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愿

　　谷雨盯着转过身后立即变得面无表情的陶菀，搓了搓手笑着说“我有个不太好的想法。”

　　聂声玉头也不回跟上去“那你大概想对了。”

　　片刻，四个人站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眼睁睁看着陶菀笑盈盈地夺过道士手中的刀，一脚把他踹翻，随即贯穿了他的胸口。

　　道士抽搐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得极大，像是一条死鱼。

　　只这一下还不够，紧接着陶菀又像戳泥巴似的在道士身上捅出了好多个窟窿。

　　噗嗤，噗嗤声不绝于耳，早在道士被杀的时候，轻絮就默默抬起手捂住了挽湖和谷雨的眼睛。

　　聂声玉抱头蹲在地上，血腥味一股一股往鼻子里钻，熏得他受不了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控诉“过分了啊，待遇差别不要太明显，不然我会记仇的。”

　　轻絮充耳不闻，讲他的话当作耳旁风，吹过去就没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道士死的不能再死了，陶菀才漫不经心地站起来，甩了甩刀尖上的血。她刚要往外走，迎面碰到了放心不下，亲自过来找她的陶桐。

　　陶桐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场景，一时间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了。

　　腹部一阵翻江倒海，陶桐甚至觉得这是不是自己过度恐惧导致出现的幻觉。

　　但幻觉里的小菀冲她笑了，还招了招手“阿姐怎么回来了？”

　　半晌，陶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菀，你在干什么？”

　　陶桐的声音极其艰涩，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般，带着微微的颤抖。

　　谷雨看看满地腥红的血液，又看看笑眯眯，十分无害的陶菀，须臾吞了口唾沫，哈哈笑道“这姑娘人挺，挺厉害哈。”

　　陶菀向前一步，陶桐本能地后退一步，直接告诉她现在的妹妹非常危险，可多年相处和手足亲情又不允许她撒腿就跑。

　　陶菀看到她躲闪的动作，眨了眨纯净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阿姐为什么要害怕呀？”

　　陶桐沉默半晌，才问她“你为什么要杀爹爹？”

　　“他要杀我们，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错？”陶菀理所当然地反问。

　　陶桐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但一对上妹妹熟悉的墨色眼睛，她就没来由的心慌，不仅如此，对面传来的气息也让她陌生。

　　强大冷血，却又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杀人是不对的。”

　　陶菀踢了下道士的尸体，笑眼弯弯“那他也不对，我们扯平了。”

　　“你......”陶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陶菀“好了阿姐，别再耽误时间了，要是其他人找来可就麻烦了，你和我作为爹爹唯二的养女，都逃不掉的，都要被官府抓起来受刑的。”

　　陶桐只能点头，跟着陶菀向远处逃去。

　　看着姐妹俩的背影，轻絮拽了拽挽湖，问她“她是不是，已经不正常了。”

　　挽湖叹了口气“显而易见。”

　　聂声玉道“在被关进地窖那一刻，她们的命运就已注定了。”

　　…

　　不知跑了多久，陶桐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已经麻木了，也不再有力气，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在地。

　　但她一看身边的小菀，却是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似乎很是轻松。

　　可小菀的身体一向不好，平日里多走一段路就要撒娇让人背着，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陶桐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想法，可她却不敢细想，更不愿意承认。

　　喊杀声越来越清晰，脑子里各种念头也全部化作一个想法，她不能连累妹妹。

　　想到这，陶桐竭尽全力跑起来，她知道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火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跳动着。陶桐没忍住回头看去，正对上带头几个人狰狞充满恨意的脸。

　　“杀了她们！杀了妖怪！”

　　陶桐的心里一片冰冷，幼时的回忆涌上心头，祖父嫌恶冷漠的目光仿佛就在昨天，刺得陶桐的五脏六腑都在疼。

　　这时，一直沉默的陶菀说话了“有人发现尸体，来抓我们了。”

　　陶菀舔了舔唇角，眼里是难耐的兴奋。

　　她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陶桐，语气如常“阿姐你先走，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陶桐能看出陶菀的不对劲，可她学艺不精，留在这里也是给妹妹帮倒忙，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跑开了。

　　陶桐一走，陶菀就仿佛身上的最后一层禁制被揭开似的，化作一道纤细单薄的影子，转过身骤然朝那些人冲去。

　　挽湖几人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感到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冻得人骨头发疼。

　　聂声玉骂了一声，立即不知从哪里掏出三块石头分别丢了出去“怨气太重的鬼魂，身上的怨气可以留存在任何地方，看来这记忆力的就不少，你们都把聚元石揣在怀里，千万别掉了，否则我们要对付的怨灵又要增加一个。”

　　三人点头。

　　黑气所过之处村民纷纷倒下，如同镰刀收割小麦般轻而易举，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陶菀手下消逝，而她浑然未觉，仿佛一个贪玩的孩子，咯咯笑着穿梭于人群中。

　　谷雨狼狈地躲开朝她砸过来的人头，跳出几丈才问“这里面明明也有拿着桃木剑，储存葫芦的人，怎么没一个用法术的？”

　　聂声玉冷笑一声“先不说他们都是些三脚猫功夫，连簌簌的衣角都碰不到。就算他们拿着那些东西，也未必是因为会，恐怕只图个安心。”

　　挽湖有轻絮保护着，倒是成了四个人里面最干净的一个。她望着在人堆里横冲直撞的陶菀，少顷轻声道“蚁多咬死象，不会太久了。”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不过小半个时辰工夫，陶菀身上的怨气就消耗了大半，包裹在黑雾中少女的面孔也露出了些许，显然是撑不住了。

　　于是，再次掀翻一波冲上来的人后，陶菀身上猝然爆发出浓郁黑气，旋即犹如冰冷滑腻的毒蛇那般四散游走，沾到人就钻进他们身体里。

　　不过短短几秒，就有人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眼睛都变成了诡谲的全黑。

　　陶菀对此满不在乎，放完黑气就遁走了，一刻钟后在一个小小的山间凉亭里找到了陶桐。

　　陶桐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很是惊讶，立即扶住她，并询问情况。

　　陶菀气喘吁吁，漆黑的眼睛里一阵一阵地泛上来血红的冷光“人数太多了，我打不过。”

　　陶桐看着她满身的血，不由有些心疼，立即撕下了自己的袖子，草草裹住陶菀的伤口，又细致打上了结。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陶菀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属于人族的怨气和死气。

　　数量之巨，让人胆寒。

　　那一刹那间陶桐想了很多，她们这些年的相处历历在目，妹妹的温柔乖巧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是面前这个满手血污的人，真的有些陌生了。

　　少顷，陶桐终于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杀了多少人？”

　　陶菀也对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有些生气，一双眸子瞪大了，身上黑气翻涌，如同乌云滚动“我不杀他们，死的就会是我！”

　　“可我们可以跑，可以躲，你为什么非要杀戮呢？”

　　陶菀定定看了陶桐半晌，忽然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语气很轻，很柔，却残忍地说“因为喜欢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