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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
初一一大早，天刚亮不久。
“没事的，我爷爷是个很和善的小老头，不会为难你的。”陆任之帮着施望野整理了着衣领，拍了拍，“行了，精神小伙。”
施望野对着面前的镜子看了又看，总感觉有些不自在：“稍微有点紧张，第一次见你家人。”
“没关系，没关系。”陆任之的语气很慢，像在安慰人。
他们好像都有些紧张，反复检查了好几次，最后大包小包站到车前，发现没带车钥匙。
“车钥匙……我去拿。”陆任之在衣服里摸了半天，转头就往回跑，一向敏锐轻灵的他差点在院门口摔倒。
“你慢点，咱们不用赶时间。”施望野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走吧。”陆任之拎着车钥匙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一路上，施望野注意到陆任之一直握着拳，把方向盘攥得很紧，手指都发白，刚才那些安慰的话应该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站在疗养院的大门口。
陆任之锁了车，表情有点为难，顿住不再往前走。
他拎着那些东西，神情复杂：“你说，我会不会把他老人家吓到？”
施望野用手背撞了撞他的：“怎么会呢？你们都一年多没见了，更想你才对，怎么忽然想这么多？一点也不像你。”
“近乡情更怯，类似吧。”陆任之把礼盒往上提了提，袋子坠得他手麻麻的。
“走吧。”施望野温柔地牵起陆任之的手。
两个人跟着护工，一起往疗养院后身的某座小院走。
这里的环境不错，占地面积小，但很幽静，绿化面积很大。
“陆老先生在这栋小院子修养，两位需要我陪同进去吗？”护工领着他们来到了一座单门独户的小院门口。
“不用了，我们自己进去就好。”施望野看着陆任之呆站在门口的样子，他可能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做心理建设。
那护工很有边界感的点点头：“好的，就不奉陪了。”
“嗯，谢谢。”施望野看着他离开。
打发走了护工，施望野扶着陆任之暂时坐在院侧。
“你还好吗？怎么脸色这么不对劲？”他故意没提爷爷的事，陆任之竭力隐藏的紧张感，施望野只当做没看出，问，“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忽然没有之前的勇气了……”陆任之皱起了眉头，“昨晚的短信爷爷也没回，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看到是我，就开始心烦。”
“你就担心这事啊？”施望野把语气放的很轻松，笑了。
陆任之双手垂放在膝盖上，忧心仲仲地看着他：“这不值得担心吗？我真怕见了我，再把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的。”
“不会的，你信我。”施望野蹲在他面前，认真地说，“放轻松，让他感受到你的关心，这样就足够了。”
“嗯。”陆任之抬头看了看天空，点了点头。
“走吧？”施望野搓了搓陆任之的肩膀。
小院的门忽然打开，一位气质很好的女人拎着些东西走了出来。
“之之？”她还没走两步就愣住了，看着陆任之，有点吃惊的样子。
“不是发短信说暂时不要来嘛？你怎么来了？”妈妈看着他，也看了看他身边的施望野。“这位是？”
陆任之迅速看了看施望野的表情，还好没什么变化：“这是我……同学。”
“爷爷刚休息，要不咱们去别的地方待着？”妈妈脸色有点为难，“没吃饭吧？带你们去外面吃午餐？……”
“让他们进来吧。”病房里，爷爷的声音响起，妈妈的脸上出现了有些意外的神色。
妈妈打开了大门，小声叮嘱了陆任之一句：“说话乖点，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知道，别惹爷爷生气。”
“放心。”陆任之看着妈妈眼中的担忧，重重点了点头。
施望野跟着陆任之走了进去。
陆任之稍微平静了下心情，才走进爷爷所在的小空间：“爷爷，我回来看你了。”
“回来了，好啊。”爷爷看着陆任之微笑，慈祥地端详着他的变化。
良久，他压制着颤抖的声线，点了点头：“一年多了，你长高了很多。”
“长了四五厘米。”陆任之笑得很乖巧。
爷爷点了点头，“也是，刚刚二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视线微微偏移，看着施望野。
就算不去感知他们俩身上一致的气息，他也能明白一切。
施望野有点拘谨，他默默把他们带的东西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给您带了水果、补品和牛奶，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嗯，谢谢你。”爷爷温柔地笑着，“你就是之之的……同学啊。”
“对。”施望野没多说，生怕露馅。
“挺好的，好好的。”他指着旁边的椅子：“别太紧张，坐吧，坐吧。”
老人看着小树苗一样的孙辈，不由得就想多叮嘱几句：“不管什么时候，身体最重要的，知道吗？饮食、生活习惯，都要注意着，像你们年轻人总爱吃冰的、辣的、油的，偶尔吃吃可以，天天吃的话就不行啊……”
陆任之认真听着：“知道的爷爷，我现在在……那边，都自己做饭吃。”
“那就行，钱够不够花？”爷爷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提前备好的一张卡，“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别告诉你爸你妈啊。”
陆任之迅速把那张卡塞回去：“不不，不能要，您自己留着吧，我钱够花，一个月两千生活费都花不完的。”
爷爷坚持了半天，还是没忸过陆任之，只好无奈地把那张卡又放回原处。
“这么半天，光说我了，您怎么样？”陆任之倒了杯温水，放在爷爷的床头柜上。
“没事，真的没事，有点消化不好，血压一直就偏高，偶尔眼睛花，迷糊。”爷爷捧着水杯，慢慢地喝，“都是岁数大了，看他们打两把麻将，稍微晚点就晕啦，老了就是没用。”
陆任之握起爷爷的手：“怎么会呢？我爷是最有用的小老头啦！那时候刚建国，是谁冲锋陷阵，在爆破区保护了一个连的同志呀？”
爷爷立马喜笑颜开：“这孩子，真会说好听的。”
“说说老英雄的光荣事迹，时刻重温，受红色熏陶。”陆任之撒娇似的靠在爷爷的肩膀上。
“就那回啊，真的凶险，我都不确定能不能安全回来呢！但是吧，不能丢下同志们呀，你说对不对……”
两个人一起听老人絮叨他年轻时的丰功伟绩，在疗养院待到下午才走。
陆剑锋看着他们走出来，舒心地笑了：“爷爷很少说这么多话，你们过来，他很高兴，红光满面的。”
“呦，老陆，你回来了？”陆任之本来习惯性地想牵着施望野的手，迅速意识到之后，改成了搓搓手，“还以为你又有什么大事要去做。”
“我早上回了学校一趟，早回来了，一直在外面看你们。”陆剑锋指指院门口停好的车子，“走吧，我和妈妈带你们俩吃点饭，两位小访客。”
陆任之拉着施望野的袖子，上了车：“给你们机会，尽点地主之谊，我要吃满汉全席。”
“看把你狂的，吃点沙县小吃得了。”陆妈妈坐在副驾驶，“给你加份粉，顶天配置。”
她拿了盒糖，回头递给施望野：“别紧张啊，小施，你叫我欣姨就行。”
父母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清淡营养的餐馆，点了不少菜。
陆剑锋没一点架子，给他们一桌人倒果汁：“你们是初中同学吗？怎么没听之之说起来过？”
陆任之果断地说：“其实不是，我们在戒同所是室友。”
“这样啊……”妈妈搓了搓手，好像明白了什么，有点慌乱地一个劲给他们加菜。
“谢谢叔叔阿姨，不用这么客气的。”施望野反倒被他们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
“不不不，你多吃点，看你们俩瘦的，刚才在爷爷面前我都没提，生怕他担心。”
“放心吧妈妈，我们还好，每天三顿按时按点吃。”陆任之狼吞虎咽地吃着菜。
“慢点吃，这还有这么多呢。”陆爸爸心疼地皱了皱眉：“是不是假期快结束了？”
施望野点点头：“嗯，明天就得坐车回了。”
“真苦啊，也没放几天假，匆匆忙忙就过完了。”陆妈妈叹了口气，又开始给两个孩子挑肉夹菜。
陆爸爸看着他们两个孩子吃饭的样子，沉吟着说：“那种地方，能遇见，挺有缘分的，你们互相照应着点。”
陆妈妈连忙说：“对啊，缺什么东西，有什么事情，给我们打电话。”
“放心，不会让你们闲着的。”陆任之喝了口果汁，“操心命，给你们添麻烦，我肯定好意思。”
吃完了这顿饭，父母还得回疗养院陪爷爷，他们就决定直接回住的地方。
陆任之的父母千叮咛万嘱咐，把他们两个送出了疗养院大门。
“别送了，我认得路。”陆任之和爸爸妈妈用力地挥手。
“叔叔阿姨再见。”施望野也对着那方向用力地挥手。
看着他们回了疗养院，他们俩才上了车。
“还好吧，看你有点紧张。”陆任之没有立即启动车子，只开了空调和歌曲。
“一开始有点，后来就不紧张了，你们家人和我想象中差不多。”施望野看向窗外，“都挺和善，温柔。”
“看我就能看出来哈。”陆任之嬉皮笑脸地牵过了施望野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你？你一般吧。”施望野对他翻了个白眼，“自恋包。”
此时，音响里刚好播放到一句歌词：“口是心非～”
“看看，其实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陆任之就像平时一样蹭了上去，“音响都听明白了。”
“真烦人啊你。”施望野挠了挠陆任之的头发，“行了，别黏黏糊糊。咱们回去吧，再待十分钟就要收停车费了。”
陆任之蹭了蹭施望野的下巴：“就喜欢你抠门……不是，节约的样子了。”
“少废话，开车。”施望野把陆任之从自己身上拎起来，推到驾驶位。
“好的少爷。”陆任之老老实实地启动了车子，开出了疗养院。
天空瓦蓝瓦蓝的，万里无云。
陆任之快活地哼着车载音响随机播放的那些老歌，甭管听没听过，他都跟着哼唱，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施望野满意地活动了下身子，瘫在了副驾驶，看着外面的风景一点点从窗户向后溜走。
“今天是个好日子……”停在红绿灯前，陆任之干脆唱了起来。
他们开过来的时机不对，一路都是红灯，施望野看了看导航，“全红灯。”
“好事，一路长虹。”陆任之的心情一点也没被这种小事影响。
他听到手机响了一下，直接扔给了施望野：“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广告。”
“好。”施望野直接用自己的生日打开了锁，过程十分自然。
他看着手机上的新消息提示，许久没说话。
“怎么了？诈骗短信？”陆任之在下一个红灯的时候伸头过来看看。
施望野把手机屏幕侧了侧，是爷爷发来的微信，没有别的什么，只是一张照片。
拍摄视角从窗户往下，拍的是他们两个人相望的样子。
“拍的真好。”施望野半天只能说出这一句完整的话。
“嗯。”陆任之看着手机，同样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竟然会帮我们拍这样的照片。”施望野把那张照片转发给了自己：“所以爷爷，算是接受我们了吗？”
陆任之点了点头：“我觉得算。”
“真好，真的。”施望野摸了摸眼睛，发觉手指上有热热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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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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