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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酒肉臭
夏无双顿时想起那株打算拍卖的何首乌，此时它正被静静封在朱娘送的漆木匣子里，被压在草垛最底下。
她此时虽对进城一事有些抵触心理，但仔细想了下，事情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这株何首乌若卖上了好价钱，干脆在城里买个铺面，也不必左躲右挪地摆摊。夏还椟日后在城里念书，也好有个近些的歇脚处。
夏无双回屋扒开草垛，将那结实沉重的木头匣子拖了出来。
夏依首帮她抱起木匣，面色忧忧，嘱咐着她进城定要小心，莫要让那胖大婶逮到报复的机会。
他与夏还椟一直目送着夏无双上了车。
夏无双刚钻进车轿，便听得系统颁布随机任务的声音。
“现在为宿主颁布随即任务，在城中开一间食肆，完成时间不限，完成奖励—声望值500，兑换商店解锁至二级。”
这任务就像是顺着她的心意生的，夏无双自然欣然接受，她还好奇道：“升到二级会有特殊的东西吗？”
系统清了清嗓子，声音严肃郑重，微微颤抖的屏幕与泛红的边框却暴露了它的骄傲。
“检测到宿主产生了饲养动物的想法，系统特意为您寻来了优秀的家畜种类，解锁商店二级便可兑换。”
它顿了顿，边框的粉红已经漫到光屏上去了，伸出的幻想小手不断戳向屏幕右下角的一个爱心按钮。
“当然，系统这么做也绝对不是为了好评和夸奖，对宿主的感谢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夏无双却忍不住笑意，熟悉之后她便发现自家这个系统性格热心可爱。
它这次帮了大忙，夏无双没什么奖励它的法子，便按照按系统的暗示，点了几下爱心按钮。
屏幕上瞬间涌起一串粉红泡泡，弹出弹窗：“您的好评已提交。”
系统也娇羞地“嘤”了一声，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夏无双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轿辇便停了下来。
她掀开轿帘一看，面前仍是“莲泽药坊”的气派牌匾。
这次两个伙计特意守在了门口，迎着她下了车，一人接过匣子，一人扶着夏无双跳下了车。
药坊里和上次一样热闹，夏无双只来得及瞥了一眼，便被身后的伙计催着上了楼。
转过脸便看见朱娘焦急地在屋内踱步，这次的屋内留出了一大片空地，最中间放了个黑底金线的箱子，大大敞开着，里头由柔软华贵的金色绸布垫着。
朱娘见他们到了，放下手头紧攥着的手帕，快步从伙计手里接过装着何首乌的匣子。
她也不嫌沉重，双手稳稳地拖着，放在了桌面上，又小心翼翼地掀开查看。
见何首乌全须全尾，朱娘顿时眉开眼笑，终于肯分出些视线，抬眼看向夏无双。
“药保管得不错，你没跟旁人说吧？”
夏无双摇头，她面露满意，春风得意道：“好极了，今晚定要惊掉那群老古董的大牙。”
“不过……”她语气一顿，挑剔地上下打量着夏无双：“你这身破烂也该换换了。”
朱娘起身扯过她的手臂，将夏无双拽进了屏风后的里屋，顺手拿了个大粉扑便往她面上抹。
夏无双只闻见一股香风，随后面上便被糊上一层厚厚的香粉，她强忍着打喷嚏的欲望，眼泪汪汪道：“你收拾我做什么？况且现在才午时。”
朱娘啧了一声，又扯下她的头绳，有些艳羡地摸了把她满头柔软顺滑的黑发，手指飞快而熟练地编起发辫来。
“怕你觉着我偷偷吞钱，干脆带你去涨涨见识，我朱娘最讲究的就是个诚信。”
朱娘带着夏无双描眉擦唇，又领她换了身衣衫，推她到铜镜面前，满意道：“这才有点姑娘样嘛。”
夏无双有些不可置信，摸了摸嘴唇，镜中人动作也如出一辙。
这是她穿越后头一次照到镜子，而这副面孔竟和她前世是一个模样，五官可爱精巧，柳眉圆眼，活像只猫儿。
前世她也是因这副外表太柔软可欺，才去学的散打。
朱娘抚平她外衫肩膀处的褶皱，便将她按在椅上坐着，自己去装扮了。
她收拾自己明显要细致很多，一去便是一个时辰，夏无双呆在软椅上昏昏欲睡，期间又用了迟来的午饭。
正当她想出门透透气时，朱娘终于光彩照人地出来了。
看见夏无双惊艳讶异的目光，她反倒得意地抿嘴笑了。
拍卖行包了边城最华贵的酒楼。门卫见是个貌美女人领个小姑娘，再三确认了入场文书后，才放她们进场。
一走远，朱娘便不满地柳眉轻皱：“这门卫势利眼许久了，若换了那些大老爷，他还敢拦半下？”
夏无双没有接话，四处打量。
她们坐的是一楼的散桌，连遮挡的纱帘都没有。有头有脸的大买主反倒不肯抛头露面，坐在二楼雅桌上，将旁人的视线隔了个密不透风。
离开场还有一整个时辰，一楼许多商贾却已占了桌位。
朱娘被人叫去商议何首乌的出场时辰了，过了许久才摇着小扇，身姿袅袅地回来。
“运气不错。”她语气轻松：“你这宝药放到最后几个出场，是压轴之一。”
她话音刚落，拍卖场的灯盏忽地全亮起，灯火通明中，台上的屏风撤了下去。
顿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期待着今日会出现何等稀奇宝物。
忽地，一个衣着窄衣紧裤的胡商，抱着个雪白长毛的毛球出了场，那毛球滚落在地上，露出圆润的四只爪垫——竟是只鸳鸯眼波斯猫。
众人惊呼下纷纷举牌竞拍，这只小猫以十两金被位贵妇人拍下。
十两金子，夏无双倒吸一口气，够村子里一家三口富足地过上二十年了。
她本以为边城苦寒贫困，看来也不尽如此，吃不起粮，用不得药，冻死饿死的只有普通百姓罢了。
接下来便是些珍稀的古玩文物，朱娘对此显然也没什么兴致，不过她还是举了几次牌子。
据她所说，若是看中了达官贵人喜欢的东西，随后有意让价的话，说不定会得了人家的眼缘，日后生意场也好做。
接下来的物件便没有少于十两的，一个前朝公主用过的白玉净瓶竟卖出了八十两金。
在一次次举牌中，终是轮到了二人的何首乌。
那漆金箱子被抬上来那一刻，夏无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
箱子里那何首乌焕然一新，泥土被清理地干干净净，还撒上了一层金粉，根须不知怎得，被整理成了个纽扣的形状，看起来华丽匀称，金光闪闪。
朱娘轻笑道：“我说过我做生意不会吃亏，这般打点你可还满意？”
夏无双还从未如此佩服过一个商人，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台上一位伙计中气十足地将这药材吹嘘了个遍，一时间群情激昂，人头攒动，不停举牌嚷出自己的出价。
李正松见今日拍卖的尽是些玩物器具，不由失望得摇摇头，此时见了这百年何首乌才来了兴致。
柳夫人见他脸色和缓，连忙凑近了为他轻轻擦汗。
李正松却不耐地将她推开：“这般场合应当正色。”
柳夫人故作委屈地缩回手。李正松却懒得顾及她的情绪，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最好少生些事端。
为知府大人献上份好礼才是正事。
知府大人的丈人近日身体不适，若是能献上此药，无论能否用药，他必然心中熨帖。
李正松这般想着，派人随手喊出了五十两。
刚刚争着出价的商贾全部安静下来，他们才堪堪争到三十两黄金的价钱，竞拍价却骤然上涨，让人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一来他们已经买了不少文玩古具，这百年何首乌虽然罕见，却也不是世间独一份。二来，竟拍者身在雅间，又出得高价，看来也是位大人物，犯不上再得罪了。
结果自然是无人敢加价，伙计喜气洋洋地敲了锤，定了五十两。
柳夫人先前还为被推开一事气恼，现下又得意洋洋起来。
多亏了自己好手段，嫁得个有本事的夫君，看台下那些俗人连争个价的胆量都没有。
她手又摸索着去拿扇子，试图掩住自己得意忘形的笑脸，指尖却不小心触碰到了页纸张。
柳夫人定睛望去，竟是今晚的拍卖名单与物件，看来是拍卖行的侍女送茶点时落下的。
她忽地来了兴致，想看看李正松买下的何首乌所属何人。便抽出纸页，一根玉指一行行划下，没一会儿便找见了“百年何首乌”几字。
柳夫人再一看署名，面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冻结了。
那一栏明晃晃地写着“朱离华，夏无双”的大名。
她不敢置信地用力眨眨眼，向纸上看去，“夏无双”几个大字却依旧扎眼。
那丫头今个还一身破烂，摆摊还被赶了出去，如何能出现在这华贵的卖场上？怕不是重名了。
柳夫人这般想着，心下微定，便将视线转回了拍卖行的压轴卖品上，却不经意见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与每晚梦魇中扯着她的脚踝找她索命的恶鬼几乎一摸一样，她登时紧紧捂住了嘴，不敢泄出一丝声响。
再定睛一看，那原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穿着一身鹅黄衣衫。
虽不愿相信，可柳夫人不得不承认，这必然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她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坚定而恐惧，万万不能让李正松与这丫头再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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