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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在日光正盛,府里池荷含苞待放的时候,苏念奴正儿八经地向自己阿弟下了帖,欲与他一同在马场争个高低。
这帖子本就是她一时玩心起想着写个拜帖邀请阿弟一同踏青,后来因为赵破奴归家把她搂在了怀里看她写帖,她便想起了当初两人在西军营外同乘一骑时说过的话,才索性下了战书。
赵破奴盯着她写那些狂妄的话,笑意盈满了眼:“你何时背着我偷偷练了马术?”
苏念奴转了转眼眸:“你我一体,届时让你出战,赢了阿弟后我要他请我饮酒。”
听了这话,赵破奴便知晓她打算拿此事做彩头。既是能让她欢喜,他哪能不愿意?
可这消息传到苏与安那儿可是险些让他气坏了。
他幼年自阿姐跌断脚起,便会偶尔借着自己功夫好乱撒野,把苏念奴惹恼。她是个骨子里记仇的性子,如今是寻着了依靠,来找场子来了。
于是自下帖那日起,他习惯每日在军营的马场里跑上几圈。
李沐闻言,便去问在旁看他跑马的顾净言与阿炎:“世子这是怎么了?近来怎迷上了练马?”
阿炎抿着唇,尚有稚气的脸上意味未明。
他这奇异的性情自去年便已开始,只是如今越加闷头闷脑,所以李沐也没打算让他回答。
“嫂嫂与小世子下战帖,说要与他在马场上决胜负。听摇雨说,嫂嫂是打定了主意让兄长上场去欺负世子的。世子知晓后,就成了这样子。”顾净言坐在马栏上,小腿晃荡着解释道,“要我说,嫂嫂搬出兄长来,确实有些胜之不武。”
她家兄长的骑技可谓是整个大魏都无人能及的,世子纵是天资过人,也实难赢下这一场。
“可即便是输了也并非什么丢脸的事儿,不知世子为何要这样努力练习。”她手里捧着一袋水果糖,抛了一颗到天上,用嘴接住后吮了吮,舒眉后才困惑地看向阿炎,“你和世子相熟,要不问问他?”
自去年阿炎跟在陈漾去雁北的队伍和与安一路经历了这一遭,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反倒成了好友。
阿炎却并未答话,反而是翻身跳下了马栏,走到马厩处牵了自己的坐骑出来,轻盈一跃跨上了马鞍,俯身压马去追苏与安。
顾净言与阿炎望着他尘土飞扬的背影,互相对望了一眼,有些莫名奇妙。
这正说这话呢,他怎也跑起来了。
。
苏念奴尚且不知两个少年郎暗地里都在为了这场比试努力,反而是因着夕岚为她送来的夏季衣衫而雀跃起来。
往常每个季度夕岚为她送衣倒是不值得惊讶,只是这回人齐,她特地为每个人都备了夏衣,遂吩咐了元叔给人都送去。
李沐身为副将,如今常在军营忙得不可开交,也因此前与苏念奴有罅隙,一时难以面对,遂只托元叔道了谢,还回赠了一壶广仙楼的陈酿。
消息刚到,去给陈漾送衣的追风回来,也说了一样的话,赠了一样的酒。
如此默契的两人,让苏念奴笑了起来。
这时顾净言也拉着阿炎来亲自道谢。
“本就是我做长嫂应分的,你们有什么好谢的。”苏念奴为他们二人斟茶,而后望向了阿炎。
她已有些日子未曾见他,每回在府里远远撞见,还来不及上前,他已寒着一张脸,转头跳上屋檐,飞快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一贯脾气莫测,比他那以前神色莫辨的将军还要难猜度,又怎能明白是哪回事。今日能见他亲自前来,倒是十分惊讶。
“你近来似乎长高了些,当初还忧心这尺寸还是否适合,如今看来却是正好。”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并未介怀他别扭的神色。
阿炎坐在她的对面,热气自茶盏中氤氲出一缕白烟,缭绕着又很快消散,朦胧在其中的容颜也逐渐变得清晰。黛眉明眸在看向他时目光清澈柔和,如燕勒湖冰雪消融后的一抹明镜,映着天上明亮的一轮圆月。
阿炎记得,当初在漠北遇见将军前,他就常与这轮明月作伴。如今,这轮明月也终于落入了他的怀中。
此时来访的苏与安也入了屋,自远处便察觉了他的异样,便上前要去喊他:“阿炎兄弟!我琢磨了新招式,你陪我练练。”
他的声音令阿炎的怔忡瞬间褪去,头皮发紧地赶忙捧杯,佯作攀谈。
苏念奴及时扯住了阿炎的衣袖,蹙着眉对苏与安道:“与安,我正在与他说话。”
她模样正经,以苛责的口吻替阿炎拒了苏与安的“邀请”。
苏与安是天生的武学奇才,以往苏鼎尚在世时就常常去雁北军营磋磨他爹的手下。苏念奴不好确认阿炎的态度,自然不愿强人所难。
苏与安不听旁人的,却总得听自家阿姐的话。听她训话了也只能罢手,低头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阿炎垂眸看着被拉着的衣袖,霎时又觉不自在,遂又起身:“无碍,天色不错,适合动动手脚。”
苏与安觑了苏念奴一眼后见她并未反对,朝他点了点头。
苏念奴无奈,只得嘱咐摇雨在檐廊下挂起高灯,又搬了小桌案到外头煮茶,邀顾净言坐下一同看他两比划。
她因身体不甚康健,自幼就断了学武的念头,但也常常陪着父亲与阿弟练武,因此对此也不觉无聊。
庭院前的两个少年虽是年岁相仿,但学得却不是一个路数的功夫。苏与安惯了手持双刀,身手矫捷如闪电,轻盈若燕。而阿炎虽也看着矫健,持剑时却带有一种凌厉与沉静的杀气。动起来时分明看着松快,却同时又觉十分沉稳。
苏念奴盯着他两瞧,莫名低声笑了一下。
顾净言在旁听见了,不由侧过头看她。
苏念奴垂手,捏了捏腰间的玉佩。鸦羽般的长睫轻颤了一下,方开口:“你可觉得,他有些像你兄长?”
顾净言琢磨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在说阿炎,抬眼望了一阵后,眨了眨眼:“嫂嫂,你可是想兄长了?”
她半点没有看出何处像了。兄长长得高大,又不苟言笑,看着总让人有几分发憷。阿炎脾气虽是近来难以捉摸了些,但身形却与小公子更相似一些。
苏念奴抬眉看了她一眼,又悠然转还去欣赏比武,坦然地答:“或许是吧。”
她捋了一下腰间玉饰,唇边似笑未笑。分明与往常并无不同,但顾净言却察觉她已如舒开的春柳,神态怡然。
直至日落,两人都气喘吁吁地在檐廊下擦汗,苏念奴才吩咐摇雨与追风摆膳。
正站在上头嘱咐两个少年净手时,赵破奴也回来了。
檐廊下正接过苏念奴汗巾的少年身体一僵,人已站直朝赵破奴行礼,胡乱寻了个借口要回军营找李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念奴有些不解,先前是避我,如今怎的连将军也开始避开?
但她的疑问始终还是没能得到解答。
这日夜里她问起赵破奴时,赵破奴沉默了许久。后来只是默默伸手把她箍紧在自己的怀中,贴着她耳侧闷声答道:“这个年岁的少年总有些性情不定,等过了劲便好了,并非什么大事。”
他的声音是闷在被子里的,因此苏念奴并未在意其中颇有些艰难与酸涩的语气。反倒是开始忧愁起和阿炎同个年纪的苏与安来:“原是如此,那与安我也得多加注意才是。请帖送入宫后如今也未见消息,也不知晓公主看见了没有......”
“.......”被苏念奴的迟钝所惊的赵破奴在这瞬间把方才的涩意都咽了下去,头一回感觉自己似乎是杞人忧天了一些。但她既然撇开了话题,自己当然也不会再拉回来,只把唇压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笑,不知是在笑她的迟钝还是在笑她的忧心忡忡,“无妨,我明日帮你重新写一张,送去东宫便是。”
。
苏念奴口中的公主自然不是旁人,是苏与安的未婚妻曦阳公主秦沁之。
只是未料赛马的那日不仅公主来了,连太子与谢少卿也跟着一同来凑了热闹。
如今朝廷正在推行新政,旧党日渐被打压,由太子与谢珩钰领头的一批官员正是起势时。一众官员都忙着巴结的两人,反倒跑到了这儿来躲起了清净。
秦沁之跟在两人后头,纤细的身躯被挡着,若非太子让了道给众人介绍,苏念奴险些没能看见人。
她此前与苏与安已见过几面,但这骤然要见这洛京无人不知的长平郡主,她不禁生了怯意,见她对自己行礼时心中一惊,忙不迭去扶:“无需多礼的。”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蚊吶般响起,尾音还带着不经意的微颤与娇糯。
苏念奴借机抬眼看她,无意识地撞入了一双圆滚滚的鹿眼中。
秦沁之年纪尚小,脸并未长开,但却很是俏丽可爱。眼眸黑白分明得似是山水画,清凌凌地映着苏念奴的脸,如山涧最透澈的清泉。
望见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苏念奴便微微弯起了眉眼,语气温和:“公主不必拘谨,难得出宫,想来殿下也不会拘着您,若是想骑马,尽管去便是。”
苏念奴天生一副清冷的长相,外人看着确实不易接近,但若得她释放出些许的善意,却又能轻易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秦沁之如今便是这样。听着她细柔的话,面上的戒备便放低了许多。
太子在旁也点了头,对她道:“去吧,且仔细些,莫要伤着了。”
得了太子的话,她眼眸骤然亮起,圆滚滚的小脸漾起了笑,显出两个梨涡,猛然点了点头,朝众人行过礼便去寻在马厩的苏与安。
太子跟在她后面,临走前不忘嘱咐了一声:“尚是个丫头,郡主请多看顾一些。”
苏念奴盯着她轻快小跑的背影,应道:“殿下放心。”
说着她的唇边染了笑,转头对赵破奴低声说起悄悄话,语气像是要与他分享什么秘密:“将军,她的脸上有梨涡。”
赵破奴垂眸盯着她亮盈盈的眼,知晓她这是对秦沁之十分满意。尽管他并未细看这公主到底是何长相,但还是为她拢了拢发,低声应:“嗯,和与安很是登对。”
苏念奴也点了点头,有些感叹:“公主母族如今算不上得势,加之这些年深居简出。我本还有些担忧她性情孤僻,如今看着除了有些怕生,倒是十分率真。”
在陛下刚赐婚时,她尚对这桩婚事有疑惑。后来细想了一阵,才明白陛下是何深意。能尚公主,在洛京人看来自然是无上殊荣,但对如今朝堂而言却是一无用处。
秦沁之的母族荥阳郑氏虽未过多参与夺嫡之争,但前些日子陛下的朝堂清洗中还是折掉了其不少势力。郑氏无法帮扶苏与安什么,反倒是如今的郑氏急需与朝中新势力的官员结好。
所以苏与安是很好的人选。一来他是会在未来立下军功世子,二来是他的阿姐会与威远将军结成姻亲。
而这三人,又正正是痛恨门阀世家并从中助力推倒琅琊王氏不可或缺的部分。
一环扣一环,不过是皇帝为了平衡与制衡各方的一场赐婚。
想通了这些的苏念奴对苏与安心中自然是内疚的。正正是因她能自主选择婚姻,才令她的阿弟必须由皇帝指婚,失了自由。
可婚姻之事,若无感情怎算的上好?即便是尚公主,只怕最终也只能落得个形同陌路。
正是因为如此,苏念奴才一直想亲眼见一见这秦沁之。如今见了,心中倒是对皇帝感激了些许。
两人年纪尚小,但性情都率真,好好培养,假以时日能处出感情也是可能的。
“放心了?”赵破奴见她点头,手指微微点了一下她的鼻头,问道,“那一会儿赛马,你想与安赢吗?”
苏念奴一愣,有些不解地看他,缓了一阵才明白其中深意。
他是想着给机会苏与安在秦沁之面前表现呢。
她眉眼弯弯地扬起唇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夏风吹过,方才被拢好的碎发又再次扬起。
她踮起脚尖倾身凑近,语气轻快:“你谁也不能让,做了我的夫君,哪儿能有输的道理。”
声音落入赵破奴的耳,七转八落地滑落心胸之中,搔得他泛起痒来。
于是他攥紧了袖下的拳,垂眉轻颤了两下眼睫,笑着应:“好。”
一如往昔的,只要是她所愿,他可以做世间一切事。
何况如今,他已是她的夫君。
。
两人谈了一阵话,到马厩时众人皆已在等着他们了。他们尚不知发生了何时,听着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阵子,才勉强知晓了方才发生了何事。
苏念奴的战帖虽说了是要与苏与安决一高下,但并未说旁人不能一同竞技。最先提出要下场的是阿炎,后来周遭的年轻人都忍不住要凑个热闹,一番讨论下来,连着谢珩钰与太子也要下场。
本该是两人的赛事,最终竟成了一众人同乐的游戏。
苏与安这回是铆足劲要与赵破奴比试的。一来是在他眼中自家阿姐被抢走了,二来是他知晓赵破奴是个很好的对手。但看见要上场的阿炎,他的心思却变得有些复杂了。
他牵着马上前,见阿炎只是垂眉整理马鞍,看着就是铁了心要上场的模样,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开了口:“你的心思,还是尽早放下吧。”
他与阿炎相处了近一年,从敌对到为友,自然察觉出了他的心思。这对他而言并不出奇,毕竟自家阿姐无处不好,得人倾慕再正常不过。只是如今阿姐已嫁了人,他实在不必再执迷不悟了。
更何况,要他选姐夫,那自然还是选赵破奴的。这事儿非是赛一场马就能扭转过来的,何必呢。
阿炎动作一顿,手垂下时不经意碰到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上的黑绳早已磨损,他却不舍得更换。
将军府里那棵他常坐的老树秋叶落尽又长新芽,即将枝繁叶茂,可廊檐下再也没有了煮茶的身影。
他知晓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她的新住处已有了新的大树,树下的秋千是将军亲自为她打磨的。她如今能坐在那儿赏月,饮茶,与将军低声说话,甚至玩笑。比起自己以往处处为难他的日子,如今自是舒心得多。
阿炎确实难以言明自己是何时对苏念奴产生了别样的心思的,只是在某日发现自己对将军的敬仰竟成了一种嫉妒,乃至于憎恶自己过去未能如他一般对待苏念奴时,自己已无法抑制这溢满的情感。
这个秘密他从未与他人袒露,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无人知晓。
如今被苏与安揭穿,他那沉沉若霜的心竟并未如想象中感到羞耻或痛苦,反而如释重负。似是个迷失大漠的旅人,在孑然独行良久后,终于被人知晓了他在求生所努力的一切。
苏与安对他这般模样很是熟悉,过去他曾见过一个少将在阿姐离去后是如此模样。
他与苏念奴一同长大,自是很清楚她在某些方面的迟钝。
按说以她的性情,还有赵破奴的寡言,若是不曾经此一遭,只怕此生也难以发现赵破奴对她非同寻常的感情。
只能说因缘际会如此,半点由不得人。
他微微叹气,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便离开了,聊作劝慰。
夏日正浓,马厩旁蝉鸣不止,阿炎低眉看着剑柄,微微抿起了唇,久久不曾动作。
“既然想,那便全力比一回。”身后传来的声音令他微微一怔,下意识绷紧了身躯转去看他。
赵破奴站在门前,烈日落在他如墨的黑衣上,吸去了所有光与热。他的面容藏在日光背后,晦暗难明。
“将军......”阿炎蠕了蠕唇,心虚地企图解释,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赵破奴抬脚入内,神色如常地与他擦肩而过,沉默地拉过自己选中的马,离开马厩前并未回头:“仅此一回,我不会让你。”
阿炎绷着唇,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
他当然知晓将军不会让,也知晓即便是赢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他还是想要努力一回,因为他心有不甘。不甘自己少不更事,不仅未曾温柔待她,甚至还屡次要她体贴自己的粗暴与恶劣。
他曾憎恨一个姑娘,她当时是平陵军的仇人;他也曾爱慕一个姑娘,尽管她对此至今一无所知。
他在自己性情最是乖张的时候遇见了最孤伶的她,给予了她自己最恶劣的一面。
这是他这场注定无疾而终的爱慕中最悔恨的事。
因为悔恨,所以他说不得,放不下,只能暗自与自己较劲,犹如困兽,难以逃脱。
。
马场的比试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的,但苏念奴不曾想到赵破奴的骑术竟能好到这般地步。
她此前也曾在父亲军中见识过武将比试,自认阿弟确实骑术了得,可赵破奴却是全面性地取了胜。
“威远将军的骑术,可真厉害。”秦沁之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本就圆的杏眼又大了一些。
顾净言对此倒是毫无意外:“兄长当初就是因骑术极佳才被义父收养的。莫说是平陵军,边境三郡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说罢她还不忘朝顾净言眨了眨眼:“嫂嫂,你这是欺负小世子呢。”
苏念奴感受到了秦沁之转过来的目光,低低咳了一声,尴尬地答道:“我不知晓他这般厉害。”
她若知晓差距这样大,说什么也不会如此恬不知耻地下战书的,更不会与赵破奴说什么“不能让”的话。
实在是,输得太难看了。
尽管如此,苏念奴看见赵破奴朝自己走来时还是扬唇笑了。
跟在后头颓然的苏与安心情不太顺,秦沁之也上前去劝慰起来。
而太子酣畅淋漓地跑了一场,虽然输了却也不恼,反而心中很是畅快。他算是明白谢珩钰当初与自己说的,与武人相处的乐趣何在了。
顾净言取了汗巾给阿炎递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年岁还小,倒也不必气馁。”
阿炎并未接,只摇了摇头,话中深意只有自己能懂:“赢不了才是应当的,我知晓。”
他垂着手臂,袖下的手指紧攥成拳,遮掩了被缰绳磨出了血的手心。
谢珩钰看了眼顾净言手里多出来的汗巾,主动开了口:“顾姑娘,烦请汗巾匀我一条。”
顾净言目光落在一旁朝他奉汗巾的追风,最后还是没有拒绝,递了过去。想着他方才的名次,她还是开口安慰了一句:“少卿大人是文官出身,已算跑得很不错了,比军中不少将士要好。”
他微微笑着,对自己方才跑在最后的名次并未有任何不悦,反而是把话头转了过来,“听闻顾姑娘骑术也相当不错,不若与在下跑一场,指导一下在下骑术?”
顾净言性子本就跳脱,听了此话自然跃跃欲试,很快便应下,与他一同重回了马场。
太子眼见众人成双成对,想着自己尚未定下的亲事,也不由感觉有些孤伶,只逗留了一阵后便回了东宫,阿炎心情不畅快,便也跟着一同出了马场。
苏念奴看着两个神色截然不同之人的背影,心中有些困惑:“阿炎可是因为输了不太高兴?”
赵破奴轻轻应了声,权当认同了她的看法
“你要赢便赢,怎能这样不知分寸,不过是玩乐,让上一些也无妨的。”苏念奴叨念了一句,对他方才竭尽浑身解数赛马的模样有些无奈。
她还未曾见过赛马能以远超旁人一圈有多拔得头筹的。身后之人追得竭尽全力也只能远远望着他的身影在前方驰骋。如此毫无悬念的赛事,她确实觉得是赵破奴扫了兴。
赵破奴万事皆是听她的,即便是苏念奴取了他的命都能眼也不眨地双手奉上。但对待此事却很是坚决地摇了头:“谁也让得,他不能让。”
他垂眉时正值黄昏,苏念奴盯着他被日光晕着金光的半张侧脸,心中想问“他”是何人,却因一时被美色所诱,错过了时机。
“我带你跑一段。”赵破奴知晓她喜欢骑马,更知晓自己这样说会转移掉她对阿炎的注意。
果不其然,苏念奴的眼眸亮起,眉目含笑,忙不迭点头。
马场之内,顾净言两人正在赛马,苏与安正扶着马上的秦沁之学习骑马,苏念奴与赵破奴两人同乘一骑,远远看着两人闲散自然地相处。
此时日光铺满大地,粼粼碎开,落在了她的身上。
“将军,我喜欢这样的日子。”高大的枣马在夏风中奔驰,她的声音夹在风中,带着湿润的软和凉,轻快地自赵破奴前方响起:“日后我们常来吧。我会好好在院子里跑圈,练好身子后再真正赢与安一回。”
赵破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傲气与坚定,下巴微微蹭了蹭她的发顶。
这正是他最爱她的模样,一如当年她自马车步出来喝停莫如玉时初见那般。
低沉地声音似是鼓鸣时跃起的微尘,细粝地震荡,不失温柔:“好。”
他的郡主即便要摘月偷星,他也会搭出天梯把她高高举起,只为实现她一个愿望。
苏念奴近来总被他所诱,闹得心中似是被羽毛扫过般痒得厉害。正如现下,她再次被他的声音诱惑,心中柔软地如同灌了蜜般欢喜。
“忘了说。”她身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靠在赵破奴的怀中,微微仰头,朝赵破奴展颜一笑,“我最喜欢的,还是将军你。”
从囹圄到郡主,这段如此艰难痛苦的路,所幸有他来到自己身边,才会在如今成了值得珍视的回忆。
乌黑的发在黄昏的余照下折射出晕光,眼眸烨起亮色。她灿然笑着,软软的一团被赵破奴抱紧。
此后属于赵破奴的黑夜注定长明。
月落入怀,唯求长醉。
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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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一篇《星辰不及你》的见面,重新登陆这个平台打开后台更新,已是四年之久。
虽然这次回来带来了一个长篇的新故事,但不足之处还是良多。
试着做了审签,结果也不如人意。朋友劝我删文,我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放在这里更完。
五十万字的一篇小说,没能签约,没能得到阅读量。说起来其实挺失败的,大概是因为我确实没有这个天份,只能凭着一腔热血地把写作当兴趣。
所以如果有人能看到这里,这对我而言,实在是莫大的鼓舞。
即使是只有这点阅读量,我也觉得自己在忙碌的日子里熬夜码字的努力变成了一种值得。
因此还是想说,希望在你们在这段时间之中能得到阅读的快乐。
最后,期盼我们还能在下一个故事里再见。
——2024.6.20 辞晏于深夜
对了,后面会有副CP的番外,可以注意一下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