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

　　“快进来吧。”

　　陶枝以为来的会是家里的亲戚，看到卓烨的那一刻，属实是吓了一跳，之前他说要来，还以为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竟然还真来了。

　　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边上，卓烨换好后季珍笑呵呵地过来，看到他手上提的东西，埋怨着道：“你这孩子，来就来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又不是外人。”

　　“好久没来看您，应该的。”卓烨将礼品袋放在一旁的木柜上。

　　“就知道破费，下次来可不许再买了。”季珍嘴上说着，心里却是高兴的，“刚好，我再炒个青菜可以开饭了，你们俩先聊会。”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又进了厨房。

　　卓烨在沙发上坐下，陶枝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一眼，“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卓烨点头，“抱歉，没提前跟你打招呼。”

　　陶枝：“没关系，我也是被临时叫回来的。”

　　卓烨了然一笑，端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屋子里的布局还跟以前一样，只是更冷清了些，陶枝的房间就在他坐着的位置对面，门半掩着，里面没开灯，昏暗一片，但即便如此，他也清晰地记得，进门的位置有一个柜子，上面摆着她看过的那些书，窗户旁边是书桌，桌子是橡木的，上面压了一块玻璃，玻璃下面放着她从小到大的相片，其中也有他的，只是现在关于他的那些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书桌上的台灯是鹅黄色的，也不知道现在坏没坏，她的床就挨着书桌，床上有好几个玩偶，是她喜欢的唐老鸭和叮当猫。

　　他曾无数次地进出过这间房间，熟悉的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归属点，但现在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再踏入。

　　“你家里的房子还空着？”

　　陶枝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他点了点头，“嗯。”

　　陶枝想说反正也住不着，干嘛不租出去或者干脆卖了，但这些都不是她该过问的事。

　　卓烨的目光落在墙上的水彩画上，“还画画吗？”

　　“这两年没画了。”陶枝回答，她画画是从幼儿园开始的，一直坚持到高中，没啥天分，只是画着画着就成了习惯，一直到工作后才渐渐停了下来。

　　“其实你画的不错。”卓烨有些惋惜道。

　　陶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想着也不知道以前是谁总打击她，说她画了十几年，水平却一直停留在幼儿园阶段。

　　那边，季珍时不时朝客厅的方向看一眼，见两人有说有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端起那碟刚出锅的青菜，笑着嚷了句，“可以开饭了，陶枝来摆下碗筷。”

　　“我来吧。”卓烨起身，陶枝赶紧道：“不用了，你是客人。”

　　卓烨的心莫名一沉，客人两个字让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你这丫头，以前可没少见你指使小烨干这干哪的，怎么现在还学会客气了？”季珍将青菜摆上桌，陶枝被她说的差点摔了手上的碗，一时间尴尬到不行。

　　“小烨你去把冰箱里的果汁拿过来。”季珍倒是一点没客气，一如七年前，将两人指挥的明明白白。

　　落座后，季珍问起卓烨的工作，卓烨耐心地跟她讲平台、讲供应链、讲外汇，季珍半懂不懂，最后索性转了话题，“找女朋友了没？”

　　卓烨放下筷子，“还没有。”回答的还挺郑重。

　　“也不能一门心思全扑在工作上，感情问题还是要抽空考虑考虑。”季珍说完又看了眼陶枝，“还有你也是，别总想着出家，城外尼姑庵的尼姑已经招满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啊。

　　陶枝一口菜差点噎住，特别是看到卓烨不解的表情后，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想解释又觉得多余，最后干脆借题发挥，“全国又不止城外那一家尼姑庵，这家招满了不还有其它家吗？反正总能找着一家能收留我的。”

　　季珍白了她一眼，“那你吃完饭就赶紧收拾收拾出发吧。”

　　卓烨忍不住笑着接了句嘴，“收拾好后我开车送你去。”

　　陶枝：“······”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觉得像回到了过去，以前他也总是帮着季珍一起批斗她，而这个时候，她便会凶巴巴地给他一拳，或者说一句让他闭嘴之类的话，但要不了几分钟便会忘记他的恶行，和好如初。

　　“对了，你妈妈身体怎么样？”季珍突然问，陶枝夹了块鱼肉，动作莫名僵了僵。

　　卓烨：“挺好的，她时常念叨您。”

　　“我们也挺久没见面了，上次见她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感觉比以前瘦了些，我后面想着去看看她，但是东城又挺远的，我这晕车的毛病真是想出去一趟都不容易。”季珍叹了叹气说。

　　“怪我，这两年精力都扑在工作上，很少时间陪她，现在公司基本步入了正轨，等哪天有空，我来安排你们见个面。”卓烨说道。

　　“好，那我等着啊。”季珍开心地喝了口果汁，随后往陶枝那边看了看，“你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陶枝说完起身，“我去切点水果。”

　　“猫都吃的比你多，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季珍没好气地训了句，跟着又向着卓烨道：“小烨多吃点，这个鱼你最爱吃的。”

　　“好。”卓烨收回目光，配合着季珍夹了块鱼。

　　一餐饭吃完，楼下的广场舞已经开始了，季珍向来是积极分子，叮嘱陶枝招待好卓烨后便出了门，一时间家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要不下去走走？”卓烨提意。

　　“好啊。”陶枝求之不得。

　　小区是二十多年的老社区，虽说有点破旧了，但绿化做的还算可以，两人沿着小道散步，“听姜漾说你还是一名簪娘？”卓烨突然问。

　　陶枝也不诧异他会知道，点了点头，“做着玩而已。”

　　“颜色做的挺好看的。”卓烨说的认真，显然确实是认可的，陶枝笑了笑，“得益于我那点幼儿园水平的画枝。”

　　卓烨愣了愣，当年他不过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她现在还记得，看来没事还是不要随便说人的坏话，“是我眼拙了。”

　　这句话多少慰藉了陶枝那点自尊心，“现在知道倒也不晚。”她玩笑了一句。

　　卓烨低声笑了笑，“听说有不少人以簪娘为职业？”

　　陶枝有些意外他对簪圈的了解，心想着是不是还特意做过功课的，“确实有不少，但也要达到大神级别的才能赚到钱。”

　　卓烨：“你这样的水平还不能称为大神？”

　　“我的出产量太少了，目前粉丝量也不多，算不得大神。”陶枝谦虚解释。

　　“做一枝发簪需要多长时间？”卓烨问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像你昨天晚上拍照戴的那种。”

　　“做一枝簪子有十多道工序，如果全程都亲历亲为的话，需要将近七个小时,但现在前期剪图样可以找机器代工，可以省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陶枝详细地解答。

　　“所以最大的成本其实是时间？”卓烨问。

　　陶枝点了点头，“对，这也是发簪卖得贵的原因。”

　　小区挺大，两人连着逛了几个大圈，话题一直围绕着发簪这个主题，陶枝知道卓烨不一定真的对簪圈感兴趣，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聊得下去的话题。

　　“做这个会不会太辛苦？”卓烨继续向她抛出问题。

　　“其实我挺享受那个过程的，它能让我静下心来，就完全沉浸在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世界里，特别是成品出来之后，会觉得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卓烨发现，陶枝在说这些话时眼里像是有光，他了然地笑了笑，“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陶枝被他这句话逗笑，回过神时才发现到了她家楼下，“那我就先上去了。”

　　卓烨点头，“好，早点休息。”

　　陶枝朝他挥了挥手，转身上楼，回到家时，季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陶枝换下鞋，过来跟她坐在一起。

　　“跳一半音箱坏了。”季珍说完看她，“小烨回去了？”

　　“嗯。”

　　“我看你们俩也不像闹了别扭的样子啊，怎么之前真就一直没联系？”季珍问。

　　“上学不在一起，工作不在一起，朋友圈也基本不认识，联系也没啥好聊的。”陶枝敷衍地回答。

　　“你这什么逻辑，不在一起就不能联系了？那哪天你嫁出去了，是不是也不认我这个妈了？”季珍不满地反驳道。

　　“我能嫁去哪啊？我可是要去当尼姑的人，不过你放心，当了尼姑我也会经常打电话给您的，谁让您是我妈呢。”陶枝嬉皮笑脸地道。

　　季珍看她一副欠揍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去找衣架，“是不是太久没打你了，你皮厚实了？”

　　“那个，妈，我错了，出家为尼的事到此为止，以后咱们谁也不提了。”陶枝赶紧认怂，虽然季珍每次说要去找衣架都只是作个样子，但她还是配合地服了软。

　　季珍这才消气，起身拿了抹布去搞卫生，陶枝也有些累了，洗完澡后便回房休息，她的房间有个很小的阳台，阳台上有棵仙人掌，还是她小学的时候种下的，曾经小小的一块已经长成了大大的一片，每年夏天的时候还会开出橙黄色的花，这会正是花期最盛的时候。

　　陶枝装了壶水，一点一点地喷在仙人掌上，橙黄色的花沾上水珠，越发的娇艳喜人，她忍不住凑近闻了闻，可惜没啥味道，抬头时忽地发现对面那个熟悉的窗户竟然亮起了灯。

　　三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它重新亮起了灯。

　　当年陶卓两家虽没买在同一栋，但也买了相邻的隔壁栋，两套房在同一楼，户型也相同，卓烨的房间跟她的房间正好相对着，小学的时候他们喜欢站在小阳台上朝对方挥手，初中的时候陶枝会在阳台上直接扯开噪子喊卓烨的名字，高中后他们都喜欢搬把椅子坐在阳台上看书。

　　此刻，影绰的光线里，卓烨站在阳台的身影比任何时候的存在感都强，陶枝失神地看着，在彼此相望的时间里，乱了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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