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

　　第十一章

　　黑影再一次来到了他的鞋跟前，他们像是找到了更好玩的游戏，做出一个怪兽要把鞋子吞没的手势，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鞋跟被黑影一点一点覆盖，似乎还隐约听见了像是小孩玩闹的嬉笑声。

　　他注意到黑影覆盖住自己的鞋跟，鞋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像是完全融入黑暗中。

　　沈砚烦躁地皱了眉，那团黑影感知到了他的不快，怯怯地缩回，随后轻轻抚过他眉心。

　　“扣子……交换……”

　　他眸色微沉，低头看了一眼那颗鞋子上扣子。

　　交换什么？用这颗扣子，换什么？

　　下一秒，周围空间像被扯开了一道缝，一行淡金色的字浮现在他眼前——【副本支线触发：童言勿戏】

　　那行字不停地跳动着，他不由自主挑了挑眉，重新把目光放到那团黑影，虽然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灼热的目光，可能是一双又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等待着自己的回复。

　　“你们想用什么交换？”

　　影子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它微微蠕动，从中小心翼翼地“吐”出一颗圆润的珍珠，那珠子光泽柔和，边缘却有些细微的刮痕，像是刚从某件首饰上硬生生拽下来的一般。“从哪弄来的？”他忍不住追问。

　　影子边缘轻轻颤动，像是在无声地思考。随后，它托着那颗珍珠，缓缓向沈砚的方向递去，仿佛一个沉默而固执的献礼。

　　看着那光滑的珍珠，他偏过头只丢下一句：“又不是玩过家家。不感兴趣。”

　　话音刚落，影子骤然收缩，仿佛被刺痛般迅速退到角落，蜷成黯淡的一团。它们彼此纠缠、叠绕，在地上投出断续的线格，竟自顾自地玩起了跳房子的游戏，在一片寂静中跳跃、停顿，像个被拒绝后自己找乐子的小孩。

　　他像是妥协一般，蹲下身子：“我只对第七脐带感兴趣。”影子听到这个名字明显反应很大，连游戏都不玩了迅速躲到猫咪的身边。

　　那抹殷红的唇色，像是年轻的20左右的女孩子很钟爱的唇彩颜色，它们也唯独对这个猫咪特别情有独钟。

　　“如果你们答应的话，所有的扣子都给你们。” 他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交易的味道。

　　屏幕上的数字又闪了一下，时间再次从120分钟跳到了240分钟。他的眼皮跳了跳，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变动，只是等着那团影子的回应。

　　那团影子在原地微微颤动，仿佛在沉默地权衡。良久，它都没有扩散或移动，只是显得愈发黯淡，凝滞，像一团被踩瘪了的，失去生气的灰烬。

　　“我也答应你们，”他又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缓和，“不会伤害你们。”

　　林溯紧盯着那团凝固的暗影，恍惚间似乎又听到了细碎如孩童低语般的议论声，仿佛影子们正在内部窃窃私语，交换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还看到了沈砚嘴巴一张一合低声地说了什么，但是听不清楚，好像被屏蔽了一样终于，影子再次流动起来，但它并非蜿蜒伸展，而是整体地、一团地朝着一条深邃隐蔽的通道滚涌而去，如同某种具有生命的浓稠流体，沉重地覆盖在凹凸不平的地表之上。

　　那片缓慢移动的黑暗，仿佛正通往第七脐带的心脏。

　　它最终附着于一面粉刷剥落、满是磨损的旧墙。影子所过之处，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转瞬即逝的、稚嫩漆黑的巴掌印，像是想说些什么。

　　它们不约而同地抚过墙面上几近模糊的雕花痕迹，却在某一处突然停滞——紧接着，一阵尖锐得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如同指甲狠狠刮过黑板。

　　它们大小不一，却都带着一种稚拙的形态，仿佛来自无数个看不见的孩子。这些掌印并非涂抹而成，更像是某种纯粹的“影”或“虚无”被烙印在了墙皮之上，边缘微微晕染，如同还在缓慢地呼吸、蠕动。

　　手掌印层层叠叠，覆盖了整片斑驳的墙面。有些掌心相对，有些五指张开、用力抵住墙壁，甚至有几个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斜印在那里，仿佛正在挣扎或爬行。

　　墙面虽然磨损严重，但是像是覆了一层膜，林溯都能看清自己发红，干涩的眼眶，不同的是耳边再也没有了那枚金属的小物件。

　　可即便如此，在那片几乎吞噬一切的黑暗里，他的眼底依旧清晰而明亮地映着一点光。那是一种不曾被疲惫抹去的、固执的亮。

　　“这里…就是…第七脐带？” 他终于辨认出来。无数掌印缠绕、退让的中心，赫然是一处被磨损却仍可见的雕花，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手中握着一只扭曲的老鼠。雕工冷静而诡异，如同一切谜题沉默的核心。

　　旁边还有一段话：“时间不止，欲望不息。”

　　手上从猫咪脖子上摘下来的芯片不停跳动着，闪烁的光芒似乎都在照射着同一个方向，墙面上雕花的一个凹槽处，他缓缓放了进去，发出‘嗒’的声响。

　　然后墙面缓缓松动，底下露出了一个秘密通道，扬起一堆粉尘。

　　巨石滚动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所有人的呼吸声，林溯却清晰地听到了低沉的嘶吼声，它感觉自己白皙袒露在外的一截脖颈都凭空出现了两个小孔。

　　他有点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仅恢复了听力，甚至更甚以前…水流的声音，碎石滚落的硌拉声都在耳边放大。

　　空气死寂，林溯却听见一阵低沉的嘶吼，那声音不像来自外界，像是通道里的回音，悠长辗转且充满杀意。与此同时，他白皙裸露的后颈蓦地一凉，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咬住。

　　嘶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飘忽不定，时而贴近耳畔，时而又退至远处，根本无法辨别来源。更诡异的是，那声音中竟夹杂着一缕清脆却突兀的铃铛响动，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的交错。

　　他微微转头赫然发现沈砚身边的一处角落竟发出了微弱的红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一般。

　　只见一只苍白、似手非手的影子正在半空中诡异地晃动。它微微弯曲，以一种非人的频率持续摇曳，因高速的摆动而在空气中拖拽出一抹令人不适的白色残影。

　　沈砚的视线触及到那道影子后骤然定格。

　　他的表情依然绷着，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刻，他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滞了半秒。

　　他正欲后退，却听见了一道极轻、极熟悉的声音。

　　“小砚……过来。”

　　他骤然僵住了。那是几年前记忆中，一个从未再出现的声音。清晰得像是刚刚被提取出来，却也破碎得仿佛在风中瑟瑟作响。

　　声音的方向，是那只轻晃的“白手”传来的。

　　……

　　他喉咙发紧，指尖微颤，一瞬间甚至忘了猫咪就在附近。

　　那影子越来越像……某个他不该忘记，也不该再看到的人。

　　不知不觉向前走去，一个逐渐清晰的轮廓浮现出来，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熟悉的面庞慢慢长出了胡须，往下滴的唾液差点滑了他一脚。

　　“你疯了吗？你干嘛过去？”他倒在了一个满是潮湿的地方，他抬眼看去——是白嫣俯身急切地查看他的状况。她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同倾泻的月光，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柔柔地扫过他的脸颊。

　　真实的触感似乎都在提醒着他，刚刚那个只是一场梦。

　　白嫣衣服上别致的胸针晃了眼，他偏过头去看见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心虚地收去他的爪子，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后他嘴角勾着一抹笑：“障眼法。“短短这个时间，连这个都学会了。

　　他猛地坐起，能感觉到周围暗流涌动，同时有无数个眼睛盯着自己。

　　外面的屏幕再次跳到了270分钟，林溯看着不断变多的时间：“总感觉我们完全要被困在这里了。”周围无数个藏匿在黑暗里的猫咪时不时发出低吼声，尤其是林溯看着那条通道时，它们明显躁动起来。

　　他注意到右侧墙后有条分支，像是废弃通风井。

　　入口狭小，仅容一人穿过。

　　左手悄悄滑倒了腰间，‘咔擦’一声，他悄悄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小刀递给了林溯：“拿着。”

　　看他没有任何反应，沈砚直接把小刀塞进了林溯的手里，那是一把刻着雕花，稍有年代久远的小刀，他看着复杂的纹路像是什么古老的图腾。

　　“防身用。“他琥珀色的眼眸似乎在那把小刀留恋了很久，像是要把小刀上的每一个雕花都刻在记忆里。

　　沈砚低声地说，林溯摩挲着小刀纹路的指尖顿住，像是察觉到什么，语气慌乱：“你…想干什么？““他们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去的话必死无疑。“沈砚低沉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在这停顿下来，他深深看了眼林溯和一旁的白嫣：”总不能让你们去引开它们。“他拿着的小刀差点掉在地上，如果刀刃朝着手心的话，以现在的力度，林溯的手心绝对会被染成鲜红一片。

　　正想开口，就被沈砚坚定且阴骘的眼神打断：“…比起牺牲任何人通关，我更想知道真相。“四周是化不开的墨色，唯剩沈砚的一双眼眸，亮得如同雪原上永不黯淡的星辰。那琥珀色的瞳孔里敛去了所有动摇与杂念，只余下沉静的锐光。

　　他似乎还存着一个执念，知道某种真相的执念。

　　林溯像是知道了什么，猛地扔下刀刃一把朝他的方向扑去，沈砚也在同一瞬间，猛地转身，冲进那条只有他自己能穿过的裂缝。

　　“沈砚！“话音刚落，一双无形且大的手完全覆盖着自己的眼睛将自己完全融入与黑暗中，身边依旧是稚嫩的嬉笑声把自己和猫咪低沉的吼叫声隔开。

　　等眼睛的“黑暗“散去，猫咪和沈砚早已不见了踪影。

　　白嫣衣服上的胸针脱落，衣服上的珍珠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她缓缓摘下衣服上险些脱落的珍珠放在地上。

　　她微微歪了歪头，看着那团黑影低声地说：“珍珠，都给你们，去帮他。“那团黑影像是回应似的，把那珍珠藏于黑暗重，如同蜿蜒一般钻进了那道通道里。

　　屏幕上的时间又再次跳到了300分钟，白嫣看着越来越大的数字眼皮跳了跳，似乎有什么东西同时跟着时间在不断增长。

　　那面斑驳的墙面上是覆上了一层已经破碎的薄玻璃，清楚地映出了她的模样。

　　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活在这世上，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气息，还有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

　　也是第一次穿着这么轻薄的衣服走出了家的大门。

　　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断摩挲着自己红润的肌肤，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勾起一抹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能呼吸到浑浊的空气，但是嘴角从来没有下垂过：“终于不再是一尘不变的木制家具的味道…“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动着，再次跳到了31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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