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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刑逼供”
马车驶离云贺楼后,在酒楼意外撞见端王的震荡感才渐渐平息。
或许,那并非意外?崔寻雁暗想。
今日她前往酒楼“守株待兔”一事,除了全叔、萤文和那个假扮的富商外,再无旁人知晓,甚至连云贺楼的掌柜,也仅仅知道他们要借地办事,并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如此看来,可能的情况无非两种,一种是端王早已知晓了她的行踪,这种情况下,要么是端王在她身边安了眼线,要么就是从酒楼东家那里探得,再顺藤摸瓜查到此事与将军府有关,前来一观;而另一种则是端王不知道她要来这里,只是碰巧来此处吃酒偶遇。
崔寻雁可不信世间会有如此巧合,那么答案就只剩一个,端王早就知道她今天会来,至于他是如何知晓的,她不得而知。
端王来这里的原因,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今日出府的事实和动线已被端王得知!而她出府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百草堂接触暗产!
崔寻雁眉心紧拧。
因她的孝期尚不足十日,不宜在人前过多驻足,留下话柄。为隐藏身份,她没有亲自与接头人见面,而是让萤文以抓药为由前去交流。
可她终究是要与那名接头人亲自见面才能放心,于是只能让萤文同那人约好,明日或后日,将军府会传出嫡女病重的消息,并派人来百草堂请医师入府诊脉。
届时,二人自可在将军府相见。
将军府如今“人去楼空”,是会面的最佳地点,况且她自幼多病,请医师入府诊脉本是常事,理由正当,没有人会怀疑这一次诊脉,会是她与暗产接触的借口。
除了端王。
据崔寻雁现有的接触推断,谢竟遥此人心机深沉,城府极深,行事皆有自己的目的。
今日隔着帷帽匆匆一瞥,已让崔寻雁确认,他认出了她。
那他之后会不会更加关注将军府的动向?到时再联想今日她秘密出府,去过百草堂的事情,会不会产生怀疑?会不会去调查百草堂背后的事情?
这是必然的!只要抓住一条线,他就能顺着这条线查出一切!她从不怀疑谢竟遥有这样的本事。
哪怕这些都只是崔寻雁的推断,但她知道,这些事情发生的可能极大,甚至可以说是必定发生的。
她端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脸色愈发凝重。
她绝不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变数改变自己的计划,更何况谢竟遥独自去接管暗产的难度比从她这里下手困难得多,她们的合作依然成立,而当时谢竟遥也承诺会给她接触暗产的时间。
待时限一到,他自会来向她讨要暗产。
至于交与不交,崔寻雁其实早有想法,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计划暴露人前,尤其是在似敌似友的端王面前。
暗产终究是要交出去的,只是不能全交。虽然她心中极不愿与其有过多牵扯,可“端王”二字实在是太好用,太权威了。她不能让对方占尽便宜,而在这之前,她会尽力为自己争取到更多控制权,多一些与他谈判的筹码。
“小姐,咱们到了!”萤文轻声对她说。
崔寻雁呼出一口浊气,回到了在这个异世,她比自己院子还要熟悉的地方——卧雪斋。
一进府,全叔便告知她,那两人已被蒙眼堵嘴,分别关在了偏僻的院落,有专人看守。
“嗯,记得蒙眼的布子要厚,不能透光,周围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崔寻雁叮嘱道。
全叔颔首,“一切都按着姑娘的吩咐办了。”
崔寻雁当然不打算现在就去审问他们,她看过不少电视剧,知道想要更快审问出想要的效果,必须要先突破犯人的心理防线。而她刚好也没有太多时间,人在那种情况下,情绪会变得异常敏感,是目前效率最高的办法了。
因此,她一直在卧雪斋待到了夜半,才带着全叔缓缓前往关押张平的屋子。
——
这是一种能将人逼疯的死寂。
时间在死一般的黑暗中凝滞,又在无尽的虚无中被拉成一条又细又长的线,仿佛根本没有尽头。
张平侧躺着,除了自己心跳和呼吸,听不见任何动静,他感觉到胃部传来阵阵抽痛,也许是饿得。
他其实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只是为了儿子,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可他没想到是,对方会用这种方式折磨他。他不知道是谁绑了他,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长时间。
这种未知几乎要将他逼疯,而长久以来绷在他心里的那根名为提心吊胆的弦,终于不堪重负,在这种折磨下彻底断开。
他崩溃了!
就在张平以为自己要在黑暗和时间的吞噬中死去时,不远处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和问候的声音。
他身子一僵,激动又恐惧地挣扎起来,他希望自己得到解脱,又害怕对方带给他的会是更深一层的地狱。
下一秒,门锁被人打开,再下一秒,眼上布条一松,嘴里一空。视线重新聚焦后,他才知道,原来天已经黑了,就是不知,到底过去了几天。
再然后,他才想起要看一下是谁将他抓了。
待看清全叔那张熟悉的布满沟壑的脸时,张平面上闪过一抹意外,下一瞬又自嘲地垂下头:“小姐是不愿看到我吗?”
开口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干哑,张平猜测自己其实并未被关押太久,可那种至深的恐惧和绝望,早已将他击溃。
“张平,你我都是将军府的老人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全叔脸上闪过一抹痛惜,“都老实交代吧,姑娘心善,只要你配合,一定会从宽发落的。”
张平痛苦地闭眼,他何曾不知道这些,崔将军本就是他见过最心善最宽待下人的主家,崔小姐比之更甚。可或许就是这样的宽容,才让他一次又一次滋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全叔。”他艰涩开口:“能否求小姐.....放过我的家人,让他们离开上京?”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你知不知道盗用主家印鉴是多大的罪名?若是上报官府,日后这上京城哪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全叔恨铁不成钢道。
张平做出对将军府如此不利的事情,在心里,他是恨他的。可人终究是血肉之躯,两人相识几十载,怎可能毫无情分?即便是要他死,也想让他死的痛快明白一些。
因此他才会请求姑娘,让自己先来游说,若是只费口舌就能将其说服,那是最好,若不能,再上那些手段也不迟。
可全叔看他如今这副冥顽不灵,宁愿被家人拖死的样子,就已是恨不得想将他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我怎会不知啊!”张平声嘶力竭,泪水布满了整张脸,“可归儿是我的独子!若是他都没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我张家......可就绝后了啊!”
全叔咬牙:“这难道不是你教子无方吗?将军府同待你不薄,哪知竟会将你养成如此狼心狗肺的模样,让你做出盗用印鉴之事,将姑娘和公子都拖入泥沼!”
张平默了片刻,苦笑出声:“教子无方?对,我是教子无方!崔将军生前待我极好,小姐也......对我们管制颇松,可我终究是有家要养的人,无法做到如你一般忠心耿耿。但这都是我的错吗?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他喉咙翻滚,继续道:“况且我也受到惩罚了,儿子不成器,母亲重病在床,如今又人赃俱获,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吧......我只剩下这个执念了,请您帮我转告小姐,只要放过他们,让他们离开上京,我就、我就任凭你们处置,绝无怨言。”
“你真是失心疯了!”全叔看着眼前近乎疯魔的人,心中最后一丝怜悯也散了,“有没有遭到报应,该由受害人来定!当年张归欠下第一笔赌债时,你尚有时间纠正。可你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一味纵容,才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这不是上天的报应,是你自作自受!”
“或许吧,只求小姐能放过......”
“放不了了。”全叔闭眼。
张平一怔,旋即疯了一般地挣扎起来,“为什么!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全叔平静道:“没做什么,只是将他们看管起来罢了。张平,此事本与你家人毫不相干,若是你方才配合问话,我本可以立即放他们自由,可你执迷不悟,毫无良知,我不敢信你,只好将他们看管至府内危机解除。我说了,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张平在原地愣了好半晌,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泪水再次从眼角渗出,他边哭边叫,显然被刺激得不轻,“咎由自取......哈哈哈哈......是我咎由自取......”
良久,待他情绪平静,全叔才再次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吗?都是哪些人让你盗用印鉴的?用印鉴做了什么?只要你老实配合,我会和小姐求情,保你一命。至于你的家人,待府内危机解除,我自会放过他们,甚至会帮他们在上京外寻一个安身之地,继续生活。”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张平的声音已带着嘶哑。
“我何曾对你说谎?”全叔平静道。
张平又是一阵沉默,全叔亦是沉默静候。终于,地上传来一阵妥协的叹息:
“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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