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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生长
一 同班的平静面
高一(7)班的教室门口,挂着一块小小的蓝色班牌。
每天早读前,它会在日光灯下泛起冷静的金属光,像提醒所有人:新的一年,新的疆域。
我和见晴坐在第三排靠窗——据说是「黄金学霸位」:离讲台不远不近,窗外交错着银杏与阳光,刚好把睡意切成碎片。
吴恙坐在最左侧倒数第二排,与我之间隔着两组桌椅、一条过道、以及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
开学第三周,她试图在语文课代表竞选中对我点头微笑,我礼貌性回以0.5秒弧度,随后低头翻书。
从那以后,她也没再主动靠近。
——有时我会在走廊捕捉到她的视线,像无意中踩到玻璃渣,短暂、锋利,却很快被人群踢到角落。
见晴说:「排斥」是一种无声的结界,只要我们自己不松口,她就找不到缝。
于是整个高一,我们三人保持着诡异的静默:同班,却像生活在平行图层。
二同步日常·彩蛋集锦
1.
周一06:40 「豆浆测速」
校门口早餐车永远排着三条队。见晴负责占位,我负责冲刺。
她发明「15秒定律」:从排到拿到两杯冰豆浆,必须在15秒内完成,否则算我输,请她葡萄干面包。
我最好成绩13秒,那天她站在石阶上冲我比「OK」,银杏叶落在她头顶,像加冕的小皇冠。
2.
周三18:00 「对答案仪式」
期中考试最后一科结束,我们蹲在操场看台最后一排,用铅笔尾抵着对方草稿纸,像拆炸弹一样核对选择。
如果答案一致,击掌;不一致,同时划圆圈,回去翻书。
那个傍晚,火烧云铺满天,我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两个在荒漠里互相撑伞的小黑点。
3.
周五22:00 「宿舍熄灯铃」
女生宿舍的走廊灯一灭,见晴就会从301爬到303,挤在我上铺,耳机一人一只,听白噪音「雨落屋檐」。
有时候聊到凌晨两点,她会突然说:「喂,如果明天早读我迟到,记得帮我挡一下班主任。」
我回:「挡可以,代价是一颗糖。」
于是第二天,我书桌里总会出现两颗葡萄味软糖——她多给的那颗是利息。
三意料之外的12班
整个级部共十二个班,我们在7,李予安、李哨、武砚青竟全部落在12班。
两间教室位于走廊最两端,隔着中央广场,像两颗对称却互不交汇的星。
但食堂是一座巨大的引力场。
中午12:05,我和见晴端着餐盘,穿过人流,只需0.3秒——我就能在乌泱泱的脑袋顶端,锁定那个微微后仰的背影:
他的发尾比初中略长,发旋处有一撮不安分的小碎发,随着咀嚼动作轻轻晃动。
见晴用胳膊肘碰我:「眼珠子要掉土豆丝里了。」
我慌忙低头,把脸埋进餐盘,心脏却像被拉开的易拉罐,「噗」地喷出甜腻气泡。
四暗潮·数学草稿纸上的他
1.
月考表彰墙
12班与7班共用一面走廊墙。第一次月考后,年级前二十的名单贴出来,李予安的名字高悬第三。
我盯着那行楷体红字,无意识用食指在空气里描摹笔画。回教室时,顺手把表彰墙拍成照片,裁掉别人,只留下「李予安」三个字,设成私密相册封面。
——好像只要他的名字在我手机亮一次,就能给我续上一格血。
以为不喜欢了,其实只是把爱藏得太深,连自己都骗过了。
2.
互改卷子
语文组老师搞「跨班互改」,7班与12班恰好配对。我分到一份作文,题目《跑》,作者栏赫然写着:高一(12)班李予安。
我拿着那页答题卡,指尖发烫。
他的字迹比初中利落,像被风削过的竹:
「跑,是人与地心引力的短暂离婚。我想把这场离婚证,寄给未来。」
我在文末红笔写下:「视角独特,语言极具张力,建议55+。」
其实我想写:「谢谢你还在跑,让我也有勇气起跑。」
最终,我把那张作文折成四方,夹进语文笔记最深处,像把一瓣月亮藏进抽屉。
7班与12班共用四楼走廊最尽头的水房。
每天第二节下课铃一响,我抱着草稿本路过,总能碰见12班后门「哗」地被推开——
李予安侧身而出,指尖转着篮球,球面「嗒、嗒」轻点地砖,像给空气标节拍。
我第一次迎面撞上,本能低头,让刘海搭成帘。
他脚步未停,球却脱手——骨碌骨碌滚到我脚边。
我蹲身,指尖碰到球皮的细纹;他也俯身,掌心在另一侧悬空停了一秒。
阳光从走廊天窗斜切下来,把我们交叠的影子折成两半,又迅速分开。
他点头,没出声;我递球,没抬眼。
整个过程,零台词,却足够让耳膜嗡嗡作响一整节物理课。
五月暴雨,晚自习下课。
我等见晴回宿舍拿伞,人群推搡间,一把黑伞递到头顶。
伞柄刻着小小的「12」。
李予安站在我身侧,雨水顺他发梢滴落,他却把伞面倾向我。
全程无人说话。
雨线砸在伞布,「噼啪」作响,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到宿舍门口,他收伞,转身冲进雨幕,背对我挥手。
我望着他湿透的左肩,心脏像被浸水的海绵,又重又软。
那把伞带走最后一丝灯光,夜色重新合拢。
我低头,才发现自己右手一直攥着伞骨下坠的一滴雨——
晶莹,微凉,像偷偷收藏的一颗小行星。
六期末楼顶·风把话吹散
6月30日,晚自习前。
图书馆楼顶,风大得掀起校服下摆。
见晴陪我看对面12班灯火。
我手里攥着冰可乐,拉环已开,气泡不断涌上,却始终没有声音。
楼下,李予安抱着篮球经过,他抬头找耳机,目光掠过楼顶——
与我短暂相接。
夜风吹得我眯起眼,也吹得他停住脚步。
他站在路灯与黑暗的交界处,指尖转着球,没挥手,没喊话。
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像是给风一个承诺,又像给自己按下暂停。
我握着可乐,喉咙滚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风把该说的话全部吹散,散进夜色,散进尚未开启的暑假。
但我知道,有些电波无需言语——
它们会在某个更大的舞台,以更快的频率,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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