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一生舞惊鸿

　　熠生的卧室带有一个小阳台，刚好能放下一把小椅子，这是母亲专门安排的，通常熠生会在这看书，眼睛累了就眺望远处，俯瞰自家花园，看看佣人们如何修剪花丛，看看街上追逐玩耍的孩童。
　　年后某天早晨，他如往常一样坐在阳台看书。
　　楼下花园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时而很大声，时而又没声。熠生不用猜就知道又是那个蒋翩翩在搞鬼，估计另一个人是顾思远。
　　“思远为什么你不爱看书？”蒋翩翩说话的声音像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宛如春天花园里的鸟儿争先飞上枝头鸣叫一样。
　　“为什么要看书？看书好无聊啊！”思远一脸嫌弃地看着翩翩，“你爱看书吗？”
　　“看书多好啊！书中自有颜如玉！”蒋翩翩撇嘴嫌弃她的同伴，“看你样子就知道你没有哥哥聪明。”
　　思远不服气，要和翩翩理论到底，凭什么她说自己比顾熠生笨？两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完全忘了现在他们是躲在别人阳台下偷看。
　　“你们很吵。”熠生此时左手夹着书，身子向前靠着阳台的围栏，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询问正在打闹的两人。
　　被人发现了的翩翩立刻端正姿势，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礼貌地向熠生挥了挥手，说到“哥哥早上好！”
　　同在一旁的思远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她，低声一句，“虚伪！”转头朝堂哥微笑问好，“哥哥，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顾熠生看着这两个小鬼失笑，实际上他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熠生比思远大一周岁，思远比翩翩大半岁。他们三个都是同龄人，只是熠生自小就不苟言笑，像个小老头一样。
　　下午三人结伴上街。
　　一路上新年的气氛还是很浓，冬雪褪去，沿河小桥满是出来集市的人，有妇人牵着孩童买糖画的，有青年画者坐在岸边写生，有随街吆喝的贩人。
　　苏州是碧螺春的故乡，茶文化历史悠久，茶馆更是一家贴着一家地开，故有“瘦处桥头见茶肆，条条小巷有茶馆”一说。大一点的茶馆还设有书场、小吃等，人们闲时都爱手拿一壶茶，在茶馆里细细品嗫，更有些爱茶者可以在茶馆待上一天，听书、下棋、高谈阔论。
　　三人同行，一人是狗。
　　对于此时的这三人，应该有两只狗才对。
　　蒋翩翩和顾思远永远在争论。但又迅速会和好如初，没过几秒又会为另一件事争辩不停。
　　“等一下，我要买糖画！”蒋大小姐对前面两人说。
　　“你不是刚才吃过糖葫芦吗？”顾思远不免嘲讽一番。
　　“我花自己的钱买，不行吗？”
　　“你的钱也是蓉姨姨给的！我现在是替蓉姨姨谴责你的行为！”
　　“顾思远，你有点烦。”
　　在二人争吵的时候，顾熠生挑选了一支兔子的糖画，付了钱。转身要走的时候，又挑选了一支画着龙的糖。
　　熠生把画有兔子的那支递给蒋翩翩，对两人说：“行了，走吧！”
　　“哇，哥你为什么要给她买糖啊！”思远看到堂哥的行为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堂哥只是人出来了，但心还在书房里的，没想到他居然有在留意自己和翩翩的对话。
　　“你看看哥哥，你再看看你自己。”蒋翩翩愤愤地斜眼看了一下顾思远。
　　顾思远刚想再次反驳她，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顾熠生塞了一颗糖。
　　熠生把另一支糖画塞到顾思远手中。
　　“哥哥为什么要买给他呀？”蒋翩翩不解地看着熠生。只见少年低头看着自己，额前的碎发笼罩下来挡住眉眼，但翩翩还是能从背光中感受到他的一丝笑意。
　　熠生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思远抢先了一步，“妹妹，你手上那支也是我哥买的！”
　　蒋翩翩觉得难得今天熠生哥哥没了平日的冷酷，为什么顾思远总在旁边歪歪叽叽地说个不停。
　　思远正准备把糖画放进口中，此时只见少女快速地用左手把思远手中的糖画夺了过来，塞进自己右边的熠生手中。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半秒迟疑。
　　快到嘴的糖被夺走了，思远气得跺脚。
　　熠生看着手中莫名地多了一支糖，想要还给堂弟。此时，少女下达了命令。
　　“哥哥你吃！不要给顾思远！”
　　顾熠生看了一眼气得快要离场的堂弟，再看一下得意洋洋的翩翩，他自己都没发觉此时他笑了，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笑，但这种轻浅微笑是最能反映内心的愉悦的。
　　三人最终来到了茶馆，点了壶碧螺春，又叫了几款小吃，坐在岸边听说书人讲书。
　　正月时分柳树还没完全长开，只是一两三枝个别的冒上梢头。黛色墙瓦，清澈宁静的河面，茶馆里的人在品茶闲聊，茶馆外的人也有各自精彩。
　　说书人讲到：“此时，李逵也不过是刚过生辰”时，思远偏头问翩翩，“翩翩，你生辰是几月呀？”
　　“正月十六。”翩翩满嘴都塞满了红豆糕，有点讲不清楚，她又补充了一句，“八天后。”
　　“小时候你一直说自己是姐姐，结果你比我小半年出生。”思远的眼神似乎在说“小屁孩，以后不要再和我斗嘴了”。
　　翩翩有美食在跟前，她懒得理会思远这个疯子。
　　熠生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说书人，但其实他在听俩人的对话，原来元宵节第二天是翩翩的生辰。
　　晚上三人分别后各自回家。
　　思远回到顾家立刻躺在沙发上，苏虹问道，“今日玩得尽兴吗？”
　　“伯母，熠生哥哥联合蒋翩翩欺负我。”思远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虽然苏虹是他伯母，但他一直视伯父伯母为自己的亲生爸妈。
　　苏虹对待思远，如同对熠生一样。
　　“哦？平日你俩不是站一起的吗？”苏虹听到儿子的新鲜一面，饶有兴致地询问下去。
　　“今天哥哥总是帮着妹妹。”
　　苏虹转向熠生，想听听主角的解释。
　　“哥哥要让着妹妹。” 熠生似乎是在向苏虹解释，似乎又是在“教育”思远。
　　“行啦行啦，天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苏虹两三句就打发了两兄弟。
　　晚上苏虹对丈夫礼和说起这事，顾礼和说，“也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耍，你又何必在意呢？”
　　“我的意思是，熠生从小就没对人笑过，今日听思远这么说，这更是少见。”苏虹一边说一边想起蒋翩翩的模样，“翩翩好啊，长得又俊，我们又自小看着她长大，真好！”
　　“你在想什么呢？都早着呢！”
　　苏虹想了想，不死心地说：“找日我问问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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