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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
梁鸿宇一直觉得，502是一个温馨的宿舍。
虽然里面有三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一个喜欢怪叫打游戏，迈出宿舍对他来说就是旅游。
一个呆在宿舍超过五个小时就会感觉自己长霉了，位置上挂着的包款式比他女朋友还多。
一个从来不说话，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
但是多亏了他，一个伟大的舍长在中间调和，他们宿舍才能如此融洽。
包括但不限于，让陈嘉铭换个声音小点的键盘、晚上十二点后不要打游戏，让董明衍出去阳台喷发胶、及时清理位置的快递盒。
最省心的就是蓝霁了，安静的像一抹影子，半夜回来悄无声息，早上他们起床的时候人也不在了。
但最近这个最听话的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因为最近四人都是一起行动的，所以蓝霁无法直接推行隔离政策。
只是在四个人一起走的时候，他一定会走离董明衍最远的斜对角线。董明衍说话，不管是不是对着他的都要立刻转开头不听。
甚至离谱到两个女生都感受到了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偷偷来问梁鸿宇那两个人怎么了？
梁鸿宇心累，看着她们亮晶晶的眼神，欲言又止。
昨天中午董明衍请大家喝了奶茶，问到蓝霁的时候，他硬邦邦地说了句“不要”。
当时他们组六个人坐在一起，四个人手里拿着奶茶，假装在聊天，实则八只眼睛都在窥伺闹别扭的那两个人。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短发女生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问道。
“好兄弟，超级好兄弟。”陈嘉铭应道，“闹别扭只是暂时的，你们不要被表象迷惑。”
短发女生翻个白眼：“谁问你了？”
蓝霁坐在窗户旁边，董明衍一拎着奶茶进来，就变扭地把脸扭向窗外。
他听着他们热热闹闹分奶茶的声音，下颚的线条绷得愈发清晰。
忽地，脸上一凉，蓝霁转过头，看到董明衍拿着杯奶茶贴在他脸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弯了下，试探地说道：“奶茶疗法？我特地给你点的全糖。”
蓝霁木着脸看他。
董明衍顶着碎成一块一块渣滓的好感值，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我错了，别生气了行吗？”
这不对吧？如果好感值已经黑成这样了，为什么要对着他笑？
蓝霁感觉寒气顺着脸流进心里，心里发毛。
怎么会有这么锲而不舍且完全不会感觉难堪的人？
系统在脑海里大笑：{哈！哈！哈！‘那又如何？与别人拉开距离，正是我最擅长的事情呀~’}
魔性的笑声中，董明衍头上也刷新了一个对话框。
【1.接受他的道歉。
2.拒绝，我们已经形同陌路。
3.质问他，为什么要摸自己的头发？】
蓝霁忍了又忍，才从嘴唇里挤出一句话：“你不用道歉，你没有错。”
气泡再次被无视，伤心地炸掉。
董明衍弯下腰，清澈的瞳孔看着他：“我没有错，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的眼睛是极浅的棕色，在阳光照射下像一块清透的玛瑙石，仿佛他的内心对蓝霁来说也是一览无余的。
“蓝霁，你不能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对我冷暴力。”董明衍控诉。
{我去，这就开始栽赃上了？这也叫冷暴力？这明明是断崖绝交。}系统大惊失色，{他果然不怀好心。}
蓝霁瞬间从刚刚失了智的眩晕中清醒过来，一把抓过奶茶，冷静答道：“好的，对不起。谢谢你的奶茶，我下次会请回来的。”
董明衍笑容僵在脸上，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还残留着几分冷意的手掌，跟蓝霁的态度一样，突兀又让人捉摸不透。
“你还有什么事吗？”蓝霁问。
他用错方法了，他不应该对董明衍断崖绝交，应该用冷暴力。
董明衍的好感值往下掉了几个黑色的小碎块，看上去离彻底崩塌就差一步了。
那又如何？蓝霁泰然自若地想，负无穷？这种好感值干脆直接裂成碎片消失算了。
{宿主，您再‘那又如何’，我们就没有一个可攻略的对象了。}
系统苦哈哈地看着蓝霁用冷冰冰的语气对着梁鸿宇说出“就这样，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心底一阵悲凉，却毫无阻止对方的能力。
梁鸿宇好感值-1。
“蓝霁，你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什么了？”梁鸿宇尬笑一声，试探道。
蓝霁：？
他问系统：[什么意思？难道他讨厌我的事情其实人尽皆知吗？]
系统也困惑：{不像啊，这语气。您试探一下吧？}
试探是什么？蓝霁不知道，他干脆直接问道：“什么意思？听到什么？”
梁鸿宇细小的眼睛一眯起来，跟脸上鼓起来两个核桃一样，根本看不见他的瞳孔。
他扳起国字脸，苦恼地说：“啊，你不知道啊？那算了。”
蓝霁：……
说话可以把话说清楚吗？一定要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吊人胃口吗？
“小蓝啊，舍友之间没有隔夜仇。”梁鸿宇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做了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帮你骂他。你这样宿舍氛围也怪尴尬的，我们说不定还要再呆三年呢，这样多不好呀？”
他说完这句话，蓝霁愣了愣，纤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眼睛，若有所思地转着衣服上的绳子。
确实……他们学校的宿舍成员很少变动，就算搬校区了，也基本是原班人马直接迁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宿舍直至本科毕业之前都会维持原样。
很快，蓝霁说道：“嗯，确实是这样，我会申请换宿舍的。”
“对嘛，舍友之间——”梁鸿宇以为自己听错了，面带微笑反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蓝霁：“我会去跟辅导员申请换宿舍的，尽量看看下个学期开学之前能不能搬出去，不好意思。”
梁鸿宇漠然无语，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试图补救：“不是，蓝霁，这件事没有严肃到要换宿舍的地步，明衍做错什么你跟他说不就行了吗？有话说开了就好了呀！”
蓝霁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他什么都没错，问题在我。”
他的声音清冽，干净悦耳，又带着刺骨的寒气。
“是我有问题。”蓝霁又重复一遍，“你们什么都没做错。”
*
依然是熟悉的地点，休息室，下班散伙的地方。
蓝霁就像在跟他们说今晚不回宿舍一样，平淡地说道：“我要换宿舍了。”
四个男人一台戏。
两个女生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硬生生脚步一拐回来，假装自己忘记拿东西了，竖起耳朵偷听。
董明衍还在洗手，手指就这样僵住，骤然冰凉的体温几近冻结了水流。
他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但话却在舌头上打了个转又咽回去了，他甚至不敢回头看蓝霁一眼，只是任由蓝霁那没有起伏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给你们带来困扰了。”蓝霁说。
陈嘉铭正在打游戏，心不在焉地应道：“啊？我们要搬宿舍了？搬到哪？怎么没听说？”
梁鸿宇不忍直视地说：“是蓝霁要从我们宿舍搬出去了。”
“哦，啥时候搬啊……”陈嘉铭手机屏幕黑了，他死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啥？！？”
“我是玩游戏开了跳过模式吗，一下子错过了什么剧情点？”
陈嘉铭喃喃说道，抱有一丝希望看向蓝霁，“小蓝，其实你是在开玩笑吧？”
蓝霁看着他耳边‘25’的好感度，难地有点愧疚地摇摇头。
“嘭！”
“我去。”短发女生惊叹，“真是辣眼睛。”
陈嘉铭手机一甩，整个人飞扑到蓝霁腿边。
“小蓝！我做错了什么！？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陈嘉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他的腿，嚎哭道：“你走了，谁帮我签到？谁给作业给我抄？谁给我复习资料？我没有你不行啊！”
蓝霁没理撒泼打滚的陈嘉铭，沉默地注视着董明衍的反应。
他依然用一头棕色卷毛背对着他，但是蓝霁却能从他的好感值里看出他的心情变化。
组成‘－∞’的黑色物质像流沙一样，被风一吹，飘散在空气里，符号逐渐开始变得残缺，只剩下稀疏的一点轮廓，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什么东西。
就差一点。
但那存活下来，摇摇欲坠的细线却在空中维持住自己的原样，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固定住了。
董明衍转过身，神色如常地向他走来，一把握住蓝霁的手腕：“你跟我出来，我们谈谈。”
蓝霁使劲，想把手抽出来，抽了抽，没抽动。
两人瞪着对方。
蓝霁：“你有事就在这说。”
董明衍不为所动：“出去说。”
站在两人旁边的梁鸿宇忍不住拽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蓝霁干瞪着眼，不情不愿地在武力压制下跟着董明衍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待对方停下来，蓝霁便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系统貌似也评定这个攻略对象没救了，好感度已经无法挽回，于是连对话框都不弹出来了，那他便自由发挥了。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董明衍转过头来的时候，蓝霁还是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在他的记忆中，董明衍一直是个健康、气血充足的人，身上永远带着消耗不完的精力。
此刻他的脸却像糊了浆的墙纸般，笑意、恨意和一丝丝说不出的扭曲混杂在一起，组成他复杂的表情。
“你就这么讨厌我？连跟我在一个空间都呆不下去了？”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蓝霁顿了顿，解释：“我说了，是我的问题，跟你们没有关系。”
董明衍没有听，他看着蓝霁总是往一边飘的眼神，微微皱起眉：“蓝霁，你这一个月到底是干什么了？为什么忽然这么反常？”
蓝霁心里一惊。
“好像就是从去医院开始，回来你就变了样。”董明衍沉下眼，“你的诊断结果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失眠？”
蓝霁手心开始出汗，他面容平淡地答道：“你当时看过我的诊断单了。”
系统在脑海中屏住呼吸，无声尖叫。
他戒备地注视着董明衍，随时准备反击他任何一句质疑——
“好吧。”董明衍忽然泄气，高高吊起的五官也像失去支柱一样摔下来，他一抬眼，眼角竟变得通红，还泛着水光。
蓝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董明衍低沉的声音即使装可怜也不显得柔弱，但却就是无端地在蓝霁心里激起些异样的情绪，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酸涩、又有点慌张。
“那你还欠我顿饭呢，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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