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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向我俯首
褚卿月在一阵熟悉的、仿佛被无形重物压住胸腔的窒息感中醒来。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是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的凌晨。昨晚那场被摇篮曲强行安抚的睡眠仿佛是个假象,醒来后,心底那片被“0723”搅乱的泥沼非但没有澄清,反而沉淀下更多烦躁的沙砾。
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倒了杯冰水灌下去,试图浇灭那股无名火。指尖划过手机屏幕,解锁,几乎是带着点自虐般的冲动,点开了那个被她命名为“鲨鱼塘”的微博小号——那个顶着龇牙咧嘴卡通鲨鱼头像的账号。
消息栏的红点数字触目惊心。她面无表情地点开,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粉丝们日复一日的“嗷嗷待哺”:
【鲨老板!!!求求了!新歌。翻唱也行啊!歌单里循环包浆了![跪地][跪地]】
【老板大人,半个月了!整整半个月,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是不是天工压榨你太狠了?说出来,我们帮你谴责资本家!虽然你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个资本家……】
“呵……”
褚卿月指尖划过屏幕,看着这些或哀求、或调侃、或带着点小抱怨的留言,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
粉丝叫她“鲨老板”,她欣然接受,甚至恶趣味地把头像换成鲨鱼。为什么?
因为她从不吝于在作品里“鲨人”。
她偏爱那些极致浓烈后骤然断裂的美,偏爱在希望燃至顶点时亲手掐灭,偏爱角色在命运的漩涡中沉沦、挣扎、最终带着破碎的荣光或永恒的遗憾落幕。
就像褚卿月自己的一生,破碎又盛大。她的命运如同行驶在怒涛之上的一叶孤舟,始终被风浪撕扯,却始终扬着不肯降下的帆。
《牧羊人》里那个永远留在十九岁的少年,《深海灯塔》里沉船前最后一眼的凝望,《未见的黎明》里燃尽自己照亮黎明却无人知晓的牺牲者……每一个被她亲手“鲨”掉的角色,都在观众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烙印,刀得粉丝们嗷嗷叫又欲罢不能。
恰似《牧羊人》中最经典的台词“那个十九岁的少年,灿烂而热烈,永远死在了我的记忆中”。藏袍少年立于沸腾的暖色中央,笑容毫无阴霾,灿烂得灼眼,洁白的齿、弯起的眼盛满滚烫欢愉,似光与热铸就的鲜活雕塑。
这份独特的、近乎冷酷的审美,成了她“鲨老板”人设的基石。粉丝们一边喊着“寄刀片”,一边心甘情愿地被她刀,甚至主动求“刀”。他们爱她作品里那份残酷又极致的美感,就像被荆棘刺痛却又无法抗拒它的艳丽。
而她的微博,除了偶尔发布天工映画的项目动态,就是她心血来潮时录制的翻唱。她从不露脸,只用那把被天使吻过、又淬了冰的独特嗓音。翻唱的歌,也常常被她赋予与原曲截然不同的、更幽深更破碎的解读,唱出“鲨老板”独有的味道。
粉丝们爱死了这种调调。所以,半个月没动静,他们急了。
褚卿月看着满屏的催促,心头那点烦躁非但没有被抚平,反而被勾得更盛。就像有人拿着小锤子,精准地敲打在她最矛盾的那根神经上。
音乐。又是音乐。
她又翻了翻微信。昨天晚上安可挂完电话,给她传来了方案:
一、隐匿形象:全程佩戴面具出席周年庆,或直接缺席。
二、空降惊喜:于庆典现场,以意外现身方式引爆关注。
三、渐进预热:提前释放模糊线索(如背影),观察公众反馈后定夺。
褚卿月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轻轻落在第三条方案——“渐进预热”上。
绿瞳里闪过一丝决断。她退出方案文档,指尖轻点,调出微信好友列表,精准地找到了那个名字:“小林子”。
【褚卿月】:明天飞海城,和张导谈新电影。我和你一起去,顺便有件事麻烦你。
消息几乎是刚发出去,那边就秒回:
【小林子】:什么?[探头探脑.jpg]
褚卿月看着那个活泼的表情包,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直,手指快速敲击屏幕:
【褚卿月】:蹭下你热度。
【小林子】:????????
【小林子】:[黑人问号脸.jpg] [你不对劲.jpg] [鲨老板你要对我这只小羊羔做什么?!.jpg]
一连串的问号和表情包瞬间刷屏,充分表达了林知意的震惊和“惶恐”。
褚卿月没理会屏幕上炸开的表情包烟花,自顾自又敲下一行字,仿佛只是通知一个无关紧要的行程:
【褚卿月】:裴西宴也要来。他要演那个古董商。
这一次,屏幕那头的反应更是石破天惊:
【小林子】:??????????????
【小林子】:[瞳孔地震.gif]
【小林子】:[CPU已干烧.jpg]
【小林子】:[老板!信息量太大我承受不来!.jpg]
【小林子】:蹭我热度?!裴太子爷?!古董商?!褚卿月!你给我说清楚!!![疯狂摇晃.gif]
林知意的信息如同连珠炮般轰炸过来,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抓狂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褚卿月甚至能脑补出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尖叫的样子。
褚卿月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瞬间被表情包和问号淹没的聊天界面,果断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冰冷的岛台桌面上。
世界……暂时清净了。
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冰水,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心头的纷杂。绿瞳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海城之行……看来注定不会平静了。
…………
冰凉的迈凯伦驾驶座包裹住身体,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褚卿月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密闭的空间像一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茧房。
冰凉的迈凯伦驾驶座包裹住身体,隔绝外界喧嚣。褚卿月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密闭空间像一个安静的茧。她翻了翻歌单,找不出想翻唱的。索性点开一个加密多年的相册——大学时期,是清北校园里最放荡不羁的摇滚女主唱。
那时的褚卿月,“刺头”许多,似乎是为了向已近乎全员入狱的褚家证明什么。舌钉,黑白挑染,黑红小钻耳钉,银质十字架项链,狼尾鲻鱼头,肩上永远挎着电吉他。
走在潮流前头,不比现在的顶流爱豆差半分。
台上的女主唱拽傲又霸气,唱着《荣耀向我俯首》,纯正法语又燃又飒:
“Je veux la gloire à mes genoux”
“Je veux le monde ou rien du tout”
随即旋律一转,响起《River》的前奏。御姐音色全开麦嘶吼,爽感直冲天灵盖:
“Heart beats so loud that it's drownin' me out”
“Livin' in an April shower”
“You're pourin' down, baby, drown me out”
“You're just like a river”
台下欢呼与尖叫沸腾,夹杂着兴奋的呐喊:“啊——姐姐好帅!!”女粉丝的占比,高得惊人。
没错,那句“姐姐站在食物链最顶端”,一生潮酷的御姐褚卿月,当年确实收割了无数迷妹。
她选出几段视频和照片,发给安可。
【褚卿月】:打码,遮脸,发出去。
屏幕那头,安可捧着手机,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老板私底下……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她之前所有平台只发布慢歌,从未想过老板曾是这般飒爽狂放的摇滚主唱。
她想起半年前褚卿月随口清唱的一段古风小样,女声转男声,意外地温柔又清澈,粉丝当场嗷嗷尖叫,纷纷呐喊“鲨老板适合玩水仙。女声霸气御姐,男声温柔公子音!”
这反差……安可深吸一口气,这回,她的官博怕是要真的炸了。真的,嗓子又好建模顶配,十周年露脸不知道现场有多炸。
【褚卿月】:登“鲨鱼塘”账号,现在发。配文:海城的风,有点咸。言简意赅,没有任何解释。
发送完毕,她将手机丢进副驾驶座,仿佛丢掉一个烫手山芋。然后,她干脆利落地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扣紧
引擎低沉地轰鸣起来,迈凯伦如一道玄黑色的闪电,驶离原地,目标明确地汇入车流。
她要去医院。去看眼睛。去面对那个被她遗忘的、关于身体残缺的、冰冷的现实。
“来了,大老板。”卫清舒笑着接过褚卿月递来的复查病历。
褚卿月浅笑应着,顺从地在医疗床上躺好。
卫清舒拉过凳子坐在旁边,洁白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专注的眼眸。她调整好仪器,温声提醒:“别动,光照时可能会有点刺痛。”
话音未落,一道强光精准地射向褚卿月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就想闭眼躲闪。
“别眨眼。”卫清舒反应极快,话音未落,手指已稳稳地固定住她的上眼睑。
“听说阿栖在非洲出事了,没事吧?” 卫清舒一边问,一边转身打开身旁的医疗箱,拿出消毒用具。
“哼,有事。” 褚卿月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停顿片刻,语气里带着后怕和责备,“这家伙,出门非得自己单独行动,还不带枪!结果撞上一群盗猎的,让人绑了当人质。”
“后来呢?” 卫清舒用镊子夹起一个棉球,蘸上药水,同时追问道。
“当时急得不行,” 褚卿月回忆着,“我赶紧联系了季家的安保公司。花了五万块,请他们派人去交涉,才把她给救回来。”
“呵呵。” 卫清舒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笑意未散,她已敛起神色,声音沉了几分:“褚家又出事了。”
褚卿月闭着眼,仿佛早已预料,语气平淡无波:“兰琴?”
“你怎么知道?” 卫清舒有些意外。
“褚家现在就剩三个人。父子俩双双在里头蹲着,” 褚卿月依旧闭着双眼,像在谈论与己无关的陌路人,“能折腾点动静出来的,除了兰琴还能有谁。”
“她找到我们卫家,想拉赞助。” 卫清舒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还说……”
“说什么?” 褚卿月终于睁开了眼。
“说他们的大女儿如今是娱乐圈的老总,自立门户,风光得很。”
卫清舒将“大女儿”三个字咬得清晰。
“……”
空气凝滞了。褚卿月没有回应,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连一丝情绪都吝于给予。
是的,当卫清舒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一股荒谬的怒火直冲头顶,险些当场冷笑出声。
当初,是褚家亲手将阿月扫地出门,在民警冰冷的注视下,签下了那纸断绝亲子关系的文书。甚至还……他们做得何其绝情,何其彻底!
如今,竟还能舔着脸,拿着被他们弃如敝履的女儿当幌子,来谋求利益?
真是……连最后一点廉耻都耗尽了。
“兰琴跑到卫家矿产后,又去了你的那个扶贫项目。”
卫清舒收拾着器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好像是青山岭吧……阿月,你最近小心点。”
褚卿月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竟说不出话。但“青山岭”三个字如同冰锥刺入耳膜,一个不祥的念头骤然闪过,心脏猛地一沉。
几乎就在同时,卫清舒利落地一拍手,结束了检查:“眼睛恢复得不错。记住,避免强光,出门戴好墨镜,少熬夜多休息。”
医嘱话音未落,褚卿月已倏地从医疗床上坐起。
她甚至顾不上道谢,一把抓过旁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得几乎带出残影,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安可。”电话接通瞬间,她冷冽的声音响起。
“褚总?您有什么吩咐?”助理安可的声音传来。
“送去质检的样品,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褚总。质检那边反馈说最快还要两三天。”
“好。”褚卿月语速极快,不容置疑地命令,“听着,你立刻联系青山岭的几个片长,让他们严密排查——最近有没有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在村里活动。年龄大约五十岁,瘦高个,马脸。发现任何异常,第一时间直接向我汇报!”
“明白,褚总!我马上去办。”
安可的回应干脆利落。
褚卿月没再多言,径直挂了电话。
刚迈出一步,她忽然又想到什么,猛地停下脚步,指尖飞快地在通讯录里滑动,迅速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电话接通,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明天来我小区,我们去趟飞海城。”
听筒里传来裴西宴那标志性的、仿佛永远提不起劲的慵懒腔调:“褚总终于开恩,同意我出演你们公司那部新电影了?”
他刻意加重了“褚总”二字,带着调侃。
褚卿月清了清嗓子,公事公办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工作和生活我分得很清。既然张导认定你是古董商角色的不二之选,那你确实能为新电影增色不少。”
“呵,”裴西宴轻笑一声,话题却陡然一转,‘正好,我也要找你。兰琴,找到我妈那儿去了。’
褚卿月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找你妈?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裴西宴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打着‘亲家’的旗号,哭穷,要‘接济’呗。”
“阿姨……她怎么说?”褚卿月屏住呼吸。
“我妈?”裴西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话语里的锋芒却清晰可辨,“她老人家直接指着鼻子骂,‘你们这些畜生,也配当小月的亲生父母?’”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补充:“然后就让管家把人轰出去了。”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褚卿月的心头。裴母的维护让她动容,又想到两人是隐婚状态,圈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这份庇护更显珍贵。
但另一个念头随即攫住了她,寒意爬上脊背:“等等!她……兰琴怎么会知道我们结婚了?谁告诉她的?”她的声音陡然锐利起来。
“这个嘛……”裴西宴拉长了调子,那份矜贵的慵懒里,此刻却分明透着一丝“你猜”的玩味,“可就不好说了。”
这含糊其辞的回答,瞬间让褚卿月明白——他心中已有怀疑对象!
“反正,”裴西宴的声音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你明天就能见到。据说……他也要出席飞海城那个宴席。”
褚卿月:“……”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凉。
毁灭吧。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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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版换成了《荣耀向我俯首》和《river》,不是EXO的《人鱼的眼泪》,有点可惜。这几天我重新理了下人设大纲,准备重新写文。《人鱼的眼泪》是因为有点契合褚卿月“美强惨”人设,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小私心,超级喜欢EXO,哈哈哈。
《荣耀向我俯首》是法国音乐剧《红与黑》的歌曲,改编自司汤达的同名原著。这首歌是于连反抗命运的内心独白,和一生不屈战斗的鲨老板很像。所以借用了一下。
《river》更为熟知的是飘柔广告BGM,就是那个“你也想要一头到底的秀发吗?”不过原曲超级好听。
总之这三首歌都超级好听,强推。尤其是EXO的live现场版,那一场的吴世勋□□,真的……斯哈斯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