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进封闭戒同所之后

　　“虽然定下了初一就去，我还是有点心烦。”陆任之靠在沙发上，旁边施望野看着手机。

　　“不就是明天嘛？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施望野揉揉陆任之的小腿，“没事的，因为爷爷根本就没啥事啊，咱们过去陪他聊聊天，解闷而已。”

　　陆任之把两条腿都搭了过去：“听你这么说我还好点，也是，大年三十的，疗养院不接受探视。”

　　“你不回家吗？”施望野问。

　　陆任之摇摇头：“回不回的，家里也没人，估计都住疗养院陪爷爷了。”

　　“这样啊。”施望野帮他捶捶腿，“反正你别太担心，放平心态，明天去看过就彻底放心了。”

　　“你说的对，没有那个必要。”陆任之看了看施望野的手机，“你看什么呢？页面怎么红红金金的？”

　　“买点东西带着。”施望野继续翻着页面，陆任之大致看出了是些补品之类的。

　　“不让我操心，我该操的心那你是一样都不少操啊。”陆任之笑笑，靠在施望野的肩头。

　　“不然呢？也太失礼了。”施望野打开购物车，“你看这几样行不行。”

　　“行，你选的都行，我还不了解他，那小老头，收到别人送他个搪瓷缸子都偷着高兴好几天。”陆任之闭上了眼睛，随时补觉。

　　热恋的时间，粘稠如枫糖浆。

　　每一天都变得很缓慢。

　　即使是每天都有新习俗安排的新年也是如此。

　　虽然他们都有家，但左不过是父母的家，且都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办法回去。

　　本应该热热闹闹的新年，只是两个人作伴。

　　两个人的话，不用沿袭那么多繁琐的传统文化。

　　随便看看看春晚，快到零点煮两包速冻饺子就权当过年。

　　“每年都骂，每年都看。”陆任之打开了电视，正在播放春晚前的公益广告。

　　“超绝抖m。”施望野在桌上放两瓶可乐：“今年会有惊喜吗？很不幸，大概率没有。”

　　“很明智的设问句。”陆任之看着春晚的开场，已经有点困了。

　　“别睡啊，不然你晚上又睡不着了。”施望野硬生生把他从沙发上拖起来，“来，咱俩一起，在客厅跑两圈就精神了，来，一二一！陆任之！振作起来！兴奋起来！”

　　“神经病吧。”陆任之一边笑，一边真被拽着跑了两圈。

　　“管我神经病不神经病的，你现在是不是精神成精神病了。”施望野看着陆任之的一脸无语，笑出了声，“你就说是不是吧。”

　　“还真是。”陆任之睁着俩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我精神了，然后呢？”

　　他一脸迷茫地指着前方的电视：“咱们就看这种节目啊，就？”

　　“草，我才是真正的大傻der。”施望野看着正在演的催殖小品，后悔自己像之前每个年三十复习的晚上一样，准备出了一股热血沸腾的劲头。

　　只不过热血全白费了。

　　陆任之坐到了他旁边：“算了算了，将就看吧，还能把咱俩恶心吐了不成？”

　　看了一会，真的把他俩看得有点反胃。

　　“这小品，比去年还没意思，天天催着大家繁殖繁衍的，还用虫族、鸟类、鱼类产卵宣扬多子多福，看着特别不舒服。”施望野看得皱起了眉，闹心。

　　陆任之左手嗑瓜子、右手指点江山：“鸟类谈恋爱的情节也特别不好，明明很多鸟类都是很专情的，而且会提前建好巢穴，用鸟类求偶的片段宣传，提倡雌性不收雄性的过门费，真是太……。”

　　“就是，本来大部分物种，雄性就比雌性弱，又不上交过门费，雌性还要生小孩，不是全在吃亏？真的有在考虑提升结婚率吗？没好处的事情谁要做啊。”施望野也磕起了瓜子。

　　陆任之把瓜子皮吐到一边，擦擦桌上的灰：“就是啊……对了，咱俩是不是得互交过门费？”

　　“啊？”施望野看着他，“你都当男同了，在意那些传统的东西干啥？”

　　陆任之摇摇手指：“不，其他的无所谓，就是喜欢有这种仪式感。”

　　“那也行，我的卡和钱包，都给你，不够再另算。”施望野说着就开始掏自己的包，把刚提过的那些东西都翻出来，塞到陆任之手里，“只要给我留点吃饭钱，剩下的都归你了，花去吧。”

　　陆任之看了一眼，手上就连施望野三岁的时候，他妈妈给他存的定期保单都有，金额还不小，有点震惊：“你……不给自己留点后路？”

　　“不用，你卷钱跑了我也没关系，戒同所管吃管住。”施望野乐观的可怕，“只要熬过失恋，再差的日子也差不过那里面，所以无所谓。”

　　“你真是……”陆任之还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自己也只是随口一提，施望野就直接替他的胡言乱语买单了，内心有点复杂。

　　“你收着吧，密码我都写上面了。”施望野把自己的包拉上，放回原位，“对了，生日礼物还没送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补给你。”

　　陆任之整理着那一沓子施望野刚塞给他的“过门费”，问：“能不能来点惊喜？”

　　“惊喜？你的生日都过了，来点实际的得了。”施望野被智障春晚搞得有点疲惫，况且他对搞惊喜这种事情也不擅长。

　　“果然，到手了就，不值钱了。”陆任之假意抹眼泪。

　　“你别这么爱演，明明到手以后是……”施望野顿了顿，把头埋在了抱枕里，声音很小很小，“明明是更喜欢你了。”

　　“听到了。”陆任之笑着抱紧了他，“你不知道，我的听觉很敏锐吗？”

　　“知道的，不过……”施望野又确认了一遍，“你真没有想要的吗？”

　　陆任之也没想出来什么：“真没有，没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别再想啦。”

　　施望野碰了碰他的额头：“好吧，这次生日没有给你礼物，以后再补吧，就当是万能生日券。”

　　“要什么都可以吗？”陆任之兴奋地眨眨眼睛。

　　施望野看着他笑了：“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切，都可以。”

　　“好，成交。”陆任之急不可耐地和施望野按了手印章，“一百年不许变。”

　　施望野乐了：“一百年，你在我烧成灰之前赶紧选好吧。”

　　“烧成灰我也偷偷跟人家塞钱，咱俩烧好掺和一起。”陆任之笑得很开心，“反正跑不了，你在地底下也得给我送生日礼物。”

　　“别塞钱了，还是雇几个人给咱俩烧纸吧。”施望野把陆任之的头发搓乱，搓得毛毛躁躁的。

　　“真烦人……”陆任之把他压在沙发上，“手是真欠啊，今天非得好好整治你……”

　　“叮、叮——”同样的声音，一个在旁边，一个在里屋。

　　他们的手机同时响了。

　　“……不可。”陆任之翻身从施望野身上下来，找着自己的手机，“谁啊，同时找咱们俩？”

　　施望野拿起手机，眼神乏乏的，看到视频群聊的界面，立马坐了起来，“那个，咱们的小群里发过来的视频通话，怎么办，要接吗？”

　　“啊？”陆任之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找着手机，一阵叮叮咣咣之后，他拎着手机跑了出来。

　　施望野紧张地看着客厅。

　　“看到了。”陆任之看了看周围，“这边装修风格，一看就知道咱们俩在一起，这样，你接吧，大概就是聊聊天拜年，我在旁边听听就行。”

　　“那也行吧。”施望野喝了口水，接了视频。

　　陆任之抱着抱枕，乖乖坐在旁边一点的小沙发上。

　　他加入了视频聊天，大家还没完全进来，施望野和发起者卷卷打招呼：“卷卷！新年快乐！年过得怎么样？”

　　铠卷卷兴奋地和他挥手：“挺好的！我和我妈在姥姥家，她们俩看春晚呢！你看没看，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是，看一半我俩还睡一觉。”施望野笑着说，立马意识到不对。

　　陆任之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所幸卷卷反应比较慢，并没意识到：“就是，越来越难看了。”

　　李麻球加进了视频，场景看着像是在外面的街上：“来啦来啦，刚才在健身房。”

　　施望野惊奇地看着他：“你这年过得，太不一样了，大家都在家里看电视，你还跑外面健身去了。”

　　“锻炼是一天也不能耽误的。”李麻球认真地点点头，“肌肉最需要的就是汗水和坚持，坚持流汗，才会有漂亮的线条。”

　　大概是看到李麻球登进了视频聊天，李亦铭也进来了：“就不老实。”

　　看他的视频背景明显也是在外面，铠卷卷好奇地问：“你也出去了？”

　　“出来还两本书。”李亦铭举了举手上的图书证，一副文化人的样子。

　　“你们俩一静一动，真不像哥俩。”施望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群里的姜然姜冉、冯大棉、钱串他们都进来聊了会儿。

　　姜然说最近看到一个不错的住处，很新的小公寓，而且价格也合适。

　　冯大棉一家都穿着他织的毛衣，其乐融融。

　　施望野对着屏幕止不住地微笑。

　　手机里有人忽然问：“诶，小陆怎么没在呀，咱们都在，就他没进视频。”

　　陆任之伸伸手，戳了戳施望野没有进屏幕的那半边耳朵。

　　施望野被他这一搞，磕磕巴巴的：“可能，可能在陪家人吧，不知道。”

　　“会吗？真想知道他在做什么……行啦，我妈喊我煮饺子，不聊了。”卷卷挂掉了视频。

　　施望野放下手机，俩人聊了会。

　　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卷卷给陆任之打了视频，陆任之拿起手机却按错了，直接接了起来。

　　“小陆，新年好，你在做什么？”卷卷眯着眼睛看着手机里的画面，“诶，你这个墙纸，怎么和小野家里撞款了？”

　　陆任之瞬间紧张地瞟了一眼施望野，和他一样，心虚时讲话时磕磕巴巴的：“……啊？猫科动物超市这款很常见啦，我们并没待在一起。”

　　施望野用口型对他说：“你最后一句这话说的，太多余了。”

　　“小野？你在旁边吗？”卷卷忽然这样问。

　　“卷卷你，你说什么呢？他怎么会在我家呢？……我们俩，没在一起。”陆任之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怪了，刚刚怎么看到小野的耳朵了。”卷卷揉揉眼睛，“我肯定是熬夜太久，看错了吧。”

　　“肯定是，你早点睡觉吧，没几天咱们就又见面了。”陆任之慌忙地和卷卷道了别，挂断电话。

　　“你真是不会说谎。”施望野搓搓手，瘫回沙发，“听你说话，一身冷汗。”

　　“你一点也不会隐蔽，卷卷都看到你耳朵了。”陆任之扯了扯他的耳朵，“耽误事，底裤都差点暴露。”

　　“地下恋情太难隐蔽了。”施望野叹了口气，“咱们天天都在一起，很难不被发现。”

　　陆任之看着自己的手心纹路：“咱俩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蛋，怎么谈个恋爱非得偷偷摸摸的呢？”

　　“因为不能生小孩，就被双双定义成对社会没用的人，连存在都不被允许。”施望野小声说。

　　“可是咱们也没有……算了，不是我们的错。”陆任之摇摇头，说，“前些年暗网还管得不严的时候，我在那上面有了解到，其实性别、性取向、浪漫取向都是不同的概念，并不是只有异性恋一种。”

　　“那些分类我从没听说过，不过我也明白。”施望野轻轻地说，“爱情是很特殊的，绝不是异性恋独有。”

　　“那些不被需要的人，除了被关进戒同所，就是被迫融入社会，走进婚姻，从此变成透明人。”陆任之的声音很轻，“很不公平，可是只有无力。”

　　“小陆，你说世界会变好吗？”施望野垂着眼睛。

　　“我真的不知道。”陆任之迷茫地看着他，“明明我有很多很多，现在只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全都失去。”

　　“这大概也是命运。”施望野靠在沙发上，“命运让我们变得残缺，这样才能感同身受另外那些深陷痛苦的人。”

　　“什么时候，才能自由相爱呢？”

　　“会有那么一天的，即使我们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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