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雪盈袖

　　自引火道场初悟“以净驭火”后，凝霜的修炼进入了新的阶段。寒朔并未传授更多繁杂的法诀，而是让她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一件事——以净化之力为引，凝聚那象征“生命之火”的温暖火苗。

　　地点仍在炎阳殿内，只是换到了一处设有结界、更为安静的偏殿。寒朔的理由很简单：“火祭之上，众目睽睽，心绪繁杂，你需先习惯在干扰中保持专注。”

　　于是，凝霜便在他时而批阅公文、时而与长老议事、时而只是静坐释放出无形威压的环境中，一遍遍地尝试。

　　起初极为艰难。稍有分神，指尖好不容易凝聚的火苗便会摇曳不定，甚至骤然熄灭。寒朔的威压更是如同无形的山峦，时时考验着她的意志极限。好几次，她因灵力耗尽、神魂疲惫而险些虚脱。

　　寒朔从不插手，只在火苗将熄未熄的临界点时，会抬眸冷冷扫过一眼，或是不轻不重地敲击一下桌面，那细微的声响往往能让她心神一凛，重新凝聚精神。

　　他偶尔会出言指点，言语简洁到近乎苛刻。

　　“力散，神未凝。”

　　“过于求稳，失其活性。”

　　“火非死物，需予其‘意’。”

　　凝霜默默记下，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调整。她逐渐摸索出规律，将更多的精神意念融入那缕净化之力中，不再仅仅是引导火灵，更像是与之沟通，赋予其形态与温度。

　　数日过去，她指尖的火苗愈发稳定，从最初的米粒大小，渐渐能维持到指甲盖般大，光芒温暖而恒定，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更让她欣喜的是，随着这般反复锤炼，她对体内净化之力的掌控也精细了许多，连带着那点微末的冰雪灵力，似乎都比往日凝实了些许。

　　这日午后，寒朔正与一位负责典礼布置的执事商议事务。凝霜如常在一旁静坐凝炼火苗。许是连日修炼小有成效，心神略有松懈，又或是那执事身上沾染的某种香料气息扰乱了她的感知，指尖那朵已能维持一刻钟的火苗，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曳起来，颜色由暖黄转为不稳定的赤红，隐隐有失控爆开的趋势！

　　凝霜心中一慌，急忙加大净化之力的输出想要稳住，却适得其反，火苗躁动更甚！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无形的、温和却强大的力量瞬间笼罩了她指尖的火苗。那躁动的赤红火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瞬间平息下来，恢复了温暖柔和的原状，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定凝练。

　　是寒朔出手了。

　　他甚至连目光都未曾从执事呈上的图纸上移开，只是谈话的语调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又如常继续，仿佛刚才那精准无比的干预从未发生。

　　那执事毫无所觉，恭敬地应答着。唯有凝霜，感受着指尖重归平静的温暖，心跳如鼓，悄悄抬眼看向书案后那个玄色的身影。他神色淡漠，侧脸线条冷硬，专注于公务，仿佛方才那及时的援手只是她的错觉。

　　可她分明看到，他垂在身侧、未被书案遮挡的那只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淌过心田，比指尖的火苗更加温热。

　　待执事退下，殿内重归寂静。寒朔才抬眸，目光落在她指尖稳定燃烧的火苗上，淡淡道：“心有挂碍，则火性难驯。今日便到此为止。”

　　“是。”凝霜散去火苗，低声应道。

　　“明日，去宗祠广场。”寒朔合上手中的玉简，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新的指令，“在先祖魂灵注视下，再行修炼。”

　　宗祠广场！那是火族祭祀先祖、举行重大仪式之地，庄严肃穆，气息混杂，远非这偏殿可比。这无疑是将修炼的难度又提升了一个层级。

　　凝霜心中微紧，却也知道这是必经之路。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应下：“凝霜明白。”

　　寒朔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随即被坚定取代，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韧性尚可。）

　　他不再多言，起身走向内室，留下凝霜一人，消化着今日的惊险与明日的挑战。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温暖火苗的触感，以及……他方才那无声无息、却恰到好处的守护。

　　星火虽微，可暖身心。前路虽艰，仿佛也不再那般令人畏惧。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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