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姥姥家
“喔喔喔!”大公鸡气昂昂打鸣,划破早晨的宁静。
林同安给大黄的碗添上水,还给泡了杂面馒头,今天出门久,就没锁住它。
一家子都往外走。
大黄下意识跟上,林同安呵斥一声让它回去守家。
大黄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犹犹豫豫看了一眼三人,走回门口趴下。
林同安进陈家拿了肉和大骨头。
背筐里头沉甸甸的里面不仅有一坛酒,还有鸡蛋和菘菜。
路上有专门拉客的骡车,不想让枣哥儿跟着走那么远。
夫夫没省那几文钱,招了招手让驴夫停下。
“去冷水坳要多少文?”
车夫见二人就背一个竹筐,小孩也不占地,报了个十一文的价。
这个价钱算公道,林同安掏了铜板。
三人爬上驴车,林枣夹在阿爹阿姆中间,连风都透不进去。
“坐稳咯——”
车夫话音刚落,骡子走起来了。
不止他们三个人坐车,路上还接了几个人。
板车颠簸,大家都没吭声,曲腿埋头抓紧自己的东西。
“冷水坳到了,下车拿好东西。”
林枣被抱下板车,他们在路口就下,入村就不止这个价钱。
林枣不太记得路,村里房子都长得差不多。
走在路上还有几个小孩看着他们三个外村人。
左拐右拐,方柳望着越发熟悉的路,步伐透出一股急切的劲儿。
方姥爷跟方姥姥还在家里喂猪。
方姥姥放下手里的瓢子,对着老伴说,“我咋好像听到我柳哥儿的声音了?”
方姥爷没多想,“你听错耳了罢,这时候快插秧了,他哪有空闲回家。”
方姥姥也知道不大可能,脚下不听使唤地往前屋走,万一呢?
林枣三人到院子里,方柳在家里转悠,左右不见人,疑心家里人都出门干活了。
“姥姥!!”林枣第一个发现方姥姥进了门,立马就扑到她怀里。
方姥姥见着三人在院子里头,就见外孙孙跑过来喊她姥姥。
她搂着人,又站起来要紧着跟她柳哥儿说话,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哪,“哎!我的乖孙孙。”
她高高兴兴地招呼人坐下来歇歇脚。
又走到门口喊方姥爷别在后屋墨迹,赶紧到堂屋来。
林枣窝在方姥姥怀里吃东西。
手上抓着一小把果脯,桌上还有一碟瓜子五色糕,嘴巴一停,方姥姥就把水送到嘴边了。
在后屋的方姥爷抓紧干完手上的活到堂屋坐。
林同安“咻”一下站起来。
林枣跟姥爷也亲,过去嘴巴甜甜地喊人。
方柳到家后就一直笑眯眯的。
二老本想说他俩大手大脚,回趟家还要带这么一筐。
临了没说出口,只关切问最近如何。
见林同安有些局促,方姥爷转问家里的田地怎么样,秧苗长势好不好。
聊这些林同安就没那么紧张。
稍不注意林枣自己吃了个半饱,再次伸向碟子的手被阿姆拦住。
他眨巴眨巴眼,说还想尝尝。
方姥姥见不得他这模样,给人手里又塞一颗蜜饯。
方柳见他心虚地抬眼瞄自己,拿都拿了。
只是——
“吃完这一块就不能再吃了。”
方柳又对着方姥姥说,枣哥儿爱吃糖,怕把牙吃坏不敢给那么多糖造,真不能任他吃。
听了阿姆的话,林枣舍不得吃这最后一颗,用自己的小帕子包起来,放进兜里装好。
不给吃东西,林枣耐着性子坐一盏茶时辰就坐不住。
滑下凳子在姥姥家溜达一圈,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撞见表哥表姐。
他看着方云方雨有些拘谨,叫了人就躲到阿爹怀里。
方云方雨两姐弟,喊了人后被方柳拉着上上下下夸一遍。
“一眨眼就长那么大了……”
林枣悄悄打量表姐表哥。
他还记得他们带自己去抓蝴蝶,玩泥巴。
只是久不见,有些生疏,自然就带了点羞涩。
“小嬷,我们想带小枣弟弟去玩”方云很喜欢这个小弟弟,可惜他来家里的时候不多。
方柳笑眯眯地把枣哥儿从林同安怀里挖出来,“枣哥儿躲着干什么呀?你还记得云姐姐跟小雨哥哥不,跟他们去玩好不好?”
林枣红着脸冲阿姆点点头,随后把手放进方云手心里,被领着去玩。
倒也没有去哪里,只是去他们的房间说些小话。
小孩子熟络得快,很快就在院子里疯玩起来。
方姥姥让他们别跑那么急,别让枣哥儿摔跟头就不管几个小怎么疯。
方柳问为什么没见着大哥大嫂,方姥姥说俩人都在地里头,估摸快吃饭才能回来。
人禁不起念叨,这不,刚说完方大哥跟媳妇就挽着裤脚,扛着锄头进了家。
见小弟回家,方大哥叫媳妇收拾收拾去做饭。
方柳正准备开口让先别忙活,坐下来歇歇再说。
方姥姥也坐起来,招呼儿媳妇跟自己把筐里的肉都拿出来。
方大嫂提起筐子就往厨房走。
方柳只得跟着俩人进厨房张罗饭菜,“娘,不用做那么多,本就是同安带给你们吃的。”
“那么大一坨肉吃一顿肯定够,好好做一顿也没什么,柳哥儿你别忙活,等着吃饭就行。”方大嫂赶紧开口。
方柳见真插不上手,占着烧火的活计,厨房里响起剁骨头的声音。
饭菜快做好的时候三个小孩玩闹的动静变小。
他们摸到灶房外头,林枣看着锅咽了咽口水。
方柳让孩子去洗把手,马上就能吃饭。
方云自觉是大姐,帮林枣挽起袖子,很细心。
方雨把水珠擦在衣服上,“枣哥儿,俺看见俺奶做了酱骨头跟炒肉片,等下吃饭你打少点饭,多吃点肉”
方云不赞同道:“不行!要多吃饭才能长高。”
对上林枣期待的眼神,小姑娘声音又弱了下去,对着方雨说:“偶尔一次也不是不行。”
“吃饭咯!”方姥姥手上端了一大盆酱骨头,大家都不用叫,拥在饭桌前坐好。
香味直往鼻子里蹿,乖乖,这饭菜当年夜饭都行。
林枣的袖子挽到手肘处,他跟方姥姥坐一块。
方姥爷动筷子后,方姥姥给他夹了块酱骨头放在碗里。
方姥姥搂着林枣,“咱直接用手拿着吃,在家里不讲究那么多哈。”
林枣拿起骨头,怕颤巍巍的肉块掉了,张嘴一口啃上去。
肉被炖得软烂脱骨,满口酱香在嘴里迸发出来。
他嚼着肉,还记得要注意形象,生怕酱汁弄得到处都是。
方姥姥见他吃得香,比自己吃肉还要乐乎。
他们没有分桌,方姥爷拿出自己的酒,一人倒了一小碗,桌上其乐融融的。
连方柳都要了一口酒抿着喝,大人脸上都浮起红晕。
林枣也吃过酒,是阿爹用筷子蘸一滴,点在他的嘴唇上。
他捧着大骨头,直勾勾看着阿姆碗底的酒,半晌喏喏说他也要喝。
方姥姥拦着不让喝,那么小喝什么酒。
方柳倒是没拦着,把碗递到他前面,“少少抿一点,让他试试味。”
大人都静静看着林枣,见人先是咂巴咂巴嘴,下一瞬脸都皱成一团。
桌上的人都哈哈大笑,方姥姥揽着人,让吃口肉顺下去。
林枣囫囵吞了两口肉,肉香味把喉咙那股呛辣苦涩的味道带走,他脸色才好一些。
他不明白为什么酒那么难喝大人还那么享受,搞得他每次看见都忍不住想跟着尝一尝。
小孩子吃得最快,林枣放下碗就被哥哥姐姐带去玩。
林同安陪着吃酒聊天,桌上还没散。
方柳被方姥姥拉着回房。
方大嫂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借口说自己累了,要回房睡个晌午觉,好让母子俩说说体己话。
见儿媳妇出去带上门,方姥姥瞧方柳脸色红润眉间不见忧愁,就知道他过得好,还是止不住要问。
方柳笑吟吟地回她,“都好着呢,就是家里人少,干什么都抽不出手来,但也没那么多糟心事。”
方姥姥才放心,转头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红绳子,最显眼的是中间坠着的银兔子,比拇指大不了多少。
方柳连连推回去,说什么都不肯拿。
“不是给你的,是给枣哥儿的,我还让你大哥带去庙里面让开了光,说是戴了能保平安。”
方姥姥说到这里,见他还要推开,就说:“你放心拿小云小雨都有,你大嫂也是知道的。”
方柳这才收起来,看着自己老娘粗糙的手,没忍住眼眶通红,仔细瞧那坠子,“枣哥儿哪能戴这个,丢了可怎么办。”
方姥姥盯着红绳子粲然一笑:“这绳子是我特意编的结子,保准丢不了。你挂在他脖子上,收在衣裳里头没人看得见。”
后又补上一句:“虽是小了点,刚好适合戴着不招人眼。你爹特意照着枣哥儿生肖打的,枣哥儿保准喜欢。”
方姥姥说着就想起那些芝麻烂账,气得牙根痒痒。
当年她舍不得柳哥儿,把人留到了十八岁,方柳年龄合适的时候二老就一直留意村里适婚的汉子。
他们也不求攀着富贵人家,就想找个靠谱老实的安安分分过日子。
看来看去都不合适,最后柳哥儿跟清水村的林同安看对眼。
方大哥赶紧去打探一番,人个好的,就是一大家子不是省油的灯。
方姥姥想着迟早要分家,柳哥儿也愿意,她特意把彩礼放宽些,出嫁前还补贴不少。
后面去探柳哥儿,她哪里不知道他过得不好。
人都消瘦不少,人前不好说这些,回家后直哭,都要怨上自个儿当初松了口。
得知柳哥儿早产生了,她捉着鸡就去了林家,可怜她柳哥儿没人伺候坐月子。
好在儿婿有良心,一直亲自照顾着。
方姥姥走时拉着人苦口婆心,让儿婿对自己的柳哥儿好一点,莫要在月子落下病根。
枣哥儿没办满月酒,方姥姥没少拿东西补贴方柳,家里那段时间也艰难,没给林枣打一把平安锁。
后面儿婿分家,柳哥儿终于不用受家婆的气,方姥姥吃饭都香了不少。
日子过得难些,可儿婿是个肯踏实干活的,不怕往后日子起不来。
现下这坠子老俩口用自己的钱打的,算是补上当年没给外孙的平安锁。
“对了,你肚子有动静吗?”方姥姥瞧着他的肚子,那里平坦一片,轻声问。
对自己亲娘方柳没瞒着,他摇摇头,脸上却是不在意,“没呢,我跟同安都没指望再怀上了。”
见状方姥姥有点失落,到底是小两口自己的事,她不好给柳哥儿添堵,开口聊其他的琐事。
方云把自己的绢花簪到林枣乌黑的发间,左右打量林枣。
再看看在床上滚得四仰八叉的方雨。
小姑娘想着,假如小枣是自己的亲弟弟该有多好,带出去都有面儿。
林枣伸手要把绢花拿下还给姐姐,方云赶紧阻止他,还说要把绢花送给他。
“真的吗?谢谢云姐姐~”林枣见她点头,捧着脸跟她道谢。
小姑娘美滋滋的,看起来很大方。
丝毫没看出林枣头上的绢花是她最宝贝的,往常别的小姑娘要碰她都舍不得给摸。
要走时方姥姥直往他们的背筐里面放东西。
一大包干枣子,还有几条腊鱼,一小包林枣爱吃的蜜饯。
现下又从灶房拿出菜干,林同安背起背筐不让再往里塞。
方姥姥踮起脚,她犟不过林同安。
方大嫂则趁林同安不注意,把菜干夺过,丢进筐子里去。
见林同安要拿出来,她劝阻道:“东西都是自己晒的,不值几个钱,你们拿回去做了吃。”
方大嫂脾气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前些年方姥姥私底下接济方柳,婆母做得也不过火,她也就没说什么。
而且现下都是她在管家,婆母不插手银钱的事情,又没有妯娌吵架,她过得不知道有多顺心。
方柳次次回家都带东西,她也不愿做那小家子气的事来伤和气。
一家人站在门口又唠了好久,最舍不得人的居然是方雨。
方雨在家是最小的,现下得了个弟弟喊他哥哥,哪里舍得人走?
他一直抱着林枣,竟然真的哭出来了,“呜呜呜,弟弟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把饭分一半给你吃……”
大人看得直发笑,方柳安慰他:“好了,等小嬷有空了再带小枣弟弟回来跟你玩。”
方柳说完就去抱林枣,愣是没抱动。
方大嫂可不惯着方雨,上去就按住人,“方雨你快松手,等下次弟弟还来。”
方雨扯着林枣衣服怎么都不肯放。
方大嫂搞不明白,为啥才玩半天就在这里闹着不给人走。
她耐着性子哄方雨把手松开,“你松开弟弟,他今晚不走了,让小嬷再住一晚”好说歹说方雨松开手。
方大嫂在他松手的一瞬,神色徒然一变,钳住儿子的手臂冲三人道:“好了,有空常回来看看昂。”
“来,枣哥儿跟大家说再见,咱下次再来哈。”方柳抱起枣哥儿就跑。
林枣脑袋就放在他肩膀上,闻言摆摆手跟大家告别。
大家都笑眯眯的跟他挥手,只有方雨比那年猪还难摁,方大嫂差点摁不住他。
方柳觉着自己跟恶人似得,只好走快点,把方雨的哭声抛在脑后。
出了村林枣才被放下,夫夫俩对视一笑。
竟被方雨给唬住了,俩人还怕被他撵上。
林枣回头看了一眼村口,“要是姥姥家就在我们家旁边就好啦!”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