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本宫的剧本怎么跑偏了？

　　文远道被文老夫人带到二人面前时，宋庭玉一时间还未认出他是谁。
　　迅速抬头看了宋庭玉一眼，文远道的声音做派都显得有些扭捏：“文家远道，拜见二位殿下。”
　　宋怀章的眸子里满是促狭，她淡声道：“想必老夫人最是疼爱这个晚辈，特意将他带了过来。嘉善，你应当是见过文公子的。”
　　“文公子不必如此拘礼。”
　　宋庭玉很是入戏，她双眸微抬，嗓音轻柔，眼波流转间，文远道的耳尖已红透了。
　　宋怀章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矫揉造作。
　　文老夫人说话仍然不客气：“听闻嘉善殿下素日甚喜与人往来，身份虽贵重，却也肯常常赏脸参加大小宴席，想必京城中人，殿下当是都识得。年轻人精力充沛，不似老身，一把骨头了，也只能在府上待着，消息都闭塞了，日日还要靠着我这不争气的重孙同老身讲些新鲜事。”
　　宋庭玉言笑晏晏，语气中带着些许讥讽：“老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嘉善今日见您，倒觉得您还年轻着呢，说起话来九曲十八弯的，不好好想一番，还听不懂您话中的未竟之语。这要是老糊涂了，哪能这般能说会道？您说是也不是？”
　　她可不是皇姐，还会给这文老夫人留面子。
　　谁让她不痛快了，她自然是要一一奉还的。
　　文远道在旁边站着，也觉出不对劲了，他偏头看了一眼面色沉下去的文老夫人，讪笑一声：“太祖母，外间风大，您手也冰了，去里间歇息着吧，远道定会讲礼数，必不冒犯二位殿下，您不必忧心。”
　　说着，他抬手唤来下人，示意将文老夫人搀扶进去。
　　文老夫人临走前，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老太太和殿下之间夹枪带棒，可苦了坐在四周的小姐夫人们，只恨不得自己没长这一双耳朵，尤其是苏氏，坐在那只觉得身上有蚂蚁在咬，站也不是，继续坐着又感觉失了礼数，再看文远道那股子扭捏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倒也不说什么驸马不驸马的事了，长这么大一男人，真是白读这些年的君子六艺，整个人畏畏缩缩的，一点不舒展，他这哪有文家后辈的样子！只怕嘉善殿下先前尚还存了心思，如今只觉看走了眼罢。
　　罢了罢了，只当他是听进去了前晚她的嘱托，在这装傻充楞。
　　眼不见心不烦，苏氏起身去了里屋，走前还不忘偷偷给文远道翻个白眼。
　　文远道已没什么心思去顾他那个暗自生气的亲娘了，他的眼睛都不大敢看宋庭玉，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没想到殿下竟还记得我。”
　　其实根本不记得。
　　宋庭玉假笑颔首，心想他是长孙，文家人中唯一一个适龄的未曾定亲的男子只他一个，其他要么太小，要么比他长了一辈，早已成婚，她也没旁的可选。
　　左右这场宴会，本也是文家人特地为她举办的，看文老夫人那个样子，也知道淮阳侯绝不想让自己的长孙当驸马，她本也对他不感兴趣，今日来走个过场，她找到线索，文家人也会就此放心，双方都能满意。
　　只是这么一看，她怎么觉得这文家大公子像是怀春的毛头小儿，她不过冲他笑了笑，他就开始支支吾吾姿态羞涩，总不能是真的心悦于她？
　　这也正常，但凡眼光不差，没人会不爱她宋庭玉。
　　眼见二人聊得正欢，宋怀章起身，说是要赏梅，一众看戏的人面面相觑，忙不迭起身：“殿下说的是呢，昨夜刚落了雪，这院里的红梅开的正艳，想来是极美的。梅下煮酒，也是惬意。”
　　于是众人皆跟在宋怀章身后乌泱泱地去院里赏梅。
　　天寒地冻，梅花再美，哪里有屋子里舒服？昭阳长公主这是明摆着要给二人留个清净，她们也不会强留在那惹人嫌，只得跟着长公主挨冻。
　　人影攒动，凌霄悄无声息潜入人群，只当是甫一开始便跟在宋怀章身后侍候她的丫鬟。
　　宋怀章侧目，只见凌霄轻轻点了点头。

　　经凌霄探查，就在前不久，那马夫已死在府中。
　　据说死相不大正常，像是中毒死的，为了不引起府中人的恐慌，只说是病死了，草席一卷扔到乱葬岗，此事也不了了之。
　　毕竟区区一个马夫，淮阳侯府不可能花费时间精力去查他的死因，但又怕中毒一事被大肆宣传，严厉警告过，因此知情的下人嘴都严实，未曾乱说。
　　那马夫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他已经死了，只会在别人问起来时恍然很久未曾见过。
　　宋怀章之前派去调查的人没能查出他的行踪也正因如此。
　　又是中毒。
　　经过这些天，那马夫的死相也早在少数知情人口中变得异常魔幻，不再可信，无法从死相推断可能的毒药种类。
　　怎么会这么巧呢？
　　这样算起来，他死的比刘嬷嬷还早些。
　　刘嬷嬷死前，知道自己这个唯一的血亲已离开人世了吗？她若是知道，定不会这般果断赴死。
　　那马夫极可能知道些什么，故而早在她发现不对劲时便被人害死了。
　　公主府内，宋庭玉听完宋怀章的推测，疑惑道：“皇姐，既然刘嬷嬷可能是在别人示意下自杀以混淆视听，那为何那个马夫是他杀呢？背后之人为了不留把柄，威胁他也是可能的事啊。”
　　“威胁他，拿什么威胁他？马夫的命可以拿来威胁刘嬷嬷，让刘嬷嬷甘愿为他赴死，反过来，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皇姐的意思是，那马夫并不会为了刘嬷嬷的性命而自杀？”
　　宋怀章摇了摇头。
　　“庭玉，我问你，无论他是被威胁而自杀，还是他杀，背后之人是一定不想留着这条命的，他们为什么非要他死呢？当然是为了隐瞒真相。那马夫从何得到真相？自然是从刘嬷嬷的嘴里。他既已明白他们的谋算，明白刘嬷嬷只有死路一条，那究竟还剩什么东西，值得他自愿送死？他们二人是彼此唯一的血亲，刘嬷嬷死了，再多的钱财和利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然无法让那马夫服毒自尽。”
　　宋庭玉反驳道：“也有可能，刘嬷嬷未曾告知他这些，那马夫并不知道刘嬷嬷受了威胁，只是背后之人害怕他可能知晓些什么，想着斩草要除根，所以才……”话语未尽，宋庭玉终于是闭上了嘴。
　　“……所以才要派人杀他呀。”宋怀章补齐了她剩下的话。
　　宋庭玉泄了气，软趴趴地躺在榻上，有气无力道：“我先前以为你和皇兄谈论国事不带我，是觉得我年龄小，想让我当个随心、肆意的公主，现在来看，根本就是嫌弃我笨嘛。诶，还得是母后聪慧，所以你和皇兄的头脑都比我敏捷。”
　　宋怀章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还是因为想让你当个随心肆意的公主的。庭玉，大暨江山，有皇姐和皇兄在就好了，再说了，谁敢嫌弃你笨？这次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那马夫早死了呢。”
　　她一直不曾告知庭玉她重生一事，也不曾告诉她，最后慎国的兵马会攻入皇城，而陆堂与贼人勾结，将她凌虐致死之事。
　　她知道了一定会哭个没完，日日都要缠着自己的。
　　“皇姐，如今线索断了，我们要怎么查？总不能在淮阳侯府安插探子，调查马夫生前接触的人吧。”
　　“我们为何要查？死的人是淮阳侯府的家奴，又不是公主府的。就算要查，那也是淮阳侯府去查。”
　　宋怀章的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宋庭玉的发尾，对上她不解的目光，宋怀章并未解释太多：“此事我已有打算。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够聪颖，就好好看看，学着皇姐是怎么做的。”

　　没过几日，京城人都在传，淮阳侯府死了个马夫，听说死相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全身溃烂，被发现的时候眼珠子都掉了，尸首还碰不得，一碰就掉下来块烂肉，活像是染上了什么疫病。
　　一开始，文家人对内还说是正常病死的，要求府上的人不许外传谣言，但府上又不是没有见过马夫死相的下人，知道没这般夸张但定有古怪，为了自己的小命，这哪能糊弄过去？一时间，淮阳侯府内人心惶惶，各家与文家的走动也明显少了许多。
　　文老夫人震怒，亲自现身声明，那马夫是中了毒，绝非疫病，文家定会彻查此事，给那马夫一个公道，也会将淮阳侯府内的杀人凶手捉出来，必不会让那人继续投毒害人。
　　“唉，先是担心自家重孙被我拐去当了驸马，现又是处理谣言抓凶手，我都有些同情那老太太了。”
　　宋庭玉感慨着，话锋一转：“不过谁让她对本宫阴阳怪气？也是活该。”
　　“皇姐，若是背后之人正是淮阳侯，那文家岂不是会随意找个人顶罪？”
　　“背后之人若是淮阳侯，他让手下人毒死马夫时，怎么还会把尸体丢在那等着府上的下人发现呢？更何况，文家人是定会胡乱拉个人认罪的。左不过死的是一个马夫，当然不会认真查。”
　　宋怀章手指衔起一瓣落在桌上的梅花，语气疏松平常。
　　宋庭玉仔细想了想，顶着一头的珠翠凑到她跟前，叮呤咣啷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得意：“那皇姐认为，淮阳侯府下一个中毒的会是谁？”
　　宋怀章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任督二脉被打通了？”
　　“我已经学会了你的招数了，淮阳侯府不查，就把事情闹大逼他们查，若是因为死者不重要糊弄了事，那就死一个要紧的人，让他们不得不认真查。”
　　宋庭玉老神在在道，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皱起眉头。
　　“只是闹得这般沸沸扬扬，不会打草惊蛇吗？”
　　“人是在淮阳侯府中被毒死的，谣言也是淮阳侯府上的人亲口传的，查也是文老夫人亲自说要查，同本宫何干？”
　　宋怀章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等到明日再死一个人，就没人会关注那个马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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