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舍，恋恋不忘

　　威廉说:“这已经是你打的第三个哈欠了。”
　　李维开口欲言，却只吐出一只瞌睡虫。他从容不迫地接道:“第四个。”
　　昨晚熄灯后李维继续鏖战两个小时，把除开两本小说外收到的链接悉数阅尽。热度最高的帖子汇集了慕名而来的各色人等，公公和嬷嬷们风云际会，前面的楼层正常发癫，越往后矛盾越尖锐，辩论激烈起来，楼也被建成了比萨斜塔。
　　正方:“m的美貌omage看了都自愧不如，也没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注射抑制剂，还有很多不合常理的行为我不一一列举。说到底你都没闻过m的信息素怎么敢假定他的性别！”
　　反方:“假定个*！他资料上不都标得明明白白吗？你见过一米九的omage吗？我回回演练必被打爆，无论是肉身还是机甲都强悍至此，他要是omage，那alpha只有□□的份了。”
　　正方:“反思下自己好吗？是你们自己弱爆的吧。”
　　反方:“你有多能耐在这里大放厥词？明天六点擂台来战？”
　　正方:“来战！”
　　下面楼层开始为双方下注，再后是现场直播回放，李维津津有味地看到最新一层，转战下个帖子。
　　李维关掉终端，辗转难眠一小时，睡着后又在不知名的梦海里浮沉一晚。
　　……依稀记得梦境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米歇尔身着婚纱，乖巧可人地依偎在雄壮alpha的肩膀上。
　　李维曾劝告过楼主米歇尔绝不可能是o，经过一晚洗脑的他对自己的话产生了怀疑。
　　并非……不可能？
　　威廉:“你困成这个熊样，难道昨晚《星河战纪》开播啦？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可能错过《星河战纪》，所以它没开播，要等两周呢。”李维捏了捏眉心，“有一种东西，你没尝试之前觉得它不值一提，尝试之后欲罢不能，痛并快乐着……”
　　威廉惊恐万状:“我靠，冰！兄弟你可不能染那玩意儿啊，有什么想不开的和兄弟说，不要借毒消愁啊。”
　　“我没……你的脑洞跃迁可真没个定向……也是我形容有问题。”面对威廉清澈而愚蠢的目光，李维觉得这些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早了，“没什么，玩去吧，要是实在信不过我可以拿份检测报告来。”
　　两人身处模拟对抗室。房间模拟出全息战场环境与敌人，两人扮演对抗双方，一人在控制室操控敌人，一人进入房间内击败敌人。
　　威廉向门内偏头:“老样子？”
　　李维笑道:“老样子。”
　　威廉走进房间，光栅升起。李维一头栽倒在操作台上，亲密接触对仪器操作并无益处，他只是需要支撑他命悬一线的清醒。
　　即便如此，李维也和威廉打得有来有回。
　　等会儿的星域地缘战略课要不睡过去吧……李维的第五个哈欠呱呱坠地。
　　后台提醒有人进入控制室，李维的头颅被身体缓缓吊起，想着今天外卖效率挺快啊，他看向来者。
　　李维笑容礼貌:“你好啊，同学。”
　　米歇尔表情冰冷:“我不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再姝丽的颜色也抵不了满脸冰霜，近距离接触米歇尔的威压，嬷嬷们一定会对他是alpha的事实深信不疑。
　　李维依然笑着说:“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唯一正在做的事就是和一个笨蛋交互，请别误会，我说的是对抗室里的朋友。”
　　陪练的工作大部分都被李维交给了训练模型，状况外的威廉沉浸在对战中一无所知。
　　米歇尔可不会被敷衍了事或转移话题，他只会固执己见:“你装作不认识我，你不会认不出我的。”
　　李维翘起腿:“嗯？那我可真有点好奇了，您是哪个明星哪位大腕，我一定要对你这张脸有印象？”
　　“虽然，”李维怨怼地想到，“他这张脸的确有让人过目不忘的资本。”
　　米歇尔不接话茬:“全是废话。我不想引起争吵。”
　　李维皮笑肉不笑:“呵呵，我更不想。所以同学你能离开吗？我也好忙自己的事。”
　　“我要解决问题，所以我不会离开。”米歇尔向前走近一步。
　　你就是问题。李维辗转几遍唇舌，到底没说出这句话。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仿佛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你又在生气。”米歇尔再起攻势。
　　“你就没想过认错人的可能性吗？”李维滴水不漏。
　　米歇尔道:“逃避可耻且没用。”
　　李维冷笑:“总好过妄想解决自己都不清楚症结所在的问题的人吧。”
　　这句就差指名道姓的话破绽百出，李维深切意识到熬夜的害处，情绪化的自己不适合与米歇尔拌嘴。
　　李维正色道:“我没空和你谈这些。退一步说即使真的是你的熟人，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纠缠不休，他也会生气吧？”
　　米歇尔不信:“焦头烂额？你？”
　　李维表情苦恼:“怎——么不行，和笨蛋打交道可费心神了。——说的是我朋友。”
　　米歇尔思考几秒，开口道:“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曾经对终端束手无策的原始人现在竟然主动索要联系方式，时间果然喜欢让人措手不及。
　　送走米歇尔，李维瘫在座椅上没个正形。门铃亮起，李维迅速坐直身子，目视浮游小助手丝滑地送入门内。这次才真是李维点的激素饮料。
　　机器比永远学不会敲门的某人有礼貌多了！李维愤愤地接过饮料。
　　模拟对抗结束，房间内的脚步敲出拖沓、犹豫、迟疑不定的节奏，再看表情，更是不可置信。
　　李维笑道:“赢了还不开心？”
　　威廉喃喃道:“简直像做梦一样……我让喀戎分析过我对上你的胜率，个位数。我用的是毒舌版喀戎，它说我想赢你，除非你出现信息素疾病或神经退行……”
　　李维把饮料扔给他:“请你了，醒醒脑。”
　　威廉感动道:“是给我的贺礼吗？”
　　“是赔礼，笨蛋。”李维挥挥手，留下一道捉摸不透的背影。
　　中午小憩一会，李维精神大振。出门时心情还算轻快，想起米歇尔纠结的心情，李维通体都畅快许多。
　　学生和浮游助手交织穿梭在廊道里，这三个月里李维一直是芸芸人潮里的一员，鲜有人识。
　　李维从终端前抬头，准确地对上一双来不及收回的眼睛。
　　今天似乎格外引人注目。总有一两个人偷偷瞥他一眼。
　　目光完成一棒又一棒的接力，坚持到了教室。
　　李维按兵不动，他偷偷打开终端，在星流网络里搜集线索。
　　奥德修斯军校位于帝都1号港口，1号港口几乎和星历纪年同岁，现在仅作礼仪接待、参观培训之用。奥德修斯军校的建成年份要晚许多，却坚持沿用港口的建筑风格，理论课教室仿造战舰指挥室，采用传统讲课模式。
　　讲师阿西莫夫正就抗虫族阵线侃侃而谈。面前的人并非本尊，这位外交家正在2000光年外的谈判桌上会见玖国代表。教室里口若悬河的讲师是一个虚拟影像，算法模型采用阿西莫夫留下的义务人格数据。
　　知名校友会在本校留下一份义务人格数据，“义务”是道德层面的，全凭个人意愿。但要想前程顺利，最好还是接住这份人情世故的“义务”。毕竟学校不敢要求你上传全部人生，更没要求你每天更新数据，哪怕只上传应届时1%的人格数据，理论上也可行。真正需要讲师身份的政治影响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格数据只是装点学校门面的匾额。
　　就拿眼前这位来说，面容年轻风流，神采俊逸飞扬，绝无可能是如今眼看迈进百岁大关的阿西莫夫外长。
　　“靠近虫族栖息地，有生命联邦、玖国以及我们帝国组成的人类阵线。或者说是，经过百年虫潮侵袭，能站得住脚的也就这三家。大会战后……”
　　阿西莫夫直连喀戎系统的观测数据，他瞧着底下一个个心不在焉，便笑着说:“也是老生常谈的内容了，难怪大家不感兴趣。有些学生可能都对‘语言’这种信息传递方式厌倦了，唠唠叨叨唠唠叨叨，怎么比得上画面和知觉的刺激？你甚至能在虫族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虽然比起下\身，它们对你的上半身——尤其是脑袋——更感兴趣。”
　　底下传来一阵哄笑。
　　阿西莫夫接着说:“我也厌倦了对你们的单方面输出。那么，转换下心情吧。”
　　一名同学喊道:“老师，您要带我们体验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吗？”又掀起一波笑浪。
　　阿西莫夫摇摇头:“我可没那种资源，哪位同学有可以私下联系我哈。不开玩笑了。随堂测试！人文版星际沙盘，四人一组阵营对抗，时间定在三盟会战，我是【虫族】阵营，让老师瞧瞧你们骄傲的资本。”
　　笑容转移到阿西莫夫的脸上，学生们匆忙找起搭子，熟人呼朋唤友，菜鸟抱大神佛脚。李维一介“新兵蛋子”，自然无人问津，他也做着随缘捡剩的准备。
　　有人发来组队邀请。
　　“杰弗里”的名称赫然在列，李维饶有兴趣，答应了邀请。
　　随堂测试的结果当堂就出，下课后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忧愁片刻，转眼又该琢磨中午的菜单。
　　李维屁股定在原地，脚蹬着地转起浮椅，一圈，两圈。
　　“你可真悠闲啊，害得我们一组人不过，连声对不起都没有？”
　　还没走的学生好奇地看向这边，来人声音大，李维终端里阿西莫夫的声音比他更大。
　　【罗瑟:c－，安德鲁:c，杰弗里:c＋，李维:b＋。评分不及格的几位，缺乏沟通，团队协作能力尤待加强，希望你们下次不会对队友的援助请求置之不理。】
　　“嗯？你说什么？”李维一脸疑惑地抬头，仿佛刚发现身边的杰弗里。
　　杰弗里冷笑道:“别拿导师的话压我。菜鸡不值得援助，掉进虫族包围还要拖累队友，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李维语气诚恳:“是吗。这样吧，我把测试数据发到校园网上，广开言路，让大家提提意见。”
　　“……”杰弗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开口:“我们几个没过，就你一个人及格是不是特别爽？”
　　李维笑了:“我看你们也没把测验放在心上，光顾着和我切磋呢。啊，难道你在向老师演示人类阵营内战的可能？哎呀呀，是我思想狭隘了。”
　　“你……！” 杰弗里的脸上显现出怒容，他向李维踏进一步。
　　“好啦，好啦，”浮椅载着李维绕到杰弗里侧面，“愤怒是无能的表现，你难道想在教室，在导师面前和我打一架吗？奥德修斯的校风还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吧。”
　　杰弗里知道自己的口才占不了上风，同组成员也在劝他息事宁人，他剜了李维一眼，招来李维慢悠悠的挥手告别。
　　“你等着。”杰弗里撂下狠话，转身就走。
　　眼见有好事者意图靠拢，李维可不想被问东问西，他灵巧地绕过人堆，从容离开。
　　“麻烦啊……”李维心里叹道。
　　无论是旧日积怨，还是过往情谊。他们一个个个登门拜访，把命运的新房装修成故居模样。
　　如李维所料，“麻烦”纠缠不休。下午在演练室，杰弗里又向李维发起对战申请，被李维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
　　明天挥扬起马鞭将今天赶走，占有名为人类的资产。
　　举办在温迪戈控制区的拉练如期而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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