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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成拙冤家逢路窄
到了次日用过早膳的时辰，阿如果真提着一只白净的风筝跑了过来，鸢尾在他身后随风飘荡。
白嬷嬷正领着慕真和其他宫女们看着花匠修理庭院。
观雨阁平日鲜少有人来，看到来人后，她们刚想屈膝行礼，就见他将手指按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夸张地做了个“缝住嘴巴”的动作。
白嬷嬷何等通透，轻轻摇了摇头。宫女们也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假装没认出来，只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动静。
“画师姑娘，这就拜托你了！”阿如站在窗外把风筝递过去。
柳栖梧接过风筝，发现风筝的骨架是用上好的竹篾做的，扎得紧实匀称，绷着的细绢触感细腻柔滑，干干净净，正好适合作画，看得出来他确实用了心。
她抱着风筝走到案前，却没有立刻动笔。
若是画凤凰、孔雀这类纹样，有些太过张扬，对阿如来说也许会带来麻烦。可若画得太简单，又怕辜负他的信任，更别说夺头筹了。
正犹豫时，窗外树枝轻晃，几只燕子斜掠过湖面，尾尖点起细小的涟漪。
她眼底忽然有了光亮，终于提笔。
阿如原是趴在窗框看她作画，没过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他索性往后退了几步，靠着廊下的柱子，没一会儿眼皮就合在一处，看得白嬷嬷连连叹气……
芝念端着新换的洗笔水，走到窗边，瞧见廊下睡得正香的阿如，忍不住捂着嘴笑，转头对着柳栖梧压低声音：“姑娘，你瞧小公公这才等了半炷香，就困得睡着啦。”
柳栖梧抬眸瞥了一眼，见阿如的脑袋还在轻轻一点，唇角也忍不住弯了弯，手下动作却没停。
她换了支细毫笔，蘸取鹅黄颜料在叶间点出星星点点的花苞。
芝念越看越觉得有趣，索性走到窗边，对着廊下喊：“阿如公公！别睡啦！你的风筝还要不要了？再睡，姑娘都要画完啦！”
这话一喊，阿如猛地惊醒，脑袋还往旁侧了侧，像是没反应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是芝念，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
他快步走到窗边，眼睛瞬间亮了，“画师姑娘，你竟能将风筝的鸢尾画成柳条！”
柳栖梧没抬头，用黑墨勾勒着燕身，轻声道：“阿如公公若是困，不妨再歇会儿，我这画还得些时辰。”
“不歇了不歇了！”他连忙摆手，“我这次要特意睁大眼睛瞧，看着画师姑娘是如何作画的。”
柳栖梧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从箱奁里找出一小盒银箔粉，用笔尖蘸了点轻轻抹在燕翅边缘，又在叶脉处描了细细一道银线。
待最后一笔落下，阿如感叹道：“这燕子好像要从风筝上飞下来似的！”
他伸手想碰，又怕蹭坏颜料，只好收回手，语气里满是欢喜：“画师姑娘，你太厉害了！有你这幅画，赏筝节头筹肯定跑不了！”
“这风筝要放在避光通风处晾干，银箔粉容易掉，拿回去后别用手蹭。”
“我知道！我肯定好好护着！”阿如小心翼翼地接过风筝，“对了，画师姑娘，初五赏筝节你一定要来！咱们一起看风筝飞！”
萍意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姑娘，你现在还在观雨阁养病。”
“……”柳栖梧觉得到了初五，自己身上红疹已然能大好。她过去鲜少参与此类节庆，虽说自己无法亲自上阵，要是能站在远处看看自己画的柳燕飞在空中，也是极好的。
阿如捧着风筝，突然一拍脑袋，“对了！还缺题字！若是有题字，这风筝就更完美了！我兄长书法好，我去找他！”
他抱着风筝就往外跑，走到院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喊：“初五辰时，不见不散！”
芝念看着他的背影，对柳栖梧道：“这阿如公公，倒真是个急性子。不过姑娘，你画的这‘柳燕衔春’，定能让他得头筹！”
萍意喃喃自语：“他还有兄长也在这宫里做内侍？”
一旁的慕真差点说出声来，被白嬷嬷一个眼神给挡住了。
柳栖梧站在窗边，看着阿如的身影消失在柳树荫里，又低头看向案上残留的银箔粉，眼底泛起柔和的光。
或许，这场意外的风筝之约，会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些。
——
日落西山。
李祈从工署回到东宫，刚迈进书房，就听见李裕的声音：“兄长！快帮我题个字！”
“宽如？”
李裕站起身，手里提着一只风筝，献宝似的递到李祈面前：“兄长，初五赏筝节，我要拿它去参赛，你帮我题字，图个好彩头！”
李祈抬眸看向风筝上的画，尤其是尾穗上的柳条，似有触动。
“兄长，你发什么愣啊？”李裕催道，“快题字啊。”
李祈收回思绪，取笔蘸了墨，在风筝右上角写下“扶摇直上”四字。
字迹遒劲有力，与明艳的画相得益彰。
他放下笔，道：“好了。”
“多谢兄长！”李裕接过风筝，又凑上前，拉着李祈的胳膊晃了晃，“兄长，赏筝节你也来吧，那日可是公休，官署之人都会休沐，你也别总和笔墨相伴，陪我放放风筝呗！三弟还在外游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难得我求你一次，你可别拒绝！”
李祈近日确实忙，几乎没歇过，到了后日初四，手头急事应当处理得差不多了。
再者，他想起先前母后为了让他接受婚约，故意说要给弟弟们赐婚，被他挡了下来。虽说他后来问过二弟的意思，二弟浑不在意，可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总觉得欠二弟些什么，虽然他觉得那婚约糟糕无比，惹人心烦头疼。
“好，”他点了点头，“初五我陪你去。”
“太好了！”
“你这风筝倒是画的精妙。”
“这是宫里新来的画师画的，厉害吧？
“新来的画师？他叫什么名字？”
李裕尴尬一笑：“我只知她的住处，唤她‘画师姑娘’，倒忘记问起姓名了。感觉她挺受母后重视，还叫人看顾着，不过，她并不知我是二世子，我告诉她我叫‘阿如’，我们交往得像朋友般亲切。”
“两月前父王在你的及笄礼上给你取字‘宽如’的时候，想必不会猜到这字会被你这样用吧？”
眼见着要听见自己听过无数次的大道理，李裕连连摆手，溜之大吉：“兄长，我后日早上来找你，咱们一起过去。想必你今天还要忙上许久，臣弟就不叨扰了！”
“阿如？”李祈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亏你能想得出来。”
至于二弟口中的“画师姑娘”，李祈并未听闻宫中添了新的画师，一个年轻却又画技高超受到母后重视的女子，他实在想象不出应该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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