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城有个大小姐

　　晨光透过落地窗漫进客厅，周秒揉着惺忪睡眼走到厨房中岛台前。
　　冰箱门打开，里面依旧空荡。她微微蹙眉，拿起手机简短地交代了几句。
　　半小时后，门铃响起。李叔带着两名工作人员送来几大袋食材——从顶级和牛、鲜活海产到有机蔬果，很快填满了双开门冰箱。
　　周秒望着这些食材，眼神里透着茫然。她习惯了一切都被安排妥当，面对这些需要亲手处理的原料，她显得有些无措。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包装精致的蔬菜盒，相顾无言。
　　“需要帮忙吗？”沈清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洗漱完毕，简单的白色T恤衬得身形挺拔，安静地立在厨房门口。
　　周秒转身，无奈地指了指冰箱：“食材是齐了，但我可能不太会处理。”
　　沈清辞走近，目光扫过冰箱里的食材，眼神平静得像在评估一道习题。他挽起袖口，露出因常年劳作而线条分明的小臂。
　　“我来。”语气平稳可靠，没有多余客套。他先是将食材分类取出，动作有条不紊。走到料理台前打开水龙头，仔细清洗双手。水流声中，他的侧脸线条清晰，下颌微收，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解答一道难题。
　　周秒倚在中岛台边，静静注视着他。只见他拿起厨师刀，在磨刀棒上轻蹭两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着取过西红柿，刀起刀落间已切成均匀薄片。处理洋葱时手法利落，辛辣气味几乎没能近身。准备蒜末时，先用刀背轻拍，再细细切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打开嵌入式燃气灶，蓝色火苗应声而起。热锅、倒油，动作一气呵成。食材滑入锅中的瞬间，“刺啦”一声，香气立刻在宽敞的公寓里弥漫开来。
　　沈清辞站在灶台前，身影在蒸腾的热气中若隐若现。他专注地翻炒着，偶尔抬手调整火力，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也浑然不觉。
　　平日里沉静的眼眸，此刻在灶火映照下竟泛着温暖的光。
　　周秒凝视着这一幕。在这个通常只有她独处脚步声的顶层公寓里，炒菜的声响、食物的香气，还有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共同勾勒出一幅久违的画面。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悄然漫上心头。不是珍馐美馔的精致，而是最朴素的“家”的温度。是有人为你下厨，是空气里飘散着等待开饭的讯号。
　　她忽然想起在辽城，沈清辞给她煮的冰糖雪梨，还有那些不时递到她手边的小点心。那些被她习以为常的关怀，在此刻与眼前的画面重叠，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份平淡温暖的珍贵。
　　沈清辞不经意回头，对上她出神的目光。他微微一怔，不太自然地别开脸，耳根泛红，手上的动作却未停：“很快就好。”
　　周秒没有移开视线，心底的暖意渐渐扩散，驱散了公寓惯有的清冷。
　　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个为她忙碌的身影上，仿佛要将这份陌生又熟悉的温暖牢牢铭记。在这个属于她的、却总是缺少温度的豪华空间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家”的踏实感。
　　不一会儿，简单的早餐被端上了中岛台。
　　是清粥，配了几样清爽的小菜——凉拌黄瓜，嫩滑的蒸蛋，还有一碟炒得油亮的青菜。看似朴素，却香气扑鼻。
　　沈青悠自己爬上了高脚凳，晃着小腿，眼巴巴地看着哥哥给她盛粥。周秒也坐了下来，看着面前这碗熬得恰到好处的米粥，米粒开花，稠度适宜。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粥是温热的，米香纯粹，带着恰到好处的软糯。她又尝了尝小菜，黄瓜脆爽，蒸蛋嫩滑得入口即化，青菜火候掌握得极好，保留了清脆的口感。很简单，却很熨帖肠胃。沈清辞坐在她旁边，照顾着妹妹，自己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
　　他偶尔会用余光留意周秒。
　　周秒吃得很安静，但速度并不慢。一勺接一勺，粥碗很快见了底，小菜也吃了不少。
　　这在她以往的进食记录里是罕见的。在沪港，她通常只喝一杯咖啡，或者勉强吃几口精致的点心，午餐也常常因忙碌而忽略。
　　但在辽城的这一个月，被宋雪、被黄珊、更多的是被眼前这个人，用各种方式投喂，她的身体似乎已经慢慢记住了“按时吃饭”的节奏，胃也开始接纳和期待这份踏实的温暖。
　　“还要吗？”沈清辞注意到她空了的碗，很自然地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一些。周秒微微顿了一下，若是以前，她肯定会立刻拒绝。但此刻，胃里的暖意和口腔里残留的食物香气，让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再来半碗就好。”
　　沈清辞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动作利落地接过她的碗，又为她盛了半碗粥。这个简单的互动，自然得仿佛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周秒看着他为自己盛粥的侧影，看着他专注照顾妹妹时低垂的眼睫，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被融化了一小块。她想起在辽城那个寒冷的清晨，他递过来的那杯冰糖雪梨；想起他每天变着花样塞给她的那些小点心；想起他推着破旧的自行车，陪她走过一个个清晨和黄昏。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瞬间，在此刻汇聚成一股清晰的暖流。
　　她忽然明白，让她不知不觉发生改变的，不仅仅是辽城那个地方，更是眼前这个沉默却细致入微的少年。他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将她从那种漫不经心的自我忽略中拉了出来。
　　“你做的饭，很好吃。”周秒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的认可，不再带有任何审视或评估的意味。
　　沈清辞盛粥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只是耳根又悄悄漫上一点红。他“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但紧绷的肩线似乎松弛了一些。
　　阳光洒满餐厅，食物的热气袅袅上升，沈青悠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周秒安静地吃着第二碗粥，感觉整个公寓不再只是一个豪华却冰冷的空间，而是被一种平淡却真实的温馨填满了。
　　她和他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这个寻常的早晨，随着粥米的暖意，悄悄地、自然地，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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