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雁不归

　　又是梦，她清楚知道自己在作梦，也知道自己醒来会忘记这个梦。
　　她看见一个容貌空灵的女孩坐在桌前，拿着一枝顶了小鸟图案的笔，她飞快地书写着，笔迹些许凌乱但很好看。此刻，一段甜蜜美好的故事在她笔下展开，哪怕是不幸的人，在结局也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一同走向有着幸福的未来。
　　女孩阖上书，将它牢牢抱进怀里，呢喃着：「你们都要幸福啊。」
　　画面一转，女孩麻木地看着荧幕，编辑打来电话，女孩开口质问：「为什么要把我的故事胡乱修改。」
　　「你现在的故事太平淡，导演说需要一些冲突性才能凸显角色的睿智。」
　　女孩脸上没有笑，只是严肃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血、我的孩子，他们应该幸福，他们一定要幸福。」
　　「结局他们都会幸福的。」
　　「这不一样！」女孩突然激动，「我都舍不得他们受苦！凭什么为了你们那点话题度要给他加那么多坎坷！」
　　「嘟——」
　　编辑挂了电话，女孩那张空灵的脸上满是痛苦，她抱着头，「宝贝对不起，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
　　你们要幸福。
　　我不允许有人让你们受苦。
　　于是她推开那扇黑色的大门，莫归雁发现视角一变，她从旁观者，成为推开门的主人。
　　门后，是一个被毁坏一半的世界。

　　??

　　坐在电脑前，梧栖翻看着莫归雁的过往资料。
　　他从头看起，人的这一生很长，好像没有尽头，又短到几行字概括。
　　而自莫归雁死去后，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还没有人发现她的离去。
　　公司收到离职信以为莫归雁不打算交接，他父母以为莫归雁还在挣扎不愿回家，她不是一个经常社交的人，朋友若没有主动传讯息给她，她会一直沉默的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
　　于是谁都没发现她不在了。
　　莫归雁也没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往，想走的人是留不住的，过往只会变成推着她们走向毁灭的力量。
　　梧栖闭上眼，背靠着椅背，他不是很喜欢回忆过去，但人有时候却必须靠着回忆才能活下去。
　　窗外月色皎洁，光撒进来，落在他手上还未结痂的伤疤上。
　　那是今天为了护莫归雁时，挡下的那一记能量波所留下的。
　　他没有说出口——她也没有看见。

　　??

　　莫归雁隔天醒来，就是非常懊悔。
　　每次发疯完，收拾自己情绪闹出来的烂摊子，她就觉得窒息。
　　啊啊啊啊！她抱着玩偶想撞墙，只觉得没有脸面对梧栖和凰。
　　他们会不会觉得她矫情又智障？
　　还是觉得她情绪太夸张太离谱了，看个电影都可以把自己搞自闭？
　　她现在只想倒回时间回到过去掐死情绪上头的自己。
　　冷静下来，她开始自暴自弃，算了，她就是这样病的无可救药。
　　她盯着天花板出了点神，突然听到一声讯息音。
　　她打开聊天软件，才发现是有人在群里艾特她了。
　　517：「所以@444你跟你宿主怎么样了？」
　　莫归雁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搞砸一切。
　　还没回复，讯息就滚动起来。
　　314：「我看你们还是太闲，就说直接解除绑定就好了，现在宿主多难带啊。」
　　314：「就你那宿主恨不得创死所有人的癫样，你不如担心自己。」
　　莫归雁想起517之前放在群组的影片，深感佩服。
　　没有沉默太久，她打字：「我觉得我可能比宿主还癫。」
　　话匣子一下子打开，群里突然热闹起来，076：「太好了，说来听听。」
　　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069：「欸？你就是上次那个跟宿主互恐的？（狗头）（狗头）」
　　216:「要我说就是当初背调没弄好，两个互恐的还做什么任务？不如改改任务性质，收集恐惧值好了。」
　　216：「@444你任务性质是哪一样？」
　　莫归雁见有人艾特自己，不免紧张，「救赎类的。」
　　底下开始刷各种吃瓜表情包，一票表示没见过这么惨的配置。
　　560：「不对啊，你宿主怎么发现你是女的？」
　　莫归雁慌了一瞬，还没回答，就有人替莫归雁说话。
　　517：「听声音呗，有些统就不爱用电子音，听起来多没人情味，像我多喜欢自己的声音啊，成熟男人的魅力懂吗？」
　　无数系统纷纷响应「噁心嫌弃」表情包。
　　006：「不得不说你跟你宿主是绝配。」
　　567：「有自信是好事，但你这是自恋。」
　　069：「517宿主发疯是有道理的。」
　　眼见大家开始歪楼，莫归雁想应该没自己的事了默默潜水。
　　房门就是这时候被敲响的。
　　莫归雁浑身一僵，机械地扭头朝门口看去，「是谁？」
　　凰站在门外，「是我，凰。」
　　莫归雁莫名松了口气，「请进。」
　　凰推开门，就见女孩呆呆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清晨的阳光温煦地洒在她的眉眼，空灵的小脸上还有些无措呆滞。
　　「早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莫归雁出神片刻，疑惑道：「怎么突然吃早餐？」
　　这个月她没见过凰在自己面前进食，自己又是系统其实不必特别吃饭，梧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猛一听要吃早餐还真有些没反应过来。
　　凰维持着开门的动作，「想和你一起吃早饭。」
　　莫归雁立即跳下床，抓了抓头发，露出灿烂的笑，「好呀！」
　　见凰没有问起昨天的事情，莫归雁松了口气。
　　她快速地冲进浴室刷牙洗脸。
　　凰走了进来，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后牵着她的手走向餐厅。
　　餐桌上摆满了许多早点，中式西式各类都有，琳琅满目看起来味道极好。
　　莫归雁一看，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以前工作的时候，因为着急上班，她没有时间吃早餐，不然就是前天草草买个面包果腹。
　　她喜欢吃热食，尤其是刚出锅的，冒着热气，诱人品尝。
　　梧栖从厨房端出两面煎至金黄的的蛋饼，瞅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莫归雁，「愣着干嘛，坐下吃饭。」
　　莫归雁连忙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一脸好奇的看着男人。
　　男人身上系着小熊围裙，将紧实的腰身勾勒出来，他将蛋饼端到她面前，莫归雁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莫归雁心声：『马德这男人一大早勾引我。』
　　一大早辛辛苦苦起床做了满满一桌菜的梧栖：「??」
　　梧栖脱下围裙，挂到一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三人安静地开始享用早餐。
　　凰并没有吃，而是一个劲第给莫归雁夹菜。
　　莫归雁被投喂，吃的开心，但还是忍不住疑惑，「凰怎么不吃？」
　　「看着你吃就饱了。」
　　莫归雁咽下煎蛋，还想问，凰却转移话题：「有没有特别喜欢吃什么？明天让梧栖做。」
　　莫归雁晃了晃脚，「我不挑食，都喜欢。」
　　阳光温柔笼罩这一室温馨。
　　晨间有鸟儿鸣唱，室内是梧栖和莫归雁吃饭咀嚼的声音，窗外有风灌进来，柔和地拂过窗纱，莫归雁恰好看到这幕，不住出神了片刻。
　　就这出神的片刻，她想去勾一片白吐司，但手肘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玻璃杯。
　　啪嗒一声，玻璃杯摔碎在地上，碎片、果汁溅的到处都是。
　　一瞬间空气好像静止，连窗外的鸟儿都不在鸣唱。
　　莫归雁浑身僵住，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去捡地上的玻璃。
　　过往无数个回忆袭来，她慌乱地无法接住任何一个，它们每一个都在指责她的笨手笨脚，愤怒的眼神，皱起的眉头，张唇吐出的嫌弃话语一瞬间印烧在心间。
　　她嘴上呢喃着对不起，庞大的自雁自责在心间被瞬间放大——
　　在她的手触碰到尖锐的碎玻璃前，一双不甚温暖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背。
　　莫归雁浑身一僵，看着蹲至身前的梧栖，连忙扯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很快就处理好。」
　　「没事的。」
　　莫归雁一愣。
　　「只是一个杯子而已，你又不是打碎全世界。」
　　莫归雁脑袋缓慢的运转着，臆想中的责怪没有降临，梧栖将她扶正，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摔个一百个也没关系。」
　　凰已经拿着抹布在清理了。
　　没有人责怪她，也没有人皱眉
　　就这么简单地接受了她的失误，像是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一样平常。。
　　他们还会轻轻摸摸她的脑袋，安抚她说没关系。
　　「你坐着，我们收就好。」
　　她看着两人动作熟练地收拾现场，像是为她遮起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连一句责备都没有。
　　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无措，「那个杯子贵吗？」
　　梧栖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说了，你随便摔都没事。」
　　凰正在擦拭地板的果汁，闻言轻笑一声，「你若是想要，我多买几个回来你随便摔。」
　　「但是。」
　　「但是？」莫归雁不安地缩了缩脚。
　　「不要被玻璃划伤了，要穿好防护。」凰对她眨了眨眼。
　　莫归雁像是呗烫到般别过脑袋。
　　玻璃碎片在地板闪着刺目的的光。
　　莫归雁看着，感觉眼眶被刺了一下。
　　她摸了摸眼角，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