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赞美

　　假期时段不必每早清晨就起，我一般不设置闹钟，放任自己睡眠，所以大多时候都是林曦西早起打理完好久后，我才慢吞吞地走出房间。

　　但今天较以往早起了两个小时，毕竟肩负着余箴情送早点的嘱托。

　　——当然也包括我自己想送的意愿。

　　隔壁这位朋友的作息比我健康，甚至可以用养生来形容，每去她那都能喝到新鲜的蔬果汁和豆浆。不得不说，和她待在一起，生活质量都会变高许多。

　　刚进门就闻到了厨房飘来的味道，应该是在在熬什么汤水。

　　林曦西坐在餐桌旁，安静翻着手边的书。由于她姐姐很少使用，这个桌子的用途除掉用餐外基本全能做，摆放的物品从花瓶到书籍再到画册，已经堆得满满当当。

　　把餐盒推至她面前，我仔细嗅嗅：“好香，你煮的什么？”

　　“青菜瘦肉粥，可以做午饭吃，”她从餐盒中拿出面包，边啃边回，“我多煮了些，可以放到晚上，林栩然回来也能吃。”

　　“你和余箴情都快把她当小孩照顾。”

　　似是想象到这个画面，林曦西无奈地摇头，“没到这种程度，更多是顺手。”又笑道：“她是无论怎么过都能活着的人。”

　　.

　　解决完早餐，我们便在餐桌上各做各的事。昨天还有半张卷子没写完，顺手拿过林曦西的卷子，我一边做一边校对她那份的答案，遇上不同的答案一抬头便能问，这个人只要短暂看几眼就能复述出自己的解题过程。

　　......虽然她本人认为自己不是天才，但我仍对此持中立态度。

　　翻完手头的书，她便拿出那本熟悉的速写本，笔尖摩擦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样的白噪音的人感到平静。

　　完成手头这些事并不会让我觉得烦躁，毕竟不是被人逼迫，不有趣但也能接受，就算不想做也不会有什么后果。从小到大，我基本没听过什么“做不完就完蛋”的话，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偏头向外看，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细碎地洒在餐桌上，林曦西的本子边摆着她姐姐养的花，阴影勾勒着鲜花的轮廓落在纸张上。收回视线，我才发现面前的人正在画这束花，笔尖的造物和那片柔软的阴影融合，有些恍然。

　　放下手中的笔，林曦西看了眼挂钟，“差不多到饭点了。”在生活规律上，这人和她的姐姐是两个极端。

　　她合上本子去厨房盛粥，摊在眼前的卷子还剩最后一小题，但我已没有继续做的想法。抬手将它往旁边的书堆上一放，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叠在最上面的本子，啪得一声落在地上。

　　我赶忙让它捡起来，又象征性地拍拍，心想幸好林曦西家的地板是干净的。手指翻阅间，我发现眼前的册子好像是第一次来她家时看到的画册，印的应该是林栩然的作品。

　　没有将它放回原处，我一页又一页地翻看起来。

　　林栩然的作品与她本人的风格极其相似，她喜欢厚重的、鲜艳的、极具对比感的色彩，画面并不属于写实类，尤其是里面的元素，彼此之间没有特别强烈的关联感，更像一种流动又不确定的神话或梦境。

　　热烈肃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虽然我也不理解为何会把两个极具对比感的词放在一起，但这就是最诚实的想法。我一向将作品与作者分得很清，但此刻，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位姐姐，透过这些浓墨重彩的勾勒，仿佛看见了她。

　　这个人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创作出这些作品的？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

　　林曦西端着碗过来时，我还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册子，她将粥放在我面前，好奇道：

　　“怎么突然看这个？”

　　“有些好奇，这是栩然姐的画册吧。”

　　“是她画的，不过这本画册是我的。”

　　舀了口粥往嘴里塞，我看着她以表不解，她也学我的样子喝了一口，又道：

　　“在认识她之前，这本画册就是我的收藏，那个时候我就很喜欢它，经常随身带着。”

　　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你们姐妹还挺有缘分，”我肯定道，“在你们正式见面前，你就已经喜欢上她的作品了。”

　　林曦西点头，“是呀，那个时候的我也没想到遇见画册的主人。”她随手翻着，浅浅笑道：“也没想到我会成为现在的我。”

　　像是打开话匣子般，她回忆起初遇林栩然的过往，声音如往常般平静柔和，流水般的过往从时间的缝隙里缓缓释出。

　　回忆起某个细节时，她还会低声轻笑，坐在她对面的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这个过去的见证者。

　　变得冰凉的两碗粥向我们提示流逝的时间，明明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聊着，却不觉日长，任由思绪与回忆的河流飘走。

　　我有时觉得林曦西像一棵树，有时又觉得她像流水，任你如何掬起她的一部分，挡住她的前路，都不妨碍其向前流淌。

　　故事的最后，是我们把吃了一半的粥重新加热。

　　洗碗时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猜想，这不会是林曦西第一次不按时吃饭吧。

　　啊，那我真是个无耻的坏人呢。

　　林栩然说家里有很多吃的，原来指的是零食——看着林曦西从内间搬出的一大箱膨化和速食食品，我朝她感叹确实是时候让她姐姐改善生活方式了。

　　午间的我们还是同那无数个往常一样，各做各的事，她继续上午那幅未完成的画，我却趴在桌上迟迟没有动笔。

　　或许是林曦西太会讲故事，我一时半会儿还没能从故事中抽离，指尖的笔不断打转，一个字都写不出的我只能愤愤不平地看着眼前这个安静又无辜的人。

　　感应到强烈的视线，她瞥我一眼，又接着低头做事，如那无数个往常的日子一般。

　　奇怪的情绪漫上心头，我将手头的卷子扔在一旁，撑着脑袋趴在桌上，目光又落在她的临摹对象上。不得不说，林栩然的审美总让人眼前一亮，不论是屋子的设计还是这种看似随意的摆设，都充满她的个人特色。

　　我想，这对看似截然相反的姐妹，身上又有许多相似的特性。

　　见到她们的第一眼，你就会感受到那种难以言述的吸引力，无关外表，只是一种灵巧的能量流动，那些流经她们身边的人一定也会被重塑成原本的样子。

　　这般想着，我的视线又无意识转向那个人，她并不知道我的脑海中翻过多少思绪，也不用知道——或许她只要看我一眼便能知道。

　　于是我视线里的她就这样抬起头来，无奈又好笑地看着我。
　　“这么喜欢看我？”

　　“是呀，我是这么喜欢看你。”

　　窗外的阳光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我的脑海中联想到刚刚看到的画，绚烂的灿金与厚重的墨绿交织，明明是静止又游离的画面，我却觉得那么生动，那么热烈。

　　她的眉梢微挑，阳光就这样在睫毛上跳跃，意有所指般问道：

　　“那，需要我也看着你吗？”

　　“不用，不需要时刻看着我，”我认真想着，补充道，“因为你已经看见我了。”

　　不必刻意给予，也不需吸食或填补什么，这样就足够。

　　.

　　直到余箴情和林栩然回来，我今天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但也有很大的收获，比如心安理得地玩了一下午。

　　余箴情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当你觉得做某件事痛苦时，那可能是还没玩够，所以玩个痛快再说。”

　　我一直都非常认可，带着坏心情做事就像是在垃圾桶里打扫卫生。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发生了某件小意外——

　　直到她们进门前，我和林曦西都在搞鼓家里的花架。由于白天忘了把阳台的窗帘拉上，被林栩然安置在落地门边的绿萝差点被活活晒死，等我们想起去抢救时已经蔫头耷脑。幸好林曦西知道及时浸到浴室的水里，至于抢救效果如何......暂时不得而知。

　　所以我们决定把之前定制的花架搭起来，林栩然喜欢一切由自己设计的东西，那复杂的构造却苦了我们两人，整整一个小时，我们都在研究那些零件与支架。

　　林栩然一回家便得知了这个噩耗，看着自己宝贝一副即将魂归九天的模样，她痛心了好久，在我们搭架子的过程中，她一直蹲在那几盆可怜花草边碎碎念，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在浴室守一晚上了。

　　“林栩然一直都很喜欢植物，”林曦西捡起地上的某个零件，朝我比划了几下，“每次换地方住，她都舍不得这些植物磕碰一点，以前一般不会随意帘子，这次是我疏忽了。”

　　能看出来她对植物的过分喜爱，我想安慰又不知怎么说，最后只能道：“......没关系，吉萝自有天相。”

　　.

　　第二天一醒来，我便得知了这个好消息，那些绿萝被林栩然精心照顾一夜后又活过来了。

　　看到林曦西发来的照片，图里的绿植一改昨日的蔫样，重新焕发活力，我不禁感叹：活得还挺好。

　　看着比人还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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