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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杨容姬嘶声反驳,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我父亲……用血……写的!”
“血写的,就一定是真的?”王劭的嗤笑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充满了无情的嘲讽。“就像你当年,不也‘亲眼’看到、‘亲手’收集了那么多指向桓温的‘铁证’?结果呢?不过是一堆……被人精心炮制的……废物!”
“轰——!”
杨容姬如遭重击!王劭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她心底最深的伤口和最隐秘的恐惧!是啊……她当年何尝不是“坚信”自己收集的是真相?结果却是亲手为家族埋下了祸根!
难道……难道父亲的血书……也是假的?!也是别人设下的陷阱?!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巨大的混乱和绝望几乎将她撕裂!
“你……你胡说!”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却虚弱得如同蚊蚋,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你……只是想……骗我……交出……血书……”
“骗你?”王劭的声音陡然逼近!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杨容姬甚至能感觉到他冰冷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面颊!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穿透力,一字一顿,清晰地砸在她混乱的脑海中:
“杨容姬!睁开你那被仇恨蒙蔽的眼睛看看!看看你手中的东西!看看那所谓的‘血证’!它除了能让你杨家彻底万劫不复、让你背上弑君的滔天巨罪、让你在乎的那个小崽子桓济被挫骨扬灰……还能带来什么?!”
弑君?!挫骨扬灰?!
桓济?!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在杨容姬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挣扎和侥幸!王劭的话,像最锋利的冰锥,刺破了她试图抓住真相的虚幻泡沫,露出了底下那更冰冷、更残酷的现实!
无论这血书是真是假,一旦它被公开,或者仅仅是被某些人知晓在她手中,等待她的,等待桓济的,等待任何可能被牵连的人,都将是比死亡更恐怖万倍的结局!父亲临死前的“焚之!速焚之!!!”的呐喊,在此刻显得如此震耳欲聋!那不是逃避,是绝望的保命符!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比王劭的杀意更甚!她仿佛看到了桓济小小的身体在刑架上痛苦挣扎,看到了杨家仅存的血脉被彻底抹杀,看到了自己被打上“诬陷国母”的烙印,被千刀万剐!
“不……不……”她失神地喃喃着,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攥着血书的手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微微松动。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瞬间!
一只冰冷、有力、如同铁钳般的手,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抓住了她那只攥着血书的手腕!
是王劭!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力量大得惊人!杨容姬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骨头仿佛要被捏碎!她本能地想要挣脱,想要护住那滚烫的纸页,但对方的力量完全碾压了她!
“放手!”王劭冰冷的声音在咫尺之遥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杨容姬绝望地挣扎着,用另一只手去抓挠、撕打,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反抗都如同蚍蜉撼树!黑暗中,她只能听到纸张被剧烈拉扯、发出令人心碎的“刺啦”声!还有自己手腕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咯咯”声!
“给我!”王劭低吼一声,力道猛地加剧!
“啊——!”杨容姬痛得惨叫出声!手腕仿佛被折断!紧攥的手指在剧痛和巨大的力量撕扯下,终于……松开了!
几页染血的、脆弱的信笺,在黑暗中如同折翼的蝴蝶,从她无力松开的手中……飘然坠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杨容姬绝望地看着那几页承载着父亲生命、承载着惊世秘密、也承载着灭顶灾祸的纸页,在黑暗中打着旋儿,无助地向下飘落……飘向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地面……也飘向王劭那蓄势待发、即将攫取它们的手!
完了……父亲……女儿……无能……
就在王劭的手即将抓住那飘落的血书,杨容姬彻底陷入绝望深渊的最后一刹那——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毫无征兆地从库房最黑暗的角落——那堆破旧家具和腐朽布匹的阴影里,猛地爆发出来!
这咳嗽声如此突兀、如此响亮、如此充满了垂死的痛苦!在死寂的库房里,如同平地惊雷!
王劭伸向血书的手,猛地顿在了半空!
杨容姬绝望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取代!
连那几张飘落的血书,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扰,下坠的轨迹都紊乱了一下!
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呼吸、甚至思维,都在这一刻被这石破天惊的咳嗽声狠狠打断!
是谁?!
杨容姬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扭动脖颈,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僵硬,循着咳嗽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王劭的动作同样凝固。他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仿佛也能视物的寒潭之眸,锐利如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库房最深、最暗的角落,那堆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破烂后面!
咳嗽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剧烈,一声比一声痛苦,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要把整个肺腑都咳出来。紧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如同枯枝摩擦的声音。
在杨容姬和王劭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那堆破烂后面,一个极其佝偻、枯瘦的身影,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挪动了出来!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惨淡雪光,杨容姬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
是那个同屋的、枯瘦如柴的老宫婢!那个总是抱着药罐子、眼神浑浊麻木的老妇人!此刻,她不知何时藏在了这里,又或者……她一直都在?!
老妪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库房中央那剑拔弩张、充满杀意的两人。
她只是佝偻着背,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咳嗽都让那枯瘦的身体剧烈地抽搐。她一边咳,一边极其艰难地、摸索着向前挪动,浑浊无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虚空,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是一种被病痛折磨得近乎痴呆的麻木。
她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破旧的瓦罐,里面黑乎乎的药渣随着她的咳嗽和动作,撒出来些许,掉落在冰冷的灰尘里。
她像一具被病痛和岁月彻底摧垮的行尸走肉,无知无觉地、踉踉跄跄地……朝着杨容姬和王劭僵持的方向,朝着那几张正在飘落的血书……挪了过来!
那看似无意识的、蹒跚的脚步,不偏不倚,正踩向其中一张飘落在地、沾染了灰尘的染血信笺!
那枯瘦佝偻的身影,像一截被风雪摧折的朽木,在昏暗的雪光里踉跄前行。剧烈的咳嗽如同破败的风箱,撕扯着她单薄的胸腔,每一声都带着濒死的痛苦,在这死寂的库房里炸开,瞬间撕裂了王劭与杨容姬之间那紧绷到极致的、充满杀意的对峙!
“咳咳……咳咳咳……!”
老妪浑浊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瞪着虚空,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是一种被病痛折磨得近乎痴呆的麻木。她枯枝般的手死死抱着那个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破旧瓦罐,药渣随着她踉跄的脚步和剧烈的咳嗽不断撒落,在冰冷的灰尘里留下零星的黑点。
她似乎完全没看到几步之外那几张飘落的染血信笺,更没看到如同冰雕般僵立在黑暗中的王劭和半跪在地、满眼惊愕的杨容姬。
她的脚步,蹒跚、踉跄,却带着一种无知无觉的、宿命般的轨迹,直直地……踩向那张最先飘落在地、沾染了灰尘的暗褐色信笺!
“唔!”杨容姬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那是父亲的血!是父亲用生命刻下的真相!不能……不能被这老妪踩踏玷污!
就在那枯瘦的、沾满泥污的破旧宫鞋即将踏在纸页上的瞬间——
王劭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甚至带起了一道细微的破风声!那只原本伸向飘落血书、骨节分明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改变了方向!没有去抓纸页,而是闪电般向前一探,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老妪那摇摇欲坠的胳膊肘!
力道之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呃……”老妪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强行止住了踉跄的脚步,整个人如同被钉在原地。剧烈的咳嗽被硬生生打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茫然地、迟钝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张隐在阴影中、却散发着令人心悸冰冷的脸。
王劭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地钉在老妪那张布满皱纹、写满痛苦和麻木的脸上。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翻涌起浓重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极深的警惕!
“谁让你来的?”王劭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冰层下流动的暗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威压,清晰地砸在老妪混沌的意识里。
老妪似乎被这冰冷的威压和手腕处传来的剧痛吓住了,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她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想回答,却又被翻涌的痰液堵住,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发出破碎的气音。抱着瓦罐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更多的药渣撒了出来。
王劭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眼底的审视和警惕更浓。他抓着老妪胳膊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目光却极其迅速地、如同鹰隼般扫过她全身——那身破旧打满补丁的灰色宫装,枯瘦如柴的身形,沾满泥污的鞋袜,还有怀里那个散发着浓烈药味的破瓦罐。
他的视线在那瓦罐里黑乎乎的药渣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僵持,对于杨容姬而言,却是唯一的生机!
就在王劭的注意力被老妪完全吸引的这电光火石之间!就在那几张染血的、脆弱的信笺即将完全飘落尘埃的刹那!
求生的本能和对父亲遗命的最后执着,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杨容姬体内轰然爆发!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在剧痛和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倒!腰间的旧伤如同被撕裂般剧痛,她却浑然不觉!沾满灰尘和冻疮的双手,如同扑食的饿虎,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几张飘落的血书!
指尖,触碰到了纸张冰冷的边缘!
“放肆!”王劭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带着被彻底触怒的、凛冽的杀意!
他猛地甩开钳制着的老妪!枯瘦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巨大的力量掼倒在一旁的杂物堆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和痛苦的呻吟!王劭的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铁爪般狠狠抓向杨容姬扑倒的身体和那只即将攫住血书的手!
太近了!太快了!
杨容姬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指尖带来的死亡寒意!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抓到的那几页纸死死攥入手心,同时用身体本能地蜷缩护住!
“嗤啦——!”
一声令人心碎的、布帛与纸张同时撕裂的刺耳声响!
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杨容姬蜷缩的背上!如同被狂奔的烈马踏中!剧痛让她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她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那股力量狠狠掼飞出去!
“砰!”
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无力地滑落在地!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哇”地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冰冷的地面和她破烂的囚衣!
意识在剧痛和震荡中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然而,她的右手,那只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手,却死死地、如同铁钳般紧握着!在她被掼飞的瞬间,在那巨大的撕扯力下,她只来得及抓住……抓住了一角!仅仅是那几张血书中的……一小角残片!
残片不大,只有巴掌大小,边缘被撕裂得参差不齐,上面依稀残留着几行暗褐色的、被血浸透的字迹!正是父亲最后那段极其潦草、几乎无法辨认、反复强调“焚之!速焚之!!!”的绝命之笔!
而另外几张染血的信笺,包括那揭露了惊世阴谋的开篇和那个触目惊心的名字……则如同失去依托的落叶,在王劭那带着凛冽寒风和滔天怒意的一抓之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卷起,瞬间落入了……王劭那只骨节分明、异常干净的手中!
他稳稳地抓住了!抓住了那几张完整的、染血的纸页!
王劭站在库房中央,背对着窗外惨淡的雪光,身影如同渊渟岳峙。他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手中那几张染血的、承载着惊世秘密的信笺上。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捏着信笺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周身弥漫开来的,不再是纯粹的杀意,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如同暴风雪前夜般压抑的冰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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