为——”

　　温辞手持玉笏，微微躬身，声音清朗平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感受到来自太子、五皇子，以及那些大臣们投来的目光，或审视，或警惕。

　　“四殿下聪慧仁心，虽有眼疾，但心智清明，能够聆听朝政，感受陛下治国之辛劳，体会百官为民之心，此乃四殿下之幸，”

　　温辞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赞扬了老皇帝和百官，又把楚珏身上的政治性质淡化。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楚珏这么厉害，短短几日就把自己的地位提升了，还得到了听政的机会。

　　果然是之前小看他了。
　　凭着着自己同明妃极为相似的一张脸，就让老皇帝动了恻隐之心。

　　又以自己眼盲以退为进，借机用老皇帝的赏赐来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还真是……

　　此时，楚珏的宫殿内，有一个小太监慌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殿下！殿下不好了！”小陈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殿下，现在朝堂上的大臣都在弹劾殿下。”

　　楚珏从床榻上坐起来，“弹劾我？为何？”

　　小陈子伏跪在地面上，“听闻，陛下要……陛下想要让殿下旁听朝政！”

　　“哈？”眼盲人设差点就维持不住了。

　　瞧着小陈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楚珏整个人都在头脑风暴。

　　红袖站在一旁很高兴：“殿下，这是件好事啊，殿下。”

　　好事？
　　这不会是温辞的手笔吧？

　　楚珏藏在白纱下的眼眸已经彻底失去光点了。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我吗？”

　　小陈子抬起头很坚定地点了两下。

　　天要亡我！
　　楚珏低头沉思了两秒，温辞是不是在故意整他呢，难道是因为他上次没有接收他的茶吗？

　　小陈子注意到楚珏好像不是很高兴，虽然说被大臣们弹劾确实是一件坏事，可问题在于，他的殿下似乎也不喜欢旁听朝政啊。

　　要是换成其他皇子，此刻怕不是肴高兴地横着走了。

　　“殿下不高兴吗？”云卿回过神问道。

　　楚珏托腮，一头青丝顺势散落，“我并非是不高兴，只是担心倘若我做不好，连累了你们怎么办？”

　　小陈子一愣，他们这些奴才也会被担心吗？

　　“明日就是春日宴了，只怕届时会有许多人盯上我，试探我，看我出丑。”楚珏起身，“替我穿衣，我要见父皇。”

　　-

　　楚珏来的时候，已经散朝了，他站在一旁，格外显眼，

　　有不少大臣都在暗中打量着这个沉寂多年的幌子，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温辞走出来的时候，是最显眼的。

　　青年挺拔如松，面如玉冠，绛紫色的官袍穿在他的身上，给他增添了点韵味。

　　“殿下，温大人出来了。”

　　楚珏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他，对方显然已经看过来了。

　　他瞧着楚珏略带局促的模样，还没动作，就听到对方喊他；“温大人。”

　　温辞倒是没想到楚珏会这么直接喊住他，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楚珏，姿态带着点疏离，“微臣见过四殿下。”

　　“老师……今日朝堂上的事……”

　　温辞压低了嗓子，“殿下做的不错，这倒是省得微臣费心了。”

　　楚珏不明白他哪里做得不错了，他啥也没做啊，怎么就不错了？
　　难不成是温辞在敲打他？

　　他要是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温辞会信吗？

　　“怎么，殿下还有要事？”

　　楚珏撇了下嘴，“老师，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这事，您信吗？”

　　温辞一愣，他微微抬眼瞧着楚珏，只见对方好似有些赌气。
　　“殿下，此话何意？”

　　面前人挥挥手，示意婢女往后退几步，然后小声道：“老师，我原以为父皇要让我旁听朝政是您的提议，可刚刚老师对我说的那几句话倒是让我明白，原来并非老师之手。”

　　温辞一愣，他注意到对方的发冠还有些歪，想必是赶着过来，可他没想到楚珏居然只是为了找他解释这件事。

　　只是为了解释他不清楚，不明白老皇帝的动机。

　　老狐狸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本以为是千年的聊斋，结果……

　　“老师？老师，您怎么不说话了？”

　　温辞看着眼前这个微微仰着头、发冠歪斜也浑然不觉的青年，那双被白纱覆住的眼睛似乎正努力望着自己，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困惑与……委屈？

　　他心头那根紧绷的、衡量利弊的弦，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瞬。

　　某种类似于无奈，又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情绪，极快地掠过心底。

　　“殿下。”温辞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先前那份疏离感，已经悄然淡去，“此事既非殿下所为，亦非臣之所为，那么殿下以为，会是谁在背后推动？”

　　温辞话音一落，楚珏脑袋里瞬间就冒出了两个人头。

　　可这样对他俩而言并无益处，可以说是弊大于利，完全没有必要。

　　那么就只能是老皇帝自己了。

　　可老皇帝这么究竟是想做什么，绝不可能是为了弥补他，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老皇帝想要把他推上台前，暴露在众人眼前，成为一个可以制衡楚宸和楚桓的第三方势力。

　　但老皇帝凭什么认为他可以制衡这两人的势力，目前的他手里没有一张王牌，最大的还是温辞这个未来想要覆灭大楚的存在。

　　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对劲。

　　少年有些不确定，带着点迟疑的语气道：“是……父皇？”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嘀咕：“可父皇为何选我？”

　　他还以为那老皇帝是真的怜悯他，结果还是要推他出来当炮灰。

　　“老师，明日就是春日宴了，想必到时候我定会称为众矢之的，还望老师行行好，帮帮学生。”

　　温辞听他这么说，嗓子里莫名带了一点痒意。

　　这人怎么总喜欢顺杆爬，还动不动就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莫不是真以为他是那种好拿捏的人了。

　　楚珏不明白温辞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盯着他脸庞，然后脑袋往前凑了点，“老师？”

　　温辞忽然想起，楚珏得生母明妃是江南人，说话时的语气也跟楚珏一样，带着点勾人的尾音。

　　“老师，会帮我吗？”

　　“殿下……慎言。”温辞提醒了一句，语气却并不严厉。
　　怎么还得寸进尺呢。

　　他目光扫过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视线，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更不宜多谈，

　　“我知晓殿下心中担忧，明日春日宴，殿下只需记得四个字。”温辞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楚珏微微倾身去听。

　　“如常，守拙。”

　　说完，温辞不再多言，后退一步，恢复了一贯的恭敬姿态：“若殿下无其他吩咐，臣先行告退。”

　　楚珏站在原地，似乎在消化这四个字。

　　直到温辞转身走出几步，他才像是回过神来，对着温辞的背影，轻轻应了一声：“学生知道了。”

　　温辞脚步未停，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待到温辞走后，楚珏才恍惚间想起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红袖，扶我去养心殿，”

　　养心殿殿前，忠全站在那。
　　“四殿下，您怎么来了？”

　　楚珏：“劳烦忠全公公帮我通报一声，我要见父皇。”

　　忠全为难地看了眼楚珏，又下意识瞥了眼紧闭的殿门，喉结动了动，上前半步，用袍袖掩着嘴，在楚珏耳边压低了声音：“四殿下，太子殿下在里面呢。”

　　楚宸，他居然没走吗？

　　“皇兄是和父皇在商讨春日宴的事吗？”

　　忠全讪讪笑着没说话，一边的云卿上前塞了一点金瓜子在忠全公公的手里。

　　“哎呀，这、这怎好意思呢。”
　　忠全一边说着一边把金瓜子收下。

　　“劳烦忠全公公帮我转告一声，说我来过。”楚珏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养心殿内的人发出了声音。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忠全立刻领会上前推开门，“请吧，殿下。”

　　……

　　出宫的马车很快就到家了，温辞被小厮搀扶着下了马车，就看见宋青峰捧着一包茶站在那里。

　　“大人，您回来了？”

　　温辞点头，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手中的茶，皱眉道：“谁送的？”

　　宋青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是把手里的茶包递出去，“这是四殿下给您的茶包，说您应当会喜欢。”

　　温辞视线落在那包茶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包茶应该是老皇帝赏给他的那个，忽然被借花献佛了。

　　“要扔掉吗？”

　　温辞睨了他一眼，“扔掉被责罚吗？”

　　宋青峰疑惑了：“您不是不喜欢别人送东西讨好您吗？”

　　温辞哼笑一声，这能一样吗。
　　“把这茶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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