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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间
短暂惊惧过后,李言年迅速冷静下来,他只觉一身冷汗。
江怀述竟有如此心计城府,欲从他手底下空手套白狼,好一出反间计。先前江怀述手上既无人证也无物证,眼见就要结案,于是便借他与那和尚不和,派人前去刺杀住持。
这下那和尚定觉得他过河拆桥,是要杀人灭口,不再与他一条心。
江怀述顺水推舟将他收入衙门,亲自审问,就又多出些机会撕开口子。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你去找人打点,告诉他,银钱还都安在,只要他不开口,江怀述就拿我们没办法,三日之内,我定保他出来。”李言年急道。
“我这就去。”管家正要迈出门槛,又被李言年叫住,“回来。”
李言年想到此处,眼神瞬间变得阴戾,“此人器小,难不保走漏风声,先稳住他,夜里叫人带药进去,天亮后,我不想有一个僧人还活着。”
夜晚牢房幽暗阴湿,深更半夜,趁所有人都歇下,一狱卒点了盏灯,手中拿着药瓶,轻手轻脚的走着……
寂静中,钥匙开锁的声响格外明显。随“吱呀”一声过后,最里间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狱卒再三小心,确认住持还未醒,这才敢猫着上前,给他倒了一杯毒酒,欲在悄无声息间喂他喝下。
这酒是李言年特地交代的,不同于匕首或是绳索,一杯酒下去后,与其饭食相克,人走的神不知鬼不觉,任天王老子来了,也什么都发现不了。
与此同时,他们的人还借着夜色,潜进了安顿僧人的宅院,这个时辰,他们应全中毒倒地了。酒杯缓缓倾斜,被送到了住持嘴边……
酒杯落地,声音清脆。
狱卒被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力道按住了手腕,酒悉数撒在了住持前襟。
他心中暗道不好,知自己中了计,拔腿就要跑,不等他反抗,就被敲晕过去。
“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一心侍奉的好主子。”齐扬冷哼一声道。
为保证计划顺利进行,住持不会因为害怕临场大喊大叫或是逃跑,齐扬提前封住了他对穴位,使他虽清醒,却半分也动弹不得。
如今解开了穴位,住持依旧躺在原地。他双眼瞪大,瞳孔骤缩,浑身冷汗直冒,止不住的发抖。
他不是不想动,是后怕的动不了。
“现在愿意说了?”江怀述自黑暗中起身,冷冷开口道。
“愿,愿意,求大人救救我!”住持忙撑着身子起身,却因太过惊惧,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硬,竟是整个人从草榻上侧滚了下来。
李言年为了稳住他,还派他熟悉的狱卒前来安抚,说那刺杀非他所为,一切安好,不出三日他必定出去。
住持回过神来,思索那刺杀八九不离十也是李言年安排的。
李言年在许通身居高位多年,他能在狱中杀他一次,便能在出去后杀他第二次,第三次,自己对他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弃子。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为他遮掩,为何要为他卖命?且不说坦白从宽,就算是下地狱,他也要拉上李言年一起!
天还未亮时,江怀述便带住持去了安置僧人的宅院。江怀述料到他会对僧人下手,提前做了防备,万福寺众多僧人,无一人受伤。
为了活命,住持在众多僧人面前进行忏悔,他将往日种种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他的恶行,还有李言年的忘恩负义,说的声泪俱下。
他还告诉江怀述,说李言年有一本账册,其间记录了这些年所有不正当的往来。
“账册在哪?”
“在李言年老家的宅子里,在安通。”
安通与许通相距不远,来去不过是一日的路程。
许通临河,河时常决堤,李言年靠着赈灾银两,突发横财,与不少官员沆瀣一气。贪官污吏在各地胡作非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早已是恶贯满盈。
这本账册,对江怀述,对朝廷,对天下百姓都意义非凡。看来这趟安通,江怀述是非去不可了。
“我有事去安通一趟,大约明日便能回来。你可愿替我去布粥赈灾?许通官官相护,盘根错节,无人看着我不放心。”江怀述回去对尹映心道。
“你不必担心安全,齐扬与你同去。”尹映心正要开口,就被江怀述打断。
如今许通从上至下,谁人不知他正在彻查此事,负责赈灾的不过是个小官,哪里犯得上虎口拔牙,在这个紧要关头蝇头小利。
他这哪里是不放心赈灾官员,分明是不放心她。为了看着她,连齐扬也不带走。
“齐扬与我在一处,世子身边可还有护己周全的人?”尹映心问。
“这你不必担心,赈灾一事,今日就拜托你了。”
江怀述言罢,随身带了一人同行,便骑马往安通赶去了。
“每个人都有,别着急,一个一个来。”尹映心站在草棚下,亲自为每一个灾民施粥,没有半点达官贵人的架子。
“这姑娘是谁?”一人坐在草棚下,手里端着粥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陛下派来的御史,左都御史、国公府世子的夫人。”
“竟是国公府的人,看起来这样面善,真是个好心人。”
二人的谈话被缩在一旁角落里,身着粗布麻衣的青年男子听了去。他生在许通,长在许通,这里的河时常决堤,每次都有达官贵人惺惺作态,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对此他在就习以为常了。
“爸爸,漂亮姐姐是河伯吗?”
“不清楚,来,我们喝粥。”男子将自己手中的粥细心吹了又吹,这才放到了女儿嘴边。
“粥是按人头领的,你怎么只拿了一碗?”二人说话间,尹映心又端了一碗粥,走到了二人身处的角落。
“多,多谢。”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了碗。
尹映心凑近了看,这才明白缘故,这孩子腿脚有些不对劲,一直被他父亲抱着,他腾不开手,这才只拿了一碗。
尹映心不再多问,她正欲起身,倒是那男子自己开了口,“前年河口决堤时,孩子母亲抱着她被树压倒,她也因此得了这个毛病,一直时好时坏,离不开人。”
尹映心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腿,她与栖山在一处待的久了,对于些杂症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她的腿不算严重,还是很有希望能好起来的。
“不远处就有大夫,我叫来给她看看。”尹映心正要起身就被男子叫住,“夫人,我们没有银子。”他的神情很是自责痛苦。
“不要银子,我这就叫他过来。”
等大夫的间隙,尹映心好奇道:“我听你们方才提起河伯,可是这里信奉的,治理河水的水神?”
“正是,传闻河伯会以各种各样的形象出现在人间,帮助人们度过苦难。”
“原来如此。”
“河伯姐姐。”小女孩说着就来拉尹映心的手。
“夫人大恩,无以为报。”这男子说着便要跪下,被尹映心眼疾手快地扶起。
“做父亲的,总要给孩子做个榜样,不必如此。”
“夫人您是好人,请恕小人多言,这堤若只是如此,永远也不可能修好。”
“此话怎讲?”尹映心好奇道。
“鲤江河床高过平原,丰水期极易发洪,而枯水期却无水可用。早年为解决此事,李大人设内、外江分流河水,可若泥沙堆积,河堤过高,依旧容易泄洪。”
“依先生之见,此事该如何解?”
“外江浅而平,内江深而窄,形成内凹外凸之势,可解洪水。”
“先生有如此见地,何不入朝为官,造福万民?”
阿福深深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尽是失意,“这官场层层贪腐,官官相护,不提也罢……”
“施针静养,不出半月,便能痊愈。”几人等来的大夫,也等来了希望。
“那便有劳您了。”尹映心道。
“夫人严重了,分内之事,如何敢当有劳二字。”
尹映心将无家可归的难民悉数转去了郊外新建的屋子歇脚,看着阿福一家的背影,她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待江怀述归来再作商议。
“先生可知李言年家住何处?”江怀述问道。
“你找李言年,李总督?”
“正是。”
“李总督如今人在许通,许多年前就搬走了。”
“原是这样。我早年与李总督相识,如今家道中落,特来投奔总督,您再想想,我还有什么去处没有。”
江怀述装作失落,说着往此人的手里塞的一块银子。
这人见钱眼开,立即痛快的指出了李言年旧宅的位置,“就在那儿,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宅子前几年就荒废了。”
宅内久无人打理,荒草丛生,蛛网杂乱。
江怀述用帕子掩了口鼻,按住持所说,朝屋子内走去。
屋外日落西山,屋内佛龛烛台随之转动,露出了背后的密室。江怀述自墙上一阵摸索,终找到了暗格的开关。
暗格随之缓缓打开,江怀述心间随之一滞。
内里是空的,哪里有什么账册的踪影。
江怀述暗道不好,赶忙朝外走去,只见他带来的随身侍卫倒在血泊中,马匹也不见踪影。
他这是,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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