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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子
满院一静,我回身盯着那侍女:“你说什么?”
侍女瑟缩一下,喘着气,“小公子回来了,在主院!”
我压着的惶恐不安终于散了不少,我侧头去看那云娘子,她面色似有些古怪,见我瞧她,又恢复平常。
跟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只是我忙着回去确认轩哥儿安全,甩着衣袖往回走,声音冷的可怕:“即日起,封锁此院,非我命令,谁也不能踏出一步!”
我有的是办法磋磨一个人。
我匆忙回了院子。
轩哥儿在房里,猫般的眼睛望着我,他似乎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心虚又有些害怕:“姨…姨母…”
见到他那一刻,我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耳边“嗡嗡”作响,终于撑不住,眼前一黑。
……
王妺卧在软榻上。
长风殿内熏香寥寥,我伏在她腿边,却瞧不清她的脸。
我又做梦了。
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对不住你,我没护好轩哥儿。”
我抬头瞧她,只觉满腹委屈,“王妺啊…”
她的手搭在我的头上,却一言不发。
这是我的妄念,我指望她同我说什么呢?
我意识到这一点。
细碎的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我的鼻尖闻到了房里惯用的冷香。
眼前人影如青烟,缓缓散去。
我睁开眼。
烛火摇曳,入目是熟悉的帐顶。
我侧头,梨红和青柳守在床边,似乎察觉到我的动静,慌张的凑过来,“主子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我听见自己声音嘶哑。
青柳捧了温水。
我借着梨红力道坐起,接过杯子,润了嗓子,“轩哥儿如何?”
凑近了我才看清,梨红和青柳眼圈还是红的。
梨红声音闷闷:“您睡了一天,府医说您劳累多日,又急火攻心。小公子一直担心您,直到一个时辰前才撑不住睡着,被抱回房间了。”
我心下微暖,安抚的拍拍梨红的手,“我无碍,你一直守着也同我熬了几日,身子怎么撑得住,先回去歇息,这让青柳守着。”
她瞧上去不太情愿,我笑了一声,“怎么,你守了我一晚,还想让给你守回去不成?”
“殿下!”梨红有些羞恼,却也尊了我的命令。
梨红走后,房内只剩我和青柳两人,火盆里银碳爆裂一声。
我下床起身,“你也梳洗一番,随我去看看轩哥儿。”
青柳应下。
……
轩哥儿睡的并不安稳,紧紧抱着被褥,蜷缩起来。
我仔细瞧过他,确认并无大碍,这才出了他房间。
贴身照料的一干人跪在院中,为首的是那个叫浅荷的侍女。
我压着声音,“说说看,一个孩子怎会从院子里无声无息跑了的?”
浅荷脸色煞白,以头抢地:“是奴婢的错,小公子指明想自己待着,奴婢想着院里人多便不远不近的候着,谁知…”
“谁知一错眼人就不见了!?”
青柳也跪了下来,“主子息怒,身体要紧,奴婢着手查了,是一个洒扫侍女和小公子说安氏被您处死,小公子这才支开侍女们自己跑了。”
青柳同我说了,轩哥儿是跟着那安氏的孙子回来的。
她们审讯查过,轩哥儿出了主院不久,就被那侍女哄骗带到后罩房那边,正好撞见安氏孙子,一番吵闹拉扯间被我的人发现,这才将人送回来了。
“那洒扫侍女呢?”我声音很冷,“怎么不一并压上来。”
院中静了一下,青柳才回话:“回主子,一时看察不利,她自裁了…”
“好!好得很!”我压不住火气,冷笑出声,“一个洒扫的丫头,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自裁,没救下来,诸位真是有本事!”
无人敢接话。
我闭了闭眼,勉强压了火气,压低声音,“去查,那丫头何时入府,由何人经手,生平事迹一并给我查清楚。”
说着我的眼风扫过跪着的侍女们,“浅荷看管不利,二十板子,罚俸三月,其余人各领五板子,罚俸一月!”
冷风过廊,轩哥儿侍女下去领罚了。
我实在不想多说,轩哥儿暂时无事,但可见这将军府并不全盘服气。
究竟为何要对一个六岁稚子下手?
我想到一人,她或许能知晓原因。
“去把安氏带过来。”我看向青柳。
青柳领命。
很快安氏被带来了。
因她是轩哥儿乳娘,加之沈知白作保是王妺的人。
我并未多苛责于她,但她将轩哥儿照料成这样,也难逃其咎,便一直关着她。
如今,有人拿安氏诱骗轩哥儿,可见安氏在轩哥儿心中地位。
安氏鬓发杂乱,却并不慌乱,给我行礼,“老奴拜见殿下!”
“有人借你名义诱哄轩哥儿,险些酿成大祸,你可知?”我盯着她,想从她那张脸上看出端倪。
安氏神色变了,“公子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她全然不在意我的问罪,一心担忧着轩哥儿,我面色稍缓,“暂时无碍,但…”
我顿了顿,吊起安氏胃口,“此事不是孤例,我且问你,将军府究竟有谁想致轩哥儿于死地?”
见安氏沉默,我厉声:“你可想清楚,百密终有一疏,若不揪出背后那人,轩哥儿永不安稳!”
安氏眼中浮现出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悲痛,有怜悯,又有决绝,“夫人既知道,又何必问我?”
是云娘子?
最大可能是她,但不对,她只是赵文卓一个妾室,就算再恨毒了轩哥儿,也不该那样大张旗鼓的害轩哥儿,万一安氏捅到赵文卓……
我思绪顿住。
是赵文卓。
他再怎么样不管内宅之事,也不该完全闭目塞听,只有他默许,才会有云娘子等人如此嚣张的害轩哥儿。
“赵文卓?!”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他害了王妺还不够,还想害轩哥儿性命!
安氏面上悲意更浓,她似豁出去一般,却不是回答我“殿下,您来北疆为何?”她反倒质问起我来:“您护着小公子是为何?”
我垂首看她,这个老人两鬓斑白,身份低微,却挺直腰杆,为了王妺,为了轩哥儿质问我。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疑虑,她怕我是来害轩哥儿的,怕我和赵文卓蛇鼠一窝。
“听着。”
我蹲下来,注视着安氏苍老的眉眼,“我为王妺而来,为杀赵文卓而来,此心昭昭,若有害王妺骨血之心,此生不得好死…”
“殿下!”青柳打断我,“您…”
我抬手止住青柳的话,自己盯着安氏,“还有什么顾虑?”
安氏显得震动不已,她和我对视片刻,终于垂首,“是将军…”
安氏声音很轻,几乎散在寒冷夜风中,“六年前冬,我一家老小差点葬送在风雪里,是夫人救了我一家性命,此后我一直追随夫人左右。”
“原本将军和夫人恩爱不已,直到一年前,夫人带着小公子去到烁石城一趟后,夫人便病倒了。”
安氏声音哽咽,“将军也和夫人离了心般,不再在主院过夜,四个月的冷战,直到小公子饭菜里被查出下了药。夫人和将军大吵一架,之后夫人对我说,将军府所有人都不可信,将小公子托付给我。”
此后,安氏发现王妺身边多了好些陌生人,主院身边的人几乎被换了一道。
王妺被监视了。
王妺在最后几个月,寄出了两封信,一封寄给李逍,一封暗中送出去向不明。
她最后算得上被囚禁在府中,在李氏上门探望时,交于李氏那个话本。
最后香消玉损。
“夫人走后,将军下令烧毁夫人所有遗物。”安氏眼眶泛红,“府中对小公子下手越发频繁,先是侍女‘忘记’关窗,轩哥儿吹了一夜冷风,再是轩哥儿失足落水,恰好老奴心觉蹊跷,赶到拼死救回轩哥儿,最后,府中送来饭菜,几乎都带着毒…”
“老奴心力不济,多亏沈先生暗中相助,”安氏老泪纵横,“直到您嫁入将军府,沈先生说您立场不明,续得试探您。今日得您誓言,老奴死而无憾了!”
安氏一字一句如尖刀扎进我心底,我早觉赵文卓此人虚伪凉薄,不曾想他竟如此狠毒,连自己亲生骨肉也不放过!
压不住的火气在我心底翻涌,想起赵文卓,想起王妺遭遇种种,几乎抑制不住杀意。
“你既为轩哥儿安危奔走,”我压着火气,“从前种种我便不追究了,轩哥儿亦待你亲厚,你日后便跟在轩哥儿身边。”
安氏拜谢,浑浊双眼亮起,“谢殿下成全老奴愿以命相护小公子!”
安置好安氏,我心中火气无法发泄,想起那些账本,便又揪着人回房看账本。
又至后半夜,青柳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叹了口气,“知道了,这就睡。”
“对了,你下值时去私库拿些伤药和滋补药给她们分一分。”我瞧着她,有些无奈,“难得账目有了眉目,这才晚了些。”
我未诓她,账目确有眉目了。
将军府的物资采买问题不大,有问题的是另一些云州商铺。
且背后主人不明,和将军府,何家交易数额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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