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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问
老茶馆的玻璃窗上浮着一层薄霜,我用食指在雾面勾勒山峦的轮廓,指尖凉意渗进掌纹时,忽然想起你总说我画的山像融化的雪人。店门铜铃轻响,卷进的风雪里裹着位银发老者,他肩头的积雪簌簌落在门槛,像撒了一地时间碾碎的粉末。
二十年前初雪那夜,你捧着搪瓷杯呵气暖手,说要在落雪量超过五厘米的日子与我登记结婚。那时我们挤在六叠榻榻米的小屋,听收音机里气象主播用机械音调预报:“北海道今冬第一场雪提前两周抵达。”你突然把冻红的鼻尖贴在我耳畔,呼出的白雾在玻璃窗上洇开模糊的圆:“你看,雪是天空写给人间的密码。”
此刻我凝视着老者在邻座抖落大衣上的雪霰,那些细碎的冰晶竟与当年婚礼蛋糕上的糖霜惊人相似。记得你曾用雕花银勺挑起奶油玫瑰,故意让糖粒落在我西装前襟,说这是来自平流层的贺礼。后来我们在雪地放生白木莲,看花瓣被风托着飘向雾凇林深处,像无数振翅的玉蝶追逐天际线。
玻璃上的山峦轮廓开始融化,水痕蜿蜒成溪流的形状。你走后第七个冬季,气象厅宣布暖冬导致初雪迟到,我却在午夜惊醒时发现阳台栏杆上积着月光般莹白的薄雪——分明看见你赤脚踩过的脚印,在雪面绽开半透明的铃兰。
老者杯中的焙茶腾起螺旋状雾气,与窗外纷扬的雪片跳起双人舞。我伸手触摸玻璃上即将消失的山脉,冰晶在手温里融成圆润的水珠,恍惚听见你说:
雪的保质期是春天来临前,但我们的爱情会像冰河沉积层里的气泡,永远保持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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